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古剑·双欧阳)公子有情 作者:尹瑞泽 文案 蓬莱一战十年后,已然跳脱轮回的欧阳少恭游历天下,却一路听闻有位自称赛华佗的欧阳大夫医术高超,满怀好奇的在江都相遇,又会生出何种风云? 背景架空水仙双欧阳,CP太冷只能自食其力。 PS: 本文非原著无考据,看文中如果遇到任何不适请及时撤退,否则不管你是雷得焦脆还是香酥,某泽概不负责。 内容标签:强强 奇幻魔幻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欧阳明日,欧阳少恭 ┃ 配角:小烛,白无瑕 ┃ 其它:水仙,古剑,双欧阳   ☆、有心者(一)   人又如何?   妖又如何?   魔又如何?   仙,亦是天地所养。   人,亦是天地所生。   迷茫之中,隐约可闻的叹息,欧阳少恭不禁怀疑,为何自己仍旧存在,蓬莱一战,再见巽芳,他已经没有再活下去的执念,只盼着能与心爱之人一同化作飞灰。可是,现在又是谁在叹息?   “你醒了。”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嗓音清澈悦耳,却雌雄难辨,连对方处在何处也难以知晓。   强迫自己睁开眼,才发现身处山洞之中,身下是平整的石床,说话人就在床边,侧身坐在地上,镶着蓝边的玄色袍服随意披落在地,及腰的长发用着蓝色的发带松松垮垮缠在身后。   闭上眼睛,什么都感受不到。   四周皆是一片虚无。   这里并不是熟悉的人间,更不是仙界。魂魄似乎恢复如初,力量充沛,只是什么都感受不到……身下的石床,周遭的石壁,还有近在咫尺的玄袍人,用神识探察,四周只有飘缈虚无。   无法探知,欧阳少恭皱起眉,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身处在别人所创造的世界,而那人的力量远远超出自己,超出恢复完整力量的自己。   这样的人并不多,在天界除了天帝也只有少数的太古大神能做到,但是眼前这个人身上没有丝毫仙气,周遭也没有气息的流动,显然不属于仙界,那么,又是何人?   对方正擦拭着手中的长笛,白色的棉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缠绕在深红色笛管上一圈圈银色的丝线格外显眼,用龙须做得圈线,当真奢华!然而,敢用这样用龙须的……   “你是魔界中人?”   对方依旧没有停手,只是淡淡回到,“是又如何?”   坦诚的不像话,但是,有着这种修为,也不必在乎自己的身份。   “为何救我?”   “因为天要亡你。”终于回过头看着欧阳少恭,扬起的嘴角笑意分明,“我喜欢逆天而为的人,更喜欢和天庭做对。”   暗红色的笛子放在腿上,银色的丝线依旧泛着柔和的白光。   “既然要救我,何必等到此时。”自己渡魂千年,尝尽人世间的别离殇,哀思苦,终于不再执着,却在此时恢复如初。   “我为何要救你?”对方脸上笑意更盛,随即又摇摇头,“我只是喜欢与天作对,天要亡你,我便救你。”   与天为敌?欧阳少恭不禁再次审视起对方的样貌,分明是一副男子的面孔,神情之中偏又带着几分女子的柔美……   “你是玉萝苑。”   “你还不算笨。”   “我将你魂魄重塑,只是好奇你今后会如何,毕竟,阴阳命数,就算是天庭,也不得随意书写……获罪于天的太子长琴,早已消失了,在焚寂铸成之时,太子长琴就已不在。”玉萝苑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着,眼镜似乎在透过石壁看向遥不可知的远方。   太子长琴早已不在,那么自己究竟算什么?   一世世掠夺他人甚至牲畜的灵魂肉体勉强活下来,终于恢复往日力量却被告知,你早已不是太子长琴。   踏出洞口的一刹那,阳光刺得眼睛生疼,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处一片青草繁茂的山坡之上,哪里有什么山洞。   欧阳少恭知道,并不是不存在,而是不在此处,那山洞恐怕是玉萝苑自己力量创造的空间,并不属于天地间任何一处。在欧阳少恭离去之后,玉萝苑慢慢摁住了胸口,轻声到,“这世上,终究再无和你一样的人。”   玉萝苑说过,他并不是救自己,然而,自己却依然被他所救,就连重塑的魂魄,也恢复如初,魔界之人,却轻而易举的补全了上古仙灵,连带着气息,还是一如既往。对方并没有要他做什么,甚至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魔界十元老天界了解的不多,人间更是罕见,当天庭有序万物归化之时,魔界便以初成,魔界十元老随之退出了三界众生视线,此刻突然间出现,若不是自己身为上古仙灵,也不敢肯定还有此类强大的存在。   玉萝苑并不多话,若是欧阳少恭不主动去搭话,他大可以自顾自的玩着笛子或者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之中,若非离开时听见了飘渺的笛音,欧阳少恭真的会认为对方早已无视了自己的存在。   笛音杳杳,似是情人间的耳语,也像是一首悲伤的离歌,只在声音漫到耳边时消弭于无形。   天墉城依旧是天下第一的修仙门派,陵越接任了掌门,方兰生也终于如方如沁所愿迎娶孙月言,似乎没有自己的人世间一片美满。   听闻这些消息,心中竟然是奇异的平静,依旧漫步在人间,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夺取他人的身体和魂魄,更没有兴趣参与到人世间种种,天墉城,幽都,方家,焚寂,不过旧日云烟,早已不能引起欧阳少恭任何反映……经过十年,他更确认了这一点。看样子玉萝苑确实是闲极无聊,十年间不管是欧阳少恭停留于某处还是除妖降魔亦或者将看不顺眼的人做成焦冥,都再未见过他。   江湖上隔三差五总会有新秀冒出,过一段时日也总有一番风雨,这些欧阳少恭都视而不见,只有一则,却久违的让他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   医术高超善于救人的欧阳大夫……赛华佗。   十年后,江都繁华依旧,大街上熙熙攘攘,忽有七八个青年手拿大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招来一片骂声,却报无暇公子的名号让一众路人敢怒不敢言。   青年们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脚步,似是到了目的地。掌柜和小二早已迈出门槛想要拦住,可惜领头的人一把推开,而后大步跨过门槛。他到底没有进去,因为在他迈过门槛的一刹那从门内伸出一只脚,踹在他的胸口,让他和他带来的青年横七竖八地摔成一片。   “什么人,敢挡小爷的路。”青年拍拍胸口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中气十足地吼着,看样子对方还没下狠手。   “哪来的猴子,敢在这里撒野。”嗓音嘹亮,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娇俏,脚的主人跨过门槛抱臂倚在门框,晶晶亮亮的杏眼不客气的瞪着尖嘴猴腮的领头。   “我们无暇公子要找赛华佗治病……”   “不治!”没让领头把话说完,姑娘一口回绝,翠绿的衣衫配着粉白的脸颊,嫩得像艺人手下的面粉娃娃,说话却一点也不客气。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三千两诊金……”   “不治!”姑娘一抬头,没拿正眼看他们。   “无暇公子可是……”   “不治!”   “你他妈到底为什么不治!”头领终于失去耐心,不客气地挥刀上了。周围一圈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担心起姑娘的安危。   “因为你长得太丑!”侧身让过刀锋,一把抓住头领的手腕,而后一掌削像肋间,转身提膝嗑在偷袭者的胸口,再穿拳打掉身后人的下巴……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片刻间满地滚爬。   姑娘一昂头,挑眉笑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家公子,今天心情不好,不治!”   “你这个臭婆娘!”领头依旧没眼色的骂了句。   姑娘没说话,歪着嘴角露出三分笑意,脚下一个用力碾着对方的手腕,立刻响起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这女子,惹不得。   周遭同来的青年战战兢兢地抱成了一团,忽然间里面传来一声男子的轻唤,“小烛,不用管他们了。无暇公子有这样的手下,呵,倒也不必计较。”   “嗯,公子。”恶狠狠的表情忽然间云消雾散,笑颜如花的转身进去了。   原来是叫小烛,那么里面那位,该是赛华佗了吧。看着无暇公子的人相互扶着离开,欧阳少恭抬脚欲入,却被客栈掌柜拦住,“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小店已经被包了。”   “被那位欧阳公子么?”虽是被拦着,欧阳少恭脸上却无任何不悦,仍旧是挂着温和微笑。   “是是是,真是不好意思。”难得遇到一个讲理的如玉公子,掌柜的态度也温和起几分,“公子见谅!”   “既然如此,那也不让掌柜为难,我另寻一家便是。”好个欧阳大夫,当真有些意思。   “多谢!多谢!”掌柜哈腰作揖。欧阳少恭摆摆手转身欲走,却见那方又来一队人马。   女人穿红衣,要穿得漂亮其实不容易,眼前的女人不仅穿得漂亮,而且穿得很英气,颇有几分红玉的气质,只是淡淡的唇色压下满身红艳,看着不那么惹眼。   “无暇山庄红尘特来拜见赛华佗!”站在门外三尺便自报家门,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大约是习过武,内力尚可。“适才属下有眼无珠冒犯之处,还往阁下大人有大量,莫要见怪。”   “他冒犯也就算了,你也来冒犯,莫不是你们无暇公子的人专喜欢在人吃饭的时候来找麻烦?”依旧是小烛的声音,语气里颇为不耐烦。   红尘一阵无话,而后脸上爬起一抹羞色,站在门外拱了拱手说道,“是我们想得不周,打扰了二位用膳,还请阁下让我们负担二位在江都的用度以表歉意。”   “那到不必,我们从来不喜欢花别人的钱。”小烛的声音里多出了一丝愉悦,“不过我们想好好吃顿饭,若是再有人打扰……”   “二位请放心,我们绝无此意。”红尘说罢此言便立在门外等候,而里面也再无声响。   一等便是半个时辰,中间掌柜的几次出来张望,到底也没有说什么,最后还是当初制止小烛的男声发话,“红尘姑娘请进来吧,门外的那位朋友也请一并相见。”   欧阳少恭不禁挑了挑嘴角,自己觉得有趣便在附近的茶水摊上坐了会儿,没想到里面倒是都知道,可怜红尘守在门口寸步未离。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是更新的第一动力!   十年双欧阳,存稿许多天,终于发出来了,希望能做到日更!   ☆、有心者(二)   大厅里摆着七八张桌子,都已收拾干净,唯有正中的桌子上还摆着茶水。   桌子旁坐着两人,一眼望去却只看到落座在正北公子,穿着件金色圆领袍,头戴玉冠鬓边两缕长发,只是端坐在那儿也像是一幅画,颇有几分仙人之姿,待那人抬起头来,欧阳少恭与他皆是一愣,两人的眉眼五官竟是一般模样,若不是自欧阳少恭刚刚出生他便度魂,此刻怕是也要怀疑欧阳少恭是否还有个双胞胎兄弟,好在对方看着要年轻些,额间一点朱砂,光华灼灼,眉毛也是平展些的远山眉,看着贵气十足,像是官宦人家的公子高高在上。   欧阳明日也是惊愕,对方虽然身穿蓝色亮纹外袍,额上刘海斜分垂在两旁,但是鼻梁嘴角,和自己无一不像,大概也就是修长的剑眉比自己平添几分英气,眉间也少了一点秀色朱砂,面带微笑,整个人温和沉静。   先一步进来的红尘也是一愣,而后来回看着两人,似乎被如此相像的容貌和截然不同的气质惊到。   半晌无声,一直将脑袋撇在一旁的小烛终于回过神,然后看了看两个人,又戳了戳欧阳明日,“哇,公子,又一个跟你长得像的!”   “又一个?”欧阳少恭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之前也遇到过?   “对呀对呀……公子你过来坐,怎么称呼啊?”小烛点点头,连忙拿着杯子在自己身旁空出来的一方倒上茶水,显然是邀他落座。   欧阳少恭微微一笑,看向端坐首席的赛华佗,对方勾起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对欧阳少恭伸出手引他到空位上,“请。”   小烛看着约莫十八七岁的模样,眉目清秀,轱辘转的大眼睛一派灵动,而赛华佗举手投足间一派优雅静若处子,一动一静,却相得益彰看着舒服,真是对有趣的主仆。少恭含笑落座,道,“在下欧阳少恭,久闻赛华佗大名。”   “欧阳?”小烛这次睁大了杏眼,似有几分不信。   “欧阳明日。”赛华佗不以为意,报出自己姓名,继而笑道,“没想到你我二人如此有缘,不仅样貌相似,竟连姓氏也相同。”   “公子,他不会是你哥哥吧?”小烛从长板凳中央挪到边上,歪着身子附到欧阳明日身边问到,不过嗓音丝毫没有收敛,仍旧是让厅堂里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大概一众人等都有些好奇,来回看着二人。   “小烛休要乱言,”欧阳明日对着小烛蹙了下眉似有不满,而后回头对着欧阳少恭笑道,“小烛在我身边时日已久,我将她当做妹妹,并未做过约束,这里让先生见笑了。”   “哪里,其实在下也觉得,若是我有个弟弟,也该如欧阳大夫一般。”欧阳少恭并未虚言,如果他真有个弟弟……大概也会像坐上的欧阳明日一般容貌,只可惜自己渡魂千载,皆是寡情,兄弟姐们纵然是有,不是反目成仇便是早早离散。   “多谢先生抬爱。”欧阳明日点头附和,小烛趴在桌子上吐了吐舌头,谁让他们长得这么像……不过,公子也不会怪她。   “赛华佗,这里是一千两定金,还请您施以援手。”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红尘连忙托着鼓鼓的钱袋奉进。   “我赛华佗有三不救。”注意到红尘,欧阳明日脸色一凛,恢复了淡漠,抬起右手,缠着一圈圈的金色丝线,用左手慢慢绕着。   “不死不救。”   看样子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信,不,是自负。   “为恶好色者不救。”   性情高傲却满腔柔情。   “看不顺眼不救。”   ……   欧阳少恭忽然间有点喜欢欧阳明日,就为他这三不救。   他活了上千年,看了太多的人,世事纷扰,人为了活在世上,总要低头,而眼前的少年却能面色如常的说出三不救,尤其是最后一个不救,看不顺眼不救,何等的傲气,何等的目中无人。却也是何等的锐利如初,何等的固执,一个,还没有被俗世打磨圆润的人。   “无暇公子乃世袭侯爷,平日里虽不说造福乡里,却也常行善积德,布施赈灾不敢落于人后,至于要救的这位是无暇公子的妹妹,还望您能不吝施救。”   闻言赛华佗只是点点头,红尘见状离开挥手让属下把人抬进来。   华服少女,面无血色,苍白的皮肤下青筋凸显,唇口微张,似乎有些踹不过气。   “小姐上个月初八去庙里祭拜,回来之后便时常晕厥,再后来咳血不止,而今每日最多醒来个把时辰……”红尘的诉说此等怪异的病情脸上却平静无波,如果看着她的脸,会发现她根本不在乎此人死活。   “去哪座庙?”欧阳少恭问了句。   “城西,月老庙……小姐是这样说的。”   欧阳明日并未说话,只是右手拇指与中指轻叩一枚铜钱,瞬间将右手上的丝线弹出,卷起那女子的手腕。   如此精准的悬丝诊脉,看样子不仅是常用此法,手中金线大概也有非凡之处。   欧阳少恭正欲开口,对方右手一扯已经收回天机线,甩出一串银针分刺那女子身上几大要穴,再用金线串联其中,将内力丝丝灌入……随着内力的游走,丝线竟然泛起淡淡金光,渡入银针,不消片刻女子已经咳嗽出声,金线连动银针收回。看见欧阳明日的施救手法,知晓此女已经无碍,少恭不禁勾起嘴角,赛华佗三字所言非虚。   女子咳出一口黑血,中间似有绿色块状物,而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店家也忍不住掩鼻退后,红尘连忙将人扶起,然后让人将三千两诊金悉数奉上,转身欲走。   “等一下!”小烛猛的站起,一声大喊,叫大堂内众人一时间瞩目。   “你叫红尘是吧,你看看啊,你带人来求治,店家好心腾出地方来给你看病,你倒好,把人家的地方弄脏了一转眼就想走啊?”双手叉腰,一副不饶人的架势看着红尘。   红尘一时语塞,那女子张张嘴,也是说不出话。   “总之,今天你把这里打扫干净再走!不然我叫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说话间已经开始捏着手指。   “小烛,你都是哪里学来的粗话!”欧阳明日显然有些不高兴,不高兴小烛说话太过粗鲁,“该怎么做红尘姑娘自是明白,你又何以口出恶语。”   “多谢公子提醒,红尘自当将这里打扫干净,绝不敢妨碍店家生意。”一转头招呼人拿着扫帚簸箕开始打扫。   见红尘一伙人动了起来,欧阳明日也站起身,邀欧阳少恭内堂说话,两人同走几步,小烛便从另一边贴了上来。   “公子啊,我刚才说了什么不对的话么?”   “不是不对,只是姑娘家不该那么说。”   “噢……还是不对啊……”挠挠头,颇有些无奈的凑到欧阳明日的身旁,“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   “你可知道什么叫做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他们不把大厅扫干净我就把他们一个个都打趴下!”一脸得意的扬了扬拳头。   “你呀!”欧阳明日伸出手,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小烛的额头,颇有几分无奈的摇摇头,“一个女孩子,动不动就就要打架……还有那些江湖荤话,以后不许再说。”   “哦……”点点头歪着,“可是我要保护公子啊,不能让你被他们欺负了!”   “噗!”看到这一幕欧阳少恭忍俊不禁的笑了。   “先生笑什么?”明日尚未说话,耐不住性子的小烛已经抢先问了出来。   “我只是觉得比起白家的兄妹,你们更像是亲兄妹。”如果真是兄妹,怎么会让妹妹一个人被抬来求医。   小烛脸一皱,瞬间五官都挤到了一起,明显是不高兴了,欧阳少恭不禁在想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就听到她有些不高兴地开口,“她不是白无瑕的妹妹,白无瑕只有一个妹妹,三年前就死了。”   “你怎么知道?”这该是白府的隐私,一般外人又是从何得知。   “因为我聪明啊~”被欧阳少恭一问,小烛瞬间又有些得意,摇头晃脑的说道,“我们是昨天来江都的,公子不愿意出去,我就只要一个人玩,然后隔壁香料店里新来的张阿姐人可好了,我就在她店里帮忙,然后她就跟我说江都有好多好玩的地方,还有这里的知府……”   小烛自顾自的说了开来,欧阳少恭和欧阳明日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皆是无奈,却又有些宠溺的笑着,如果真有小烛这样一个女子陪在身边,倒也不怕无聊。   没说几句就到了欧阳明日的房间,两人住的是套间,欧阳明日住的内室。于是请两人在外间坐下,小烛笑呵呵的拿着茶壶去泡茶,留下两人。   “欧阳先生,恕我冒昧,您刚才是否察觉了此事有所隐瞒。”明日坐下先开口,果然不加掩饰的问了起来。   “嗯……在下略通岐黄之术,也曾在天墉城带过一段时日,故而发觉那位白姑娘身上有些妖气,比起染病,怕是沾染了妖邪之物更为准确。”   “先生过谦了,依在下遇见,先生的医术绝不在我之下。”   “哦,何以见得?”   “先生并未诊脉便已知晓对方所染邪物乃是妖魅,此其一,断定病症应强于我;当我施针时便已放松表情,显露笑意,当是明白了明日的救治方法,想必换做先生,亦能治好,此其二,祛邪之术不在我之下。”   “过谦的怕是公子,我不过旁观者,虽能窥出其中门道,却终未亲手施救,在下也曾游走四方,为染疾之人施针,明白施救者下针之难,公子能在片刻间见效,此等功力世间罕见,何必谦逊。只是不知道公子为何此刻才点明?”   “妖邪之物本就不祥,事情尚未查明便公之于众反倒容易引起恐慌,还望先生与我携手彻查此事。”   “哈哈……公子怎么就以为我愿意助你彻查此事?”   “先生若是毫无兴趣,也就不会问是那座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小烛萌萌哒~其实是觉得吧,明日这样的人,身边有个跑腿的!   ☆、有心者(三)   次日清晨,太阳未出,东方天空还只泛着微微鱼肚白,欧阳少恭便已睁眼,隔壁欧阳明日的房间有动静,似是两人已经起床。   身为谪仙,睡眠对欧阳少恭来说早就可有可无,只是混迹人间,习惯了依照凡人的作息生活。昨日一见便已知晓欧阳明日亦是修行之人,只不过并非天墉城弟子……不妨问问究竟属谁家门下,至于小烛,身上并无三魂七魄却有一股灵力加持,倒像是谁家侍童。   既是相约一同前去探察,欧阳少恭也不迟疑,立刻穿衣起身。刚刚穿上靴子门口便传来敲门声,打开门是小烛端着一盆清水站在门外。   “先生,公子叫我来看看先生醒了么?”   “你们起的真早。”把人让进屋内,少恭头发尚未束起。   “啊……我家公子自幼养成的习惯,天亮时分便开始练功……我也不太懂,先生,要不要我伺候你梳洗?”将手中水盆放下,小烛已经抓起了梳子。   “不必了,在下一人行走江湖早已习惯,倒是你家公子,不用在旁照顾么?”   “我家公子啊,”小烛挽起耳旁垂发,皱眉嘟囔到,“他已经洗漱好了,而且我家公子练功想事的时候都不理人……”   “修行之人大抵如是,你不用修炼么?”   “啊……我忘了!”叫了一声转身就走,咚咚几步又跑了回来,走得有些急,扒着门框才停下,探头问道,“先生先生!公子问先生早饭之后一起去月老庙好不好?”   “在下昨日已经和欧阳公子越好,怎会失约?”   “哦……”得话的小烛并未多问,只是蹦蹦跳跳的又跑了回去。   城西月老庙,虽然庙宇不大,好在栖落在山峡间,依山傍水,景色秀丽。传说有一棵神树,有情男女将双方姓名写在红色丝带挂上小小的金锁抛到树上便能白头偕老。   欧阳明日背着手轻轻摇头,小烛一路上快把月老庙的前世今生都说了出来,现在已经说道那月老庙中年过六十的老庙祝。   “小烛,你口渴么?”欧阳少恭见状,开口想要将话题引向别处。   “不啊……欧阳先生是你口渴么?我这里有水。”从肩上拿下包袱,打算拿出水袋。   “不,只是觉得小烛姑娘这般说法,到了月老庙大概没力了。”   “不会啊,我还带了好吃的!”已经从包袱里掏出了一只水萝卜,咔嚓一口咬着。   欧阳少恭忍不住挑挑眉,那边明日了然一笑,早已习惯叽叽喳喳的小烛,所以也不会说些什么,只是听着,她的话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阳光正好,游人如织,男女老少一片嬉笑。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朱红色大门下进进出出,欧阳明日伸手摸了摸墙壁,指尖便染上朱红色沙粉。   “公子,这墙有问题?”小烛立刻凑上。   “看样子,这里最近翻新过。”少恭接口道,不止院子墙壁是新近粉刷的,寺庙的门窗也是新换的的,一座月老庙,怎么会突然间翻新一遍呢?   “听说前阵子这里收到好大一笔香火钱,所以庙祝把这里修葺了一番,本来很旧的。”小烛也伸出一只手,手掌摊开贴在墙壁上。   有些奇怪的少恭真要问缘由,明日便举起一只手示意稍等。   小烛闭眼,片刻后复又睁开眼睛,然后走了几步又同样将手贴在墙壁上,反复几次又跑到了大殿的墙壁上做起这个动作。   明日也没有动,看着小烛跑来跑去,最后只等小烛回到两人身边。   “院墙是新砌的,大殿只是重新粉了一遍,窗子有些换了,有些只是刷了一层灰。”小烛说完眨着眼睛看向明日,明日问道,“这庙经常修么?”   “十年之内应该都没有动过,内墙中间粉过一次,其他的大概也只捡了漏……不过……”话说到一半转头看院子中央的姻缘树,树冠盖住了整座院子,枝桠上密密麻麻挂着红色丝带。   “这棵树,有灵。”   “去玩吧,走的时候自会叫你。”明日没有多问,小烛听到这话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一旁用丝线编制挂坠的小摊上。   “小烛怎么会知道这些?”明显有人想要隐瞒什么,整座月老庙看上去都是翻新过一遍,小烛怎么知道院墙是新砌的,而大殿却没被动过?   “先生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言。”明日淡淡一笑,沿着院墙走到了清净处站定。   “小烛她,究竟是什么?”   “先生既然知道我是修行之人,是否知晓四大守门人?”   “天下玄门,最为古老的不是茅山蜀山天墉城,而是聚集在迷花谷、凤台、无情观、镜阁的四位前辈和他们的弟子。”四人皆是上逆天命下断轮回,走遍六界六界难容的人,最后却选择在人间落脚,虽修为高强,却勒令门下弟子永不得成仙,故而人数一直不多。   明日微微颔首,“我师傅本是镜阁弟子,然向往成仙之道,离开了镜阁。我自幼便由师傅抚养长大,却从未知晓他曾是镜阁弟子,直到数年前身逢死劫,镜阁之主念我终归镜阁一脉出手想救,而小烛,便是镜阁主人门下。”   “云岫么……”上古众仙在登临九天之前,曾经在凡间生活,有些与凡人成亲繁衍,有些则是神明之间嫁娶生子,由于父母双方间的差异,神明联姻的孩子自出生便带有神力。当初太子长琴随父亲离开瑶山前往九重天之时,也曾听闻这些神明之子不愿留在凡间却也不愿跟随伏羲大神,便于九州之外渤海之滨建浮云城,浮于云上,沉于九重天下……当时便有歌谣,九天下,浮云上,有族焉,号星辰,别日月……而后浮云苍狗,人世间几度变换,浮云城落败,星辰一族也走到尽头,最后竟只有云岫一人存了下来。   “嗯,正是我家师祖……小烛不过他所用烛台,于他跟前沾染三百年灵气,化作人形,本是灵物自有探察死物灵气的能力。师祖念其修行不易,虽有灵性却不知人性,便让她随我游览人间。”   “人性,人性是个什么东西?”贪得无厌,祸及性命犹不自知。   “孟子曰人性本善,荀子却道人性属恶。”听出少恭话里的不屑,明日也未生气,只是说道,“即便是教化众生的圣人,也不知人性为何物。”   “哦?那明日以为人性本如何?”少恭不禁来了兴趣。   “人性或许本不唯一,我想夫子大概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未妄加评论。只不过,无论是孟子还是荀卿,都以为人当受教化,孟子希望通过教化保持人性美好善良的初心,荀子希望通过教化让人克制恶的本性而一心向善。”   “人性岂是轻易改变的。”少恭摇摇,似是放弃了与那些圣人争论,他历经千载孤寂,一世世遭人遗弃,得一巽芳尚被苍天所亡,说到底,人不过是亲近对自己有益的东西而疏远自己未知的东西罢了。   “人性究竟如何,是否轻易改变,我都不得知。”看出来少恭兴趣索然,明日也没有勉强他接受,“我只是相信师祖的一句,无论人性如何,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总有一点不变。”   “哦,哪一点?”沧海尚能化作沧田,上仙亦可贬作凡人甚至成为十恶不赦的魔,又有哪一点可以不变?   “无论何时何地,人们总是期待更好的生活。”明日对少恭勾起嘴角,露出微微笑意,“人只要活着,就会期待更美好的生活,不管经历多少,心中始终渴望着温情……这便是人心,始终有所向往。”   始终有所向往……少恭抬头,姻缘树上丝带飘舞,一树繁华鲜红……他也曾祈祷过,追求过,一世世的追逐,然后遇到巽芳……蓬莱被毁,他依然渴望着,渴望能够重生巽芳,再建蓬莱……   而今,他已无所执着。   “先生?”明日唤了一声,少恭这才回过神发现明日已经走了出去,停在两步外叫自己,连忙跟上。   “先生若是不介意,不妨和我在这庙中四处走走。”明日见少恭跟了上来便走向了大殿,对于少恭失神一事避而不提。   大殿内供奉着近一丈高的月老像,月老手中拿着一段鲜艳的红绸,像前跪拜着两位女子,都很年轻,虔诚的磕着头。明日走到像旁,举手够到红绸,片刻后放下。   少恭目光一转,只见明日抬头望向月老像,目光深沉面带郁结之色,怕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然而这神色稍纵即逝,对着少恭一笑迈开步子像月老像正面走过去……两人并未做什么,只是围着微微落灰的月老像来回走了两圈,复又在殿内慢慢绕了一遍,在从侧门踏出,只像普通游人版逛着。   “先生可有什么发现?”已经从庙内走到了院子外面,一切皆是平和。   “没有。”少恭看向明日,二人有一不同之处在于少恭不言时也挂着温润如玉的微笑,使人如沐春风。而明日却不是,明日平时并没有太多好颜色,甚至不爱喜欢与生人接触,此刻却笑了。“明日可有所得?”   “没有……这里现在什么也没有。”明日探察内外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但并非无所得。”   “此言何解?”   “这里太平常了,和人间任何一座普通的庙宇一般,不管是神像还是庙宇,更连这些游人庙祝,守在庙里的小贩,都与常人无二。”   “即使如此,那你又看出了什么?”   “如果真的如寻常庙宇般,又为何要重建围墙,还要特地翻新大殿让人们以为这只是一次翻新?”明日脸上笑意更胜。   “你是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如今却被抹去了痕迹。”   “正是如此。”明日捋了捋耳边垂发,目光愈发兴奋。   “但是现在已经销毁了踪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回去。”   “回去?”   “小烛怕是等得不耐烦了……先生心中早已明白,又何必叫明日都说出来。”   “在下愚见,以为此处既然要花力气重建并且掩人耳目就说明这里还会发生些什么,所以你打算暂时离去,日后再做打算。”   “正如明日所想,先生何不早些说出来。”   “怕是猜错了公子用意。”   “先生,明日心中早已将你当做了朋友,这样说来未免太过客气。”   “你即叫我先生,我如何能不客气?”少恭眼中也不禁带起一丝玩味。   “噗……少恭,我们去找小烛。” 作者有话要说:  写明日和少恭两个高智商对话,某泽觉得自己急需充费   ☆、有心者(四)   小烛用力跳起来,将手上的红丝带扔到树杈上,抛得高高的……   赛华佗目光一转,隐约看到“明日”二字。   “小烛,你在做什么?”语气有些冷,面色也不大好看。   小烛见到自家公子这幅模样,歪着头眨眨眼一脸的无辜,“都说这里很灵啊,这里的树灵也是灵气很强,而且接着地脉,的确能通月老,所以我给公子和先生求姻缘啊。”   明日本就不好的脸色阴上三分,“你是说你把我和欧阳少恭的名字写了上去?”   “对啊!”点点头,“你和欧阳先生现在都是一个人,求求树灵,也许公子和先生都能早日遇到意中人成全姻缘。”   “噗……”欧阳少恭已经忍不住举手掩笑。   “你把我和他的名字写在一起?”   “是啊,庙祝说,两个人的名字一人写在一条丝带上,然后用金锁锁住在抛上去,可灵了!”   “胡闹!”言罢就要抬手取下来,小烛不明所以的看着,倒是少恭按住了明日抬起的手,“明日,小烛也是无心,而且,这棵树确实接着地脉,你若随意动手,就不怕坏了这里的风水格局?”   “公子,对啊,这棵树上这么多,都缠在一起,你要是取下来以后不灵了怎么办?”小烛看着树杈,已经找不到哪个是自己抛上去的了。   明日抬头看着一树鲜艳,良久轻叹一口气。   “先生,我做错了什么嘛?我问过庙祝,他说求姻缘都是这么做的。”还差点把小烛的名字写上去了,好在小烛自己抢过来写,想着自己总有些灵力加上树神的庇护会更好些。   “只有情侣,才会把名字写在一起。”这些事他倒是历经多次早已淡然,而且次次落空,自然是没将许愿之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没想到明日他竟然这般在意。”   “啊……那你不会要跟公子在一起了!”   “呵呵,如果抛只金锁变便能成就姻缘,世上哪来那么多痴男怨女,祈福之事,多为慰藉,少有显灵,不必太过在意。”   “是么……我只是觉得公子总是一个人,太孤单了,和先生你很像。”   “很像?”   “嗯,不光是脸,你们俩……骨子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生生世世太过长久,江山已改,何况佳人。”恍惚中似是想起了昔日佳人,不过巽芳也该渡过奈何桥喝下孟婆汤再世为人了吧?也曾想过再去找寻,可是,自己注定寡情缘亲缘,再找到,是否还要再一次分离?犹疑纠结,终是选择飒踏天下,若是注定不可得,不如不相见。   “先生,你不是和公子一样,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可是一直受伤,到最后也没能如意?”明日走在前面,小烛似是畏惧他的怒气仍旧半躲在少恭身后,路上拉着少恭的衣袖小声问到。   “都过去了,小烛……你,永远不会懂得。”身为死灵,生来便没有三魂七魄,一并少了七情六欲,常人苦修数十年也未必能达到的无情无欲,她们一开始就有,如果她不是身在四大守门人座下,或许修仙也是极好,只是云岫为何要自己门下弟子懂得人情?   “我觉得,你和公子就像燃尽的灯芯,曾经为了一个人,把自己的真心全部燃烧尽了,现在只有灯花落在油灯外面。”   少恭一愣,“你应该没有经过□□,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为了巽芳,他曾违逆天意,妄图重塑蓬莱……最终却一无所得。   “我看的,书上的男男女女都这样,庙里好多和尚也这样,就连公子也是,他喜欢的姑娘爱着别人,还要杀公子的爹,公子就成全了那姑娘,还帮那姑娘救她的心上人……”   小烛拽着少恭的衣袖有些脚步不稳的踩着山石,嘴巴却不住的说起,直到前方明日回头,一个冷眼,连忙撇撇嘴安安静静跟上。   少恭有些心惊,初见欧阳明日便知他性情孤傲,后来更是发现他自恃甚高,不与俗世污浊,只以为对方天纵奇才,没想到他却也是伤透之人。   想着事情脚步难免慢了一拍,正是下山的路,本就有些坡度,加上路面崎岖,小烛一头栽倒了少恭身上,少恭伸手拉住小烛,刹那间脑中有些眩晕,自己的仙气竟然被抽离而去……   待少恭稳住心神,小烛已经脸色煞白,脚步不稳地向明日方向跌去……幸亏明日离得不远,伸手扶住,小烛咬着嘴唇,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只往明日怀里挤。   “公子……公子……他,他是……”小烛说话已经有些断断续续。   “我知道。”明日并未多言,只是拍拍小烛的肩以作安抚,而后抬起头,看着少恭微微一笑,“小烛未经世事,露此怯态,还望少恭不要介意。”   “你可知她为何会这样?”   “在下能猜到一二,只是山野之地,实非详谈之处,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必了,既然小烛如此害怕,我们便各自行事吧。”最讨厌,最讨厌这种惊恐害怕的神情……上一秒视你为依靠,下一秒便惊恐万分用看着野兽的眼神看着你。   “公子,他是衡山山洞里……”小烛终于平复下来,只是看着明日满满的无措。   “回去再说吧,少恭,就算要走,也不妨先和我回去一趟,有些东西想要交给你。”明日依旧如常,看着少恭便会带上一丝笑意,整个人也温和了下来,不再叫人退避三舍。   “也好,我倒想看看你想怎么做。”   从自己身上抽走仙气的力量并不是小烛的,她不过是个物灵,再修行五百年都不可能碰得了太子长琴一根手指。不过,她身上有着云岫的法力加持,太古大神的后裔,据说法力更胜于上神,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不过是加诸一个烛台的法力,也足够遏制自己的力量,若是再多接触一段时间,怕是自己的力量会失去更多。   小烛本为烛台,他本为凤来琴,究其根源皆为物灵,既然相互碰触,也就能感受到对方的记忆情感,想来是那些渡魂的经历吓到了她……到底还是修行太浅的小烛台。   欧阳明日倒是难得贴心一回的将小烛送回了房间,而后便将少恭带回了自己房间。   少恭淡淡扫了一眼,墙壁上挂着字画,山水朦胧,皆是写意风流之作,却有一工笔细描,刻画出一位美妇人,难道这便是他心上人?   “那是家母。”明日并未见怪,只是眼中似是泛出了泪光,凭空多出几分落寞,“我自幼患病不能见容于家父,满月之时便被遗弃,幸得母上爱护,将我交给一位忠仆送到师傅那里,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教我一身本领。可惜我学成之后思念父母便离开了师傅,下山寻亲……”   明日垂下眼,顿了片刻,才缓缓到,“我的母亲最是温柔和善,可惜我父亲太过蛮横,他虽为一城之主,却贪婪成性,我母亲只得与他分开……我一直希望能够劝我父亲回头……”声音渐弱,明日的眼神有些飘渺,继而对着少恭一笑,“说这些,怕是让你见笑了。”   “并没有……只是未曾想过,你我经历竟也如此相似。”刚刚满月便被丢弃,成年之后寻亲不得,与爱慕的女子求而不得,如此这般,岂非也是寡亲缘情缘?天,他又是犯了什么错。   “少恭……虽然我知道你本是太子长琴,但是我更习惯称你作少恭,不知你可介意?”明日脸上已经带着笑意,只是笑意中夹杂着丝丝不忍和心疼,眼里竟是和巽芳极为相似的疼惜。   “名字不过是代称,随意便好。”少恭坦然接受,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太子长琴……总会想起那日玉萝苑的话,你早已不是太子长琴,即便自己魂魄如初,也不再是那个善弹琴曲性情温和的仙人了。   “少恭,这些年我与小烛游历天下,曾在衡山遭遇大雪,误入山窟,那山洞位置极为隐蔽,石壁上密密麻麻满是文字,写着一位上古仙人的过往。”明日说到这里看着少恭,见少恭面无异色轻轻叹口气,继续说道,“当时衡山上有武林大会,闲杂人等比比皆是,我怕他们也闯进那个山洞,将石壁上所刻传出去,或是会造成人间动荡,便毁去了那些文字。”   “明日,如果是此事,就不必说了,我早已不在乎那些。”   明日并未说话,只是拉起少恭的右手,将一卷丝质卷轴摆到他手上,“少恭,谢谢你没有追究我自作主张,我知道那些对你意义非凡,所以将那些文字抄录了下来,只盼着有一天能见到你亲手交给你。”   “你……”少恭握住手中卷轴,一阵阵微凉抵着明日温热的手掌都贴在自己手上,纸是海底鲛人丝遇火不燃。明日慢慢放开了手,少恭打开书卷,铺满而来的墨香参杂着些许海水咸味,墨是东海乌贼精的墨水,遇水不化……这两样虽然算不上玄门至宝,却也极难寻觅,如此,就为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你怎么会留在身边,也许你永远也见不到我……况且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蓬莱岛一事。”   “十年前蓬莱一战,天墉城为主力,师祖也曾受邀修补雷云之海,在下当然有所耳闻……只不过,在下略懂推演之术,你本是凤来琴,后化作天界第一乐师,即便堕入凡尘,天上也没有和你对应的星宿,我亦始终无法卜算你的命数。只是当初明日获救之时,师傅曾经为我算过一挂,我命中有三次生死劫,亦有仙凡劫,在衡山石洞上看见这些的时候我就觉得应该是你。”   少恭并没有去看卷轴上的文字,之时用手触摸着那些文字,千年寂寥,竟会被人如此用心的记录下来。   “我知道你生小烛的气,也生我的气,我虽认出了你,却想着等此间事了再与你说个明白。”   只是将卷轴卷起,少恭并未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雪花女神龙里欧阳一家的颜值都在玉竹居士和明日身上……玉竹居士也是美美哒~   留言是更新的第一动力哦~   ☆、有心者(五)   “少恭,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美好,所以从未问过。这件事你如果不愿再和我一起继续追查,也无可厚非。”明日终究是淡然,语气里倒有几分恳切。   “你这么说,就不怕背后指使者是我?”便如那时琴川,他早已不在乎凡人生死。   “不会的。”明日又笑了,志在意得,“即便你心中有恨,现在的你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   “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明日,有些时候,我倒有些看不透你,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也知晓我过去所为,难道不会害怕么?”   “为何要怕?如果真是明日看错了,遭受劫难,也是天命时限到了。我欧阳明日并不怕死。”   少恭看着明日,明日也看着少恭,一样的黑白分明,一样的毫无怯意……明日所言非虚,眼神中没有丝毫躲闪,有的只是淡然坚毅。   紧紧抿起的嘴角舒展开来,带起一丝笑意,蔓延到眼尾,细细的笑纹让少恭看着更显温润,明日表情也似春水吹皱。   “少恭,等小烛恢复了,我们可以再问问她。”   “哦?”   “小烛并非是抗拒你,只不过她初来人间,从来不懂人世间的喜怒哀乐,同为物灵,你的感情对于她来说太过深厚沉重,她一时间无法适应……在镜阁的时候,小烛并不需要面对这些。”   “问她什么?”   “既然古木有灵,总该知道什么……少恭,你也感觉到了吧,月老庙下面的地脉。”   “地脉走势东西,至月老庙已经微弱,源头在西,更往西边去应该有灵气更加充沛的地方。而地脉所在即为天地灵力所在,灵物所养,妖物所生,西方地脉若是强些,当有妖怪存在。”   “西方有没有妖怪我不大清楚,但是我看过江都地理志,百年前尚有妖鬼传说,近百年却再无传言,结合当年在镜阁所览文字,城西必有四大守门人座下弟子。”明日捋着一缕鬓边发缓缓说道。   “直系么?”四大守门人皆是逆天而行,不老不死,故而徒弟只到三代,三代开外便不能算是直系弟子,亦不能归于守门人座下。   “对……具体是哪一门哪一位,也许要亲自去拜访一番。”   “哪一位?不知道啊,不过城西山中,有一座丹枫观,观主丹枫道长……既然是道观,应该是无情观的门人吧?”小烛想了想,虽然四大守门人座下有些人为了行事方便常做道士打扮,但是会在道观定居的多是无情观。   “等我一下,我出去打听打听。”向来风风火火的小烛也没有等,居然直接转出去了。   少恭无赖,又转头去看明日房中挂着的字画,却见有一副笔墨新干,画的竟然是月老庙外的风景,只是,又在右边多画了一条河。   少恭踱至画前,细细看了会儿。   “少恭,可是看出了什么?”   “这条河……”   “之前我们去的时间太短,但是下山前我在山顶看到月老庙所在山峰南面有一条河。”   “月老庙依山建在朝阳的山坡,也就是山的南边,山脚下有河,恐怕我们要到山脚下再去探查一番。”   “不仅如此,地脉东西走向,经过月老庙之后已然涣散,月老庙前的山路崎岖,两旁杂草灌木异常繁盛少有高大的树木,山南水北属阴,加之地脉,有妖邪藏匿也是正常……不过这月老庙香火极好,那日我们上山下山,未曾感受到丝毫妖气,不知是游人太多阳气过盛压住了,还是另有原因。”   “虽有种种猜测,也只有亲自去查探才能确定,而且……”明日正要说下去,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   明日和少恭对视一眼,此刻小烛不在,只好亲自出去,却看见店家几个小二拦着一对夫妇,夫妇二人穿着一身缀满补丁的旧衣衫,头上叉着粗糙的木簪子,头发花白有些碎发别不住拖在外面甚是狼狈,一看便是穷苦人家。   “小二,怎么了?”   “欧阳大夫……您吩咐了不许打扰,可是这二人偏要闯进来……”小二还在尽力拦着,谁知二人一听这话,立刻跪倒在明日面前。   “欧阳大夫,您是赛华佗,求求您救救我儿子!”   “赛华佗,您是大神仙,就求求您了!”   两人嘴里一边喊着一边不住的磕头,明日少恭连忙上前扶住,小二也忍不住上前搀了一把。   “老人家,有话请说,不必如此。”两位都是满脸皱纹的老人,又是为救子而来,明日怎能忍心。   “赛华佗,我儿子大壮是无暇山庄的家丁,我家实在太穷,他十一岁那年江都大旱,家里实在没有粮食,就将他送到了无暇山庄,好歹是条活路,算起来已经八年了。大壮虽然笨,但是一向老实,这几年还记着我们二老不容易,攒的私房钱都给我们补贴家用。”老妪说到这里擦把眼泪,“我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三年前被抓去做壮丁,再没了音讯,二儿子打小患病死了,如今只剩下大壮一个,这孩子也孝顺。可是前天,无暇山庄突然派人把大壮送回来,说他不行了,我们一看,脸色都青的,话都说不出来,叫也叫不醒……他们给了二十两银子,叫我们准备副好棺材……可是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老汉一看,连忙接过话头。   “我们到处打听,大壮和小姐得的是一个病,小姐是您治好的,一定也能治好我们大壮,求求您,行行好……”说到这里两人又争着下跪。   明日一摆手,“二位起来吧,把令公子带来便是。“   “您答应了?”老妪仍然有些不相信,老汉已经跑出去了,一旁的小二也跟着出去,不一会儿有几个庄稼汉架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进来。   少恭见到此景,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按照这对夫妇所言,大壮今年不过十八,看着却有三十岁,一双手满是老茧,看样子也是做惯了粗活,而这些小二,怕是一开始就是放任二老闯进内院,想给他们一个机会,让明日来决断救不救人。   依法施针渡气,青年立刻便恢复了过来,挣扎着起来。   老妪忙上前摸摸儿子的脸,老汉从怀里掏出个小包裹,用红手帕包着一层有一层,打开来竟是两锭银子和一些碎银,老汉捧到欧阳明日面前,说道,“欧阳大夫,我们听说过你诊金三千两,可是我们二老一辈子也只存了这么多,七拼八凑也不够一百两,还请您先收下,剩下的我们二老就算做牛做马也会还上。”   “不必了……”明日一手将银子推了出去,“世人皆重忠臣孝子,我独敬慈父,今日救他的诊金,便是二老的一片慈爱心意。”   听到明日所言,一众皆是噤声,老汉看看老伴,又看看明日,直接拉过大壮喊道,“大壮,还不给恩公磕头!”   “恩公,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大壮才明白经过,便直接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跟着父亲念叨着“多谢恩公。”   “不必了,与其谢我,不如好好孝敬你的父母,今日是他们救了你。”明日无意只是慢慢缠着手上的天机线。   “恩公说的是……我一定好好孝敬爹娘!”   “那……怎么好意思,至少,收下一点……”老夫妻似乎有些不安,还是想要做点什么。   “也罢。既然你是无暇山庄的人,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知道这些淳朴的老农,一生劳作在田地里,大概是习惯了有恩必报。   “欧阳大夫请问。”老汉哈着腰应下,转头变了脸色,“大壮,大夫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说假话!”   “好,你是无暇山庄的家丁,那你在无暇山庄是做什么的,上月可曾去了月老庙?”   “回恩公,小人是无暇山庄后院做杂役的,平日里喂马劈柴都做,那一天小姐要去月老庙,刚好公子也驾车出去了,便由小的驾车,哦,那天春桃姐也一起去了。”   “这春桃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家在我们后面的村子,在无暇山庄比大壮待得还久。”老妪生怕明日不明白,加了一句,“听说春桃那丫头也病了……不知道是不是也给送回去了。”   “前些天他三婶不是去春桃家问了么……说也是一样的毛病。”   “哎哟,那也可怜,春桃那丫头,长得可水灵……”   “那你们都去了什么地方?那天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没有啊,春桃姐陪着小姐进的月老庙,我在外面等着,怪事的话……也没什么。”   “真的没有?”   “大壮,你再想想,要老实告诉欧阳大夫。”   “真的没什么啊……就是出来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只野猫,吓的小姐一叫,春桃姐也怕,还是我赶走的。”   “你怎么做的?”   “我用脚踢得……也奇怪,灰溜溜的野猫,一脚踢过去在地上翻个滚就找不到了。”   “给我看看你的脚。”如果真是那只猫,那么碰触的部位一定会有痕迹。   “哦。”大壮应了一声,就弯腰拖鞋,可能是刚恢复,动作有些不利索,老妪看到之后直接帮儿子把鞋脱了下来。   不同于粗糙的手掌,脚倒还干净,也没那么黑,只是一股汗臭熏得明日头一偏,却还是皱着眉毛让大壮把脚抬高。做粗活的人,脚趾甲没怎么修剪,也摸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可是毫无病变。   “好了,你回去吧。”   一家三口千恩万谢这才别过退了出去,小二笑呵呵的看着明日公子凑近了一步。   明日斜扫一眼,小二立刻站住,笑嘻嘻的说,“公子真是好人,原先看你收三千两诊金还以为公子仗着本事收钱,没想到今天竟然一分钱没要,真是好人。”   “好了,一会儿春桃的家人来了让他们直接进来吧,闲杂人等就不要放进来了,免得再做吵闹了。”   “嘿嘿……”小二不好意思的抓抓头。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应该是明日追少恭哦~   留言是更新的第一生产力!!!   ☆、有心者(六)   小烛回来的时候带着个樵夫,花白头发,留着两寸长的胡子,说是樵夫,胡子又梳得格外整齐,灰色外衫亦是旧色,却无半点污渍,若真是上山打柴的樵夫,未免太过干净了。   “公子,别看他是个打柴的,他也是丹枫道长的徒弟!”小烛拉着樵夫进了房,立刻走到明日跟前眨着眼睛说道。   樵夫听到小烛的话得意的捋了捋胡须,似是对丹枫道长徒弟的身份十分满意,开口道,“徒弟不敢说,只不过闲来无聊便去观中听丹枫道长说经。”   “哦……试问丹枫道长说的是《前尘录》还是《阴符经》。”明日食指与中指捋起鬓发。   “道长从未说过《前尘录》,倒是常说《阴符经》和《道德经》。”樵夫沉思了片刻,连忙补充,“哦,道长还说其他的经,不过其他的都是摘取片段,那两篇说的多些。”   “丹枫道长可是逢年都会给山中猎户樵农写春联,端午送去雄黄酒,中元节前后不许靠近道观?”明日说道这里已经慢慢勾起嘴角。   “你……你怎么知道?”樵夫已经完全震惊,一脸的不相信。   “在下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若问鄙人名和姓,不如称我万事通。”明日眼睛斜睨,傲气凌人。   “你……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带路去丹枫观!”虽是有些惊讶,但樵夫也不是寻常之辈,片刻间已经反应过来,连忙回击。   “难道要在下直接闯入么,于丹枫道长,总不该如此失礼。”   “也是,丹枫道长可是半仙,看你们如此诚意,我就带你们去见见他。”樵夫已经卖完了柴,只扛着一个扁担走在前面,小烛看着好玩,竟要抢过来……而樵夫也有意逗逗这个小姑娘,一只手拿着扁担挥来舞去,小烛前后左右的转着。   明日定睛看了片刻,对方看似随意的摆动,实际上却是道门太清十三式招数,只不过徒有其形,错漏百出,大概只是在道长练功时窥得一二,并未学习。   “老了老了,不跟你小姑娘玩了!”不消片刻,樵夫果然有些吃不消,只是小烛意犹未尽,嘻嘻哈哈要挠痒痒。   “小烛。”轻轻喊了一声,小烛回头见是明日叫她立刻跑到明日身边,“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还没说跟树灵都问到了什么?”   “哦……没什么,树灵说庙里异常的事情就是前阵子那里的猫妖忽然发疯,跟人打架,不知是不是走火入魔,打完了还跑到庙里躲了一阵子,后来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小烛挠挠头。   “你们是说包子吧。”   “包子?”   “月老庙山下的那只猫妖,叫包子,是丹枫道长取的,据说百年前就在了,说是当年被丹枫道长收服了,后来道长就把他放在月老庙前,让他守着那里。”樵夫听到几人说话,连忙插了一句。   大壮他们遇到的灰猫,月老庙,丹枫观,地脉,猫妖,妖气,隐隐约约一条线就要成型。   “那包子是跟谁打架?”在这江都城郊,百年修行并不低,况且丹枫道长既然要他留在月老庙附近,必有用意,为何忽然和人打起来,“和月老庙翻新有关?”   “嗯……大树也不知道,好像对方很厉害,猫妖是打不过躲到月老庙的,树灵都缩到地底了,不过天亮的时候都平静了,还有人开始修补呢,这时候猫妖已经躲到庙里了。”小烛从路边拽了一只草叶在玩,“公子啊,难道跟猫妖打架的东西在怕月老?”   “不是怕月老,而是怕月老手上的红绸。”明日了然一笑。   “咦?那不是月老的红线么,据说是求得姻缘的人家成亲后送的大红绸子!”   “那绸子虽是凡人送的,确实加持过的,此事恐怕还得问问丹枫道长。”   “说起来,丹枫道长虽然很少出门,但是城里大户人家,但凡生了儿子有红白喜事,总也少不了去道观里走一遭。观主虽然很少离开丹枫观,但是小道士平常也是可以出门的……而且丹枫道长手下的这些徒弟啊,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大徒弟赤霞道长可是一只手就能劈开石头啊,我曾经亲眼看过他用手掌直接把一块两百多斤的石头给削成方的……”   看着樵夫打开话匣子,少恭有些无奈的撇撇嘴看向明日,“想不到那日你握着红绸竟然发现了上面的玄机。”   “我只是好奇,红绸颜色鲜艳明亮,没有丝毫旧色,但看月老像手上略有灰尘,应该很久没有换洗才是,好奇之下才用手探了一下……上面有法力加持,而且绝不在我之下,怕是有人早已预料有变,故而在红绸上做了机关,果如樵夫所言,很有可能就是丹枫道长。”   走到半路有年轻道士下山,樵夫想要拉住说几句话,对方略一顿首直接离开,似有急事。   丹枫观在城西十里,后面基本都是山路,崎岖难行,众人辰时便已出发,还是有樵夫带路,将近未时才看到远处一片嫣红。   放眼望去,竟然是一片鲜红的枫树林。   “哇,公子,还是春天枫叶竟然红了!”小烛好奇,想拉明日的胳膊被明日一眼瞪着放下手,转身又拽住少恭的衣角,少恭皱皱眉,又舒展开来,并未言语。   “嘿嘿,你们不知道吧,这里的枫树与别处不一样,别处都是秋天才红,这里却是春天就红。”樵夫裂开嘴,心情似乎被点亮了,笑得格外开心。   “为什么啊,秋天和春天差着呢。”小烛仍是不解。   “因为树种不一样,枫树有多种,那一面山坡所植为红叶羽毛枫,简称做红枫。一般枫树都是在十月落霜之后枫叶转红,这红叶羽毛枫却在春天发芽便是红色,待之夏至暑气,便转为绿色,落霜之后又会再度转为红色。”明日慢慢说着,樵夫脸上也终于有了佩服的颜色。   “哦,难怪叫丹枫道长,原来因为他住在有丹红枫叶的地方。”小烛看着一片红叶抿着嘴。   “等我们办完了事情,你去玩一玩也无妨。”看出小烛起了玩心,明日索性说了出来。   “好啊好啊,公子,我们和先生一起去啊,肯定很漂亮!”   “不急不急,”樵夫脸上笑意更胜,“公子说的没错,原来这里的枫叶是一年红两季,可是那是很久以前了。自我来到这里,这里的红叶一年四季都是红色的,只在小雪后叶子落尽,除此以外,从发芽到盛夏再到秋天,他都是这么红。不过到那里只有一条路,要走丹枫观后山,可惜观主向来不许别人去后山。”   “那样的话,倒也有趣。”   并未多做纠缠,枫树林在山坡上很多,但是在道观旁却只有稀稀疏疏几棵,更多的在道观旁的另一座山坡上。   几人来到道观,只见门前立着一个十二三岁的道童,穿着深蓝道袍,踏着五云轻靴,头上用一块五方巾包着头发。生的雪白粉嫩,两颊带着婴儿肥,粉扑扑的叫人想捏一把。   樵夫看到他连忙上前,“童子,你怎么出来了,还有刚才……”   “好了,你先回去吧,最近也不要来了。”道童没等他说完,一手挥起浮尘,在樵夫眼前一晃,对方便点了点头,自顾自的回去了。小烛一看对方施展的是静心凝气的法术,却参杂着几分迷幻效果,拉了拉少恭的衣袖。   见此情形,明日上前一步说道,“在下镜阁,欧阳明日。”   “家师已经恭候多时,三位请。”童子弯腰行礼,而后带着三人一路穿过大殿后堂,走过弟子住的耳房后院,到了外面竟是一方水池,宽三丈许,约五丈,中间有几块大小不一的青石。   放眼看去,两侧是青砖院墙,中间是一汪池水,引有活水,可以看见水中青荇浮萍顺着水流微微摆动。还有些红色金色的鲤鱼在池中缓缓游动,但是明日却感觉非常不好,闷闷的浊气压在身边,心头憋着无法吐纳,看向少恭,少恭冲他微微点头。   童子已经跳了起来,青石相距太远,道童太小,一步跨不过去,所以只有跳,一跳一跳的过去。竟然也在巴掌大的青石上站稳了脚步,慢慢跳了过去。   一,二,四,六,七,八,十……明日在心中默默记下。石头分布的并不规律,道童也不是每一块石头都踏了上去,而是有时跳一块有时跳两块。   道童跳到了一半,小烛便按耐不住一脚才上了第一块石头,然后一蹦,蹦到第二块石头,回过头对明日哈哈一笑,明日意欲开口小烛已经跳上了第三块石头。   啪……稀里哗啦……   小烛站到了第三块石头上,然后身影一歪,落入水池,打出一串水花……池中的彩色鲤鱼刹那间全部停止游动,而后纷纷涌向小烛。   “咦……”小烛扶着腰从水里爬了起来,甩甩脑袋,一滴水都没有,倒是水面上浮起了一串鲤鱼的尸体。“居然是阴鲤鱼!公子,这里居然也有阴鲤鱼!”   普通的鲤鱼生长在池塘里,吃着水草害怕生人,阴鲤鱼与普通鲤鱼长得一样,却荤素不忌,而且最喜欢吃带着阴气或者微弱灵力的东西,看着满池鲤鱼,若是普通的小妖掉落在这池中,大概片刻间便会被吞噬干净。可惜小烛修为虽低,身上却有镜阁主人设下的印记,这些阴鲤鱼碰到小烛,反被她吸走了灵力。   “小烛,继续走,我说一,你跳下一块石头,我说二,你就跳到下面第二块石头上,知道了么?”   “嗯!知道了!”小烛点点头,已经重新站好,甩甩依旧干燥的裙摆认认真真跳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道童见此,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但是抬起头看到后面明日少恭两人却久久未能平静,以至于小烛走到他面前依旧一脸呆愣。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发展有些乱,某泽努力把故事说清楚,双欧阳智商那么高,傻白甜的恋爱肯定不适合啊~明日还要表真心呢~   ☆、有心者(七)   明日垂手,信步在前;少恭侧目,闲踏于后,二人根本没有踩踏那些石头,而是踩着水面荡着一圈圈波纹不快不慢走过了水池。   道童还在惊讶,那边已经传来一串大笑,沧桑深厚的声音响起,“不愧是镜阁的弟子,三位请进。”   水池尽头左旁有座山崖,崖上有徐徐清泉坠落在池中,而山崖右后是一片茂密的竹林,纵是阳光最盛的午时,也透着一片凄然凉意。   小烛踩着一地的干竹叶踏进竹林,道童想要拉住,却被小烛一把推开,大大咧咧走近竹林。然后一阵飞鸟惊起,小烛抬着头,看漫天的黑影……无声无息的青蛇吐着分叉的细舌,自小烛头顶上的枝叶攀沿而下,最后弹跳起来如同一只离弦之箭飞射像粉衣少女。   金光乍现,明日手中天机线弹出,线头所缠铜钱将蛇自七寸截断,头部落地还在抖着舌尖,而身体依旧在不停的扭曲滚动……小烛张张嘴,然后蹲下身子用手摸摸身子,又皱着眉看蛇头。   “小烛,别碰,那是竹叶青,牙齿有毒。”明日已经收回了天机线,对小烛说话,却看着道童。   道童扁扁嘴,水润润的嘴巴看着十分可爱,有些娇气的说道,“谁让她进去了,这竹林本来是就是掩路用的阵法,我打算带着你们进去的,谁叫她等不及一个人先闯进去!”   听到道童的话,小烛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不知道么?我才不要你带路,我自己会走!”说罢一提裙角,打算继续走下去。   “那就有劳童子了。”   “小烛,回来。”   少恭对道童作揖,明日唤回小烛,一行人总算是跟着道童的步伐踏进了竹林。   头顶是暗无天日的层层青竹叶,遮掩住上方一切光亮。   低头是干枯细软的层层干竹叶,猜不透脚下究竟如何。   竹林里太暗,唯有细碎的脚踩竹叶声,偶有传来几声尖厉的鸟叫,更显得空气都是沉闷的……小烛明显有些不舒服,此处空气凝固,灵气全无,而道童又是蜿蜒游走在林间,少恭和明日二人虽然是全无压力的跟上,小烛却拖着少恭的衣袖勉强前行。   少恭正在想着要不要帮小烛一把,明日回头,往小烛嘴里塞了几颗圆圆的豆子,透明的皮儿,裹着油脂,小烛的脸色立刻好了很多。明日也未说话,只是在阳光洒在众人眼前时,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大高兴。   少恭自始至终都带着微微笑意,小烛还抚着胸口没缓过来劲。   褐衣老道满头华发,却面颊红润精神极好,盘坐的腿上趴着一直灰猫,没什么精神。若不是坐在锅上,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我便是这座道观的主人,丹枫道长,镜阁弟子亦可称我本名,无情观,顾丹枫。”丹枫道长坐在一口很大的锅上,直径有七八尺,倒扣在地上,而顾丹枫就坐在黑漆漆的锅底上,圆圆黑黑的锅底,盖着一个褐衣老道。   小烛挠挠头……开口说道,“观主,原来你不是因为门口的枫树林才叫丹枫道长的!”   “哈哈……你要是那么以为也可以啊,不过小姑娘,一路走来累了吧,坐下歇会儿吧。”听到丹枫此言,小烛鼓着两腮,慢慢嚼着嘴里的豆子,重新走到明日身后。   “至于姓名,都已经不在俗世,又何必在乎称谓,你们要是不喜欢叫我丹枫道长,大可随意称呼。”   “锅底道长。”闷不住的小烛小声嘀咕了一句。   顾丹枫的脸色明显刷了一层灰。   “锅底道长,不知锅地下究竟是些什么需要您亲自镇压。”明日,其实你外面是金闪闪的里面是黑漆漆的吧……   锅底,丹枫道长咽下一口唾沫,勉强喘过气,打算开口。   “小烛,明日,你们开玩笑别太过分,丹枫道长虽然不和你们一般见识,总归是逾礼。”你们三个黑脸白脸商量好的吧。   “哇……包子!”小烛喊完就蹭到了顾丹枫跟前,伸手抱起那只灰猫,灰猫连忙舞起四只爪子奋力抵抗。   “啊……”小烛被狠狠地挠了一下,手掌侧面拉开寸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漫出伤口,旋即填满了裂缝。“臭包子,信不信我把你剁了做成包子喂狗!”   “小烛,莫要太过失礼!”明日看着小烛越闹越过分,也收起玩心,呵斥小烛。   “丹枫道长,这只猫妖似乎受了伤……您是从月老庙救回来的?”少恭微微转动眼珠,“伤他的东西就在这下面?”   “包子的确是受了伤,不过这锅底下却不是伤他的东西,而是被他伤的人。”顾丹枫眉头紧锁,很是烦恼。   “二位既然找得到这里,也去过月老庙,想必也看出来这里便是地脉经过,而月老庙便是地脉削弱之处,但你们可曾知道地脉显露何处?”   “应该是水流过的山脚旁。”小烛虽然一门心思的玩着包子却也没忘记插嘴。   “起初我以为如此,然而百年前我来到此处,却是在半山腰发现了地穴,而地脉正是消散在此地穴中。穴中有一猫妖,便是包子。”   “能够借助地脉修炼事半功倍,他修行百年法力必然不俗,不知道长是如何收服的。”   “很简单,不过是送他几只冷掉的包子。”道长微微一笑,“以鲜肉虾皮做馅,他自然会吃,开始还会怀疑,但是吃上几天自然会放开心。”道长看着包子,似乎想起了当年的景象,“那个时候就可以下钩了。”   “噗……所以才叫包子么?你给他吃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一颗定神丹。”与人无害,与那些修行不高的妖怪可是三天动弹不得的定魂丹。   小烛立刻缩了缩手。   “敢问道长猫妖修行之所究竟在何处,和着锅底下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包子的洞府在月老庙所在半山腰,到时候我会让童子带你们前去,至于这下面,不过是我门下弟子。镜阁中人理当明白,地脉于一地生灵的重要性,而此处地脉行至山腰渐散,若是无人问候倒也罢了,只怕被人利用,在地脉中动手脚,会毁去这一地的风水……百年前我收服包子,许他利用地脉修行,但是必须守住地脉出口,闲人莫进,不时让弟子前去探察才可安心。然而初十那日,派去的弟子发现包子入夜后情况不对,为了守护地脉,才会出手试探,怎料他早已陷入疯狂,一番苦战后竟然跑入月老庙大殿,幸好是深夜没有凡人。”   “入夜后情况不对,派去的弟子一般会停留过夜么?”   “地脉虽然平稳,但是野兽夜里却容易发狂,为了以防万一,我让去的弟子停留一夜以策万全。”说道此处,脸色忽而一变。   “道长您已经去过地穴了?”明日追问。   “坏了坏了!那庙中红绸我曾施法,故而当包子躲入月老庙碰到红绸自然会被我的法力定住,当时我惊异之下赶去,包子已然冷静下来,但是并未清醒,而弟子重伤,情急之下未加详查,而后派去的弟子也未曾守夜……”说到这里,道长从锅底上下来,指着身后的竹林问道,“既然是镜阁弟子,应该明白贫道固守此处的缘由。”   “地脉于此经过,兼有积水,怕是曾经有过血案,才让阴气沉重,煞气深厚,即便道长再次镇压百年,能留如此鬼煞气息,这里曾经大概发生过相当惨烈的事情。”少恭抬眼,隐约可见空气里流动着灰色气息,小烛为仙家灵气所加持,遇到这些秽浊煞气,被压抑也是当然,所以过竹林时几乎难以战立,而顾丹枫所在却是后山中气息较为清纯之处。   “此处深山林中,本该少有人迹,但是贫道收服包子之前却聚集了一处匪患,他们打家劫舍,曾将不少女子劫掠至此,为了不让百姓追究借由包子的存在四处散步恶鬼索命的留言。”   “这就是江都县志所载江都西山恶鬼食人冤魂索命水鬼寻替的几桩传说来源吧?”   “并不是,此等言语不过是障眼法,就算百姓当真,官府也不会视而不见,况且当时盗匪猖獗,一度残杀百余人,山中本来的村落被全部夷平,此等恶行使得当时江都使上书朝廷,当时大唐兵锋正锐,一举灭去此处匪患……只不过,此处匪徒穷凶极恶,为了逃脱朝廷追捕,不惜将平民放到最外抵挡箭矢攻击,而当时带兵的将军耿直不折,下令屠寨,一夜间血染山林……被残杀的土匪,被虐杀的百姓,冤魂不去,聚集此处,这才有了后来的事件……”   “将军平匪案不过是江都县志上的小案,没想到真相竟是这样。”   “地脉所在之处为天地气息流动交汇处,本就比别处能涵养生灵,这些冤魂恶鬼不愿超度停留在此,难免滋生灵异。”   “好在被杀的平民最恨的是那些恶匪,与之相斗了近十年,直到我来到此处,魂魄之躯已然丧尽了大半,只是留下一小部分更加凶残的恶灵和这浓浓的怨念。”   “你化解了百年也不能将他们全部超度么?”这里并不阴暗,小烛还是不自觉的抱了抱手臂。   “小烛,此处阴气虽盛,却无恶鬼,想必能超度的道长已经让他们安息了。”少恭及时解释道,这里确实不太对劲,太过阴沉而无鬼怪,如同池塘里没有鱼,静寂太过。   “亡灵虽可超度,地脉却不能改变,想必道长到来之时,此处已经布满阴森怨气,而且沾染了地脉……”明日接过话说道。   “正是,我虽能超度亡魂,一时间却改不了这里的风水,清不了这里的怨气……此处阴水所含,地脉所过,山坳之间,只能倚靠天地灵气缓慢化去,如此也近百年,怨气所在不过后山一处。”   “那怎么不要无情观观主帮个忙啊,要是云岫在,肯定不会放任你在这里看守百年,万一你被阴气沾染了怎么办?”小烛眨眨眼,她在镜阁,镜阁主人平日里爱护弟子,早就习惯了。   “哎,师祖仁厚,怎是不管,你看那些红叶枫,便是师祖所赐,他们吸纳阴怨,吐露清气。只是这里正是冤魂聚集地,加之本为煞位,唯有倚靠地脉自身流动化尽。除此一处残仍有残留,这座山早已是灵秀之地,我的弟子才在此修行。”   “哦……你是余飞白的三代弟子啊!”小烛想了想,二代弟子里似乎没有他,那么这里恐怕也没有其他守门人座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故事展开咯~欢迎大家留言~   ☆、有心者(八)   丹枫道长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沉重,“可否劳烦几位前去地穴查看一番?四大守门人互有往来门下弟子也常结伴而行,云岫既然将伴他百年的烛台赠予阁下,阁下必当是他器重的弟子。”   “道长谬赞,道长能与此处修行百年逐渐化去此处煞气,此等功德明日不敢相比,为苍生祈福,自当尽力。”   “哈哈哈……我倒不是为了化尽此处冤孽才在此落脚,而是此处地脉所行,怨气虽重,只要妥善处理,对修行有益而无害,况且深山林中,不似都市繁华尽是人气,适合我的性子罢了。”   “道长,走之前不妨让我看看着锅底的人。”明日一抬手,这么大一口锅,为何会放在这?   “差点忘了,名满天下的赛华佗在此,我这徒儿就劳烦大夫了。”丹枫道长从锅底上下来,食指并中指弯曲扣住锅沿,将大锅掀起一点然后轻轻一推,露出锅下面的蜷缩的人。   也是一身深青道袍,衣服新换,脸上却是深深三道血痕,还有黑色的血渍从面颊延伸到地上,一样带着淡淡的腥味。   小烛放下包子把人扶起来,明日弹出手中金线,右手碾着丝线,良久才放下手。   “道长,你是否将她置于此地意欲以灵气涵养她的魂魄?”   “嗯,她的修行并不低,中了妖毒以后一直用自身修行压制,但是法力不够,我虽然帮她祛除部分,但是她中毒之后并未休息而是被包子逼着使出不少法术,以至于妖气深入肺腑,我倒是希望她能通过吐纳之法慢慢排出妖气。”   “那这只锅呢?就算要救她,为什么要扣在过底下?”小烛还是觉得那口大锅很奇怪,特别是一只用过的大锅。   “以前观里的道士修为太低,每天修炼任务很重所以要吃很多饭,后来他们修为上去开始练辟谷之术,这口锅就再也没用过,放在前面有一段时间,后来师傅觉得拿来扣着可以集聚灵气,便搬过来修行了。”一直没开口的道童解释着还看了两眼顾丹枫,顾丹枫面不改色的捋着胡须。   “这样啊……”小烛一时无话。   “道长,你虽是好意,但是这样也让妖毒遍布了她全身,无法聚在一处。”明日收回天机线,顾丹枫所用的方式不能说是错的,也可以说是很安全的方法,只不过这样一来太过耗费时日,二来这弟子凡胎肉体,不知能够熬到妖气清尽的那一日。   “你是说可以让妖气自行凝聚一段时日再祛除?”顾丹枫眼睛一亮,旋即暗灭,“可惜,可惜,两位若是早来几日……”   “无妨,这里有一粒洗髓丹,依照这位道长的中毒程度,不日便可痊愈。”少恭修行炼丹术多年,常备的丹药总会带些在身上。   “洗髓丹?”道长的眼神又是一亮,不过此刻变得锋利起来,细细打量着欧阳少恭……镜阁的欧阳明日略有耳闻,毕竟镜阁主人尽百年来唯一一次离开镜阁便是认下这徒孙,眉间一点朱砂,胜过人间千般风月,此一言不虚。而旁边这位,虽然容貌相似,气质温润,却太过深藏,一脸笑意终究不知作何打算。   “我兄长与我一同研习医术多年,只是我二人分别拜在不同师长门下,是以明日多用针灸药浴,而少恭善于炼丹。”明日一眼看穿,少恭与明日对视一眼,收回丹药,“道长若是有疑,就当在下莽撞了吧,另徒的病想必有更好的方法。”   “二位误会了,贫道听到洗髓丹,想到了一些旧闻罢了。”顾丹枫连忙接过丹药。   “不知道长想起了什么旧闻?”   “没什么,贫道居于此山百余年,如今江都有此劫难,却也遇到了二位,大概天命早有定数,还望二位早日前去探清究竟,贫道亦会协助此事。”   待二人走后,顾丹枫掐指起算,面色逐渐阴沉,待算定,眉头纠结,再算,却变得更加难看。   一旁的道童终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你的伤势何日能痊愈,那个真的是他兄长?既然信不过,又为何让大师兄吃他给的药?”   道长转身,踱步,站定,抬手,终究是放下,只是对道童说道,“童儿,去把前尘录拿来。”   “瑶山上有神木梧桐,一木三琴,凤来,鸾来……太子长琴随伏羲归于九天,缉捕黑龙之时徇私致黑龙逃脱钟鼓惊醒,大战,不周山崩塌,群兽离散百姓遭苦,按天规责罚,悭臾贬为坐骑,公共祝融虚晃面壁千载,长琴打入凡间生生世世孤煞无亲。……后补:此案系天神为乱,凡人贪念,或天命异数,理命司言,必有后果。”————《前尘录卷二诸神论》   前尘录上所言的后果,可是十余年前蓬莱天灾人祸,亦或者魔界元老插手人间?与今日地脉一事,谁为相重?   顾丹枫提起笔,终是未能写下一字。   有小道人引路,傍晚时分果然到了一处蒿草丛生的山坳,本就是半山腰,此处乔木稀少,倒是杂草长到了一人多高,密密麻麻杂生着各类野草荆棘,便是樵夫也不愿深入。   小道在前,拨开一丛丛野草,小烛踏着满地草茎,明日与少恭仍是走在最后,打量着周遭。   天晚风急,蒿草晃动得路都看不清。   凉凉的风带着湿意,吹得几人碎发斜飞,明日捋了捋鬓角,眼中寒意更甚,少恭却是勾起嘴角,不知人间何种妖孽敢在此作乱。   太阳已经被乌云压住,天地间只剩下灰蒙蒙的光亮,小烛已经抱着个小罐子缩手凑在明日身旁,怯生生的看着,想要靠近些,又不敢贴上去,生怕自家公子一个不高兴。   到了洞口,外面还有些光亮,里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举目望去没有半点光亮。几人皆是修行者,夜间视物本与白天无异,此刻却看不到洞中光景,少恭也只能凭借神识探到内里无人,但是妖气混合着地脉灵气纠缠成一团在洞中纠缠翻滚,似是要散出洞外。   明日与少恭对看一眼,转身对道童说道,“你且在此候着,我与少恭进去查勘。”   “二位,你们是第一次来,此处往日地脉虽有阴气,但是灵气沛然,现在……妖气如此浓厚,恐怕地脉有异,况且夜里阴煞之气最盛,此刻进去……”   “多谢好意,不过正式因为此刻阴煞之气逐渐转盛妖气傍生,才能查明缘由。”   “小烛。”   听到明日叫自己,小烛打开抱在怀里的小罐子,竟然是半罐子的油,捧在手里喝了一口,然后用手指擦擦嘴边的油,回头脸上已经满满的笑意,“公子,我们进去吧!”   明日点点头,小烛拇指擦食指打了个响指,手心便泛出淡淡的烛光,小烛伸手一探,浊气翻滚竟被照的一目了然。   小烛回头看相明日,明日嘴角轻轻一扬。   看到自家公子兴趣盎然,小烛脸上笑意更胜,迈开步子像黑漆漆的山洞里走去,明日仍旧随后而行,少恭并未像之前一般落后明日一步,而是走到他身旁,这股气息,总让他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小道人犹豫着,却见小烛进去后整个洞里都透出熏黄的光线,看似飘渺柔弱,却映得浊气翻滚无法遮住半分。随机拿出火折,难道是着妖气并非看上去这样鬼怖?   可是自己的火折好不容易拿出来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着,待施法蔽去浊气,方才露出一点柔光,奈何不过手心,待触到浊气,便在顷刻间消散。这才忆起观主所言,云柚身旁烛台,当是沾染四大守门人的灵气,该是非凡。   山洞内空旷萧索,除了偶尔地上有几腐枯骨,便是石块泥土,墙壁上偶尔才有一丛深色杂草。   少恭附身,用手指摸了摸枯骨。   “怎么样?”如果真如顾丹枫所言,此洞穴百年来皆为包子修行之处,那么便不该有此枯骨,这些枯骨上没有丝毫皮肉,看着已有十余年,但是被收服的包子在此,顾丹枫又是时常派弟子前来巡视,如何容得下寻常畜生出入?   “有妖气……”少恭说着折断一截骨头,内里有些干掉的骨髓,带着一股鱼腥。“该是水生的妖怪吸走了精气,不过水妖如何跑到了这洞穴之中?”   看着是一副枯骨,但是表面过于干净,没有丝毫斑点裂纹,绝非放置野地数年的枯骨,折断之后,内里上有干涸的骨髓,许是地上的野兽,被掳到此处吸光了精气啃尽了皮肉,空留一副骨架。   “公子,地上有血。”小烛忽然说了一句,蹲下身来,手上的光亮更甚,照出了地上深色的血块。   已然渗入泥土,连带着泥土一并染黑。小烛用手按住,光亮瞬间弱了,小烛皱了皱眉,“是包子的。”   “只有他一个的?”   “嗯,只有他一个的血,不过……这里的妖气还有一个。”闭上眼,小烛静静地站起身。   作为物灵,她呼吸并不是用鼻子嘴巴,而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吸纳着空气中的灵气,提炼自身精气,也就对气息流动比常人灵敏百倍……“这个气息,是河里的鲤鱼精。”   鲤鱼精虽属妖累,确是一跃龙门便化仙的半神之物,怎会来此山洞中为患人间?   复向里走,不深的洞穴看到尽头,不过一片碎石堆砌。   小烛四下张望,唯有一片凌乱碎石。   明日上前,绕着石堆走了几步,从石堆中间剔出一块,便看到石缝中闪着金光,用手一拨,拿出一片巴掌大的鱼鳞,映着淡淡的烛光散发出五彩的光芒。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某泽也想知道大家的意见~   ☆、有心者(九)   “石压阴虚,水镇破军,摆的是囚魂阵。”少恭走到另一边,也是一扬手剔掉几块石头。   如此一来,原本错乱的碎石堆周遭却变得明朗起来,地上的石头大小匀称,压着的地方都有朱砂涂抹。小烛闭上眼睛,用手压在地面上,认了认方向,再一看那些石头,西北有三,正北压在碎石堆下。   明日已经将手上的鳞片递到少恭手中,少恭用拇指一捻,“阴鲤鱼?”   小烛一看,鱼鳞透明而冰凉,腥气极淡,却有手掌大小,鳞片表面光滑并无圈纹,只有几道淡淡划痕,少恭将鳞片递给小烛,小烛拿在手中柔软而薄。   “看样子,这阴鲤鱼修行也不低。”明日继续绕着石堆走。   “或许五百年道行,或许修行之处阴气多且纯。”少恭已经开始清理石堆。   “这只阴鲤鱼在丹枫观那个池子里待过……但是后来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小烛把鳞片还给明日,开始跟着少恭搬弄起石堆,少恭眉头一皱,好在明日此时开口,“小烛,你把这个搬开。”   小烛点点头,打着响指,本来萦绕在手上的光亮落到了几块石头上,依然淡淡的,却可以看清洞内的情景。   跟着明日的指挥搬着石头,不消片刻,地上就露出暗红色液体,腥味也越来越重,鱼腥夹杂着血腥,小烛忍不住捂住鼻子。此时明日忽然弹出天机线将小烛拉到三尺开外,地面忽然发出血色红光将剩余的石块全部弹开。   待石块弹开后,先前落在地上的火光已然全部熄灭,小烛又燃起手心的光亮,慢慢靠近,却看到地面一团模糊。   明日凑上前,面色寒上三分;少恭却只是冷冷一笑。   地面上压着一团血肉,血肉之中夹杂着鱼骨鱼鳞,已经连同内脏被捣烂成一团,像是一只巨大的鲤鱼被整个碾烂贴在地上,小烛捂着鼻子,蹲在地上正要伸手去摸,被明日按住了肩膀。   “公子,怎么了?”小烛知道明日是叫她不要碰,她却不知为何,只是呆呆的看着明日。   “你让开。”   “哦。”点点头,退到明日身后。   明日掏出一只细细竹管,拧下前端露出纤细的朱砂笔尖,飞快的在虚空中写出一串串字符然后手指轻弹将字符弹在几块石头上,瞬间山洞一片摇晃,小烛被晃得撞在明日身上还不忘睁大眼睛看着顶上的落灰。   地面上暗红的光芒已经退却,但是腥味却愈加浓重。   “用如此道行的阴鲤鱼做引,集聚煞气,再将鲤鱼残杀在此,又布下囚魂阵,将阴鲤鱼的魂魄怨念一并融入阵法中,借此感染地脉……此招虽是凶狠,却也高明。”少恭语气里倒有几分对布阵者的赞扬。   “此等心思若是用在正道,当是不错,不过拿来残杀修行者,又是何等险恶。”明日脸色丝毫没有转晴。   “那他是要干什么啊,费这么大力气,就为了感染地脉?破坏地脉对他有什么好处?”小烛不明所以,直接将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此事暂且不论,小烛。”明日低头看向小烛,眼里竟有几分挣扎。   “公子?”小烛歪着头,公子有事吩咐就是。   “烧了吧……”明日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嗯!”小烛痛快地点头,阴鲤鱼本就不是常物,况且还有血涂囚魂阵,阴气怨念相纠缠,浑浑噩噩化为一体,寻常火焰片刻间便会燃尽,根本无法损耗洞中阴煞之气。好在小烛是云岫的烛台,小烛喝的是镜阁的灯油,此油燃火遇水不灭,阴气不染阳气不压,正可以燃尽这些残骸,只不过小烛身上带的并不多,一旦用尽,只能回镜阁补充,故而明日有些犹疑,不过现在若是要进一步查明,也只得如此。   阴鲤鱼的魂魄意念,都已经被人施法破坏融入了阵法,再不能召唤出来一问缘由。   小烛捧着罐子,喝了一口,然后才撮着嘴唇吐出一缕洒在阴鲤鱼的血肉上,仍是一个响指,火苗从小烛指尖坠落,碰上先前的灯油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镜阁的法器通常自身灵力都不强,但是可以将他物的灵力化为自身所用,所以一点点灯油做引,将阴鲤鱼自身的血肉化作了燃料,就连阴气也阻止不了燃烧。   厚厚一层血肉模糊的阴鲤鱼烧出来的火一片清白,隐隐有着黑气……就算是火焰,也没有丝毫温度。洞中依旧阴森森的带着刺骨寒,不过小烛很喜欢火焰,即便没有温度的火焰,小烛也站在火焰边缘,不住的用手去抓火舌,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兴奋,眼神温柔又带着沉醉,如果少女看着心上人一般望着火焰。   明日只是面色沉重,往后退了几步。   “你好像不太开心,虽然没能找出始作俑者,但总算是找到了地脉侵染的源头,只要能断掉地脉污染的源头,对方一定会再次行动起来,到时候我们一定还能找到他。”   “不,我是觉得,有什么不对。”明日思索着,小烛说的没错,对方能残杀道行过百年的阴鲤鱼,布下囚魂阵,而且是布在包子修行的洞穴……为什么不杀了包子?既有此等手段,又为何要隐藏囚魂阵?他们侵染地脉到底想做什么?   毁坏地脉,毁坏的是一地风水,并非针对一人一事,轻者危害一方百姓,重则影响社稷。但如今江都繁华百姓安居,又为何要使出如此手段,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渐渐的腥味已经散去,只留下袅袅青烟,裹着丝丝浊气翻滚不休。   “不仅是烧光了阴鲤鱼的尸首,就连怨气浊气也一并烧掉了不少……镜阁的东西果然霸道。”燃尽纸张会有灰烬,燃烧血肉会有焦枯味,燃烧水鲜会有鱼腥味,但是烧了这么大一只阴鲤鱼的血肉,最后却只有阴气浊气,这把火是直接将血肉焚回了阴阳二气,此等火焰比之三昧真火也是各有千秋,难怪明日会有疑虑,这般物品恐怕数量稀少,取之不易。   “嗯嗯,这灯油可是他们辛苦做的呢!”小烛只当是夸奖,镜阁虽然收徒不多,但是好在自成一脉,累世相积,也因镜阁不许羽化登仙,故而很多修为极高的弟子都留在镜阁,炼制法器等。   明日看着地上,已成一片干土,用脚一碾便化作尘埃。   “我们回去吧。”少恭轻轻一拍明日的肩膀,对方微微点头,小烛看着两人有意离开,晃晃头,向前走了两步,又往回跑去,用手摸了摸原先碎石靠着的石壁,手掌划过大大小小的裂缝,转头喊道,“公子,石壁里是地脉!”   两人转回,细细看着石壁,石壁并不完整,布满大大小小的缝隙,宽者寸于,窄处仅如发丝,尚未断绝的地脉灵气便从此种渗出,大部分渗入石壁泥土涵养此一方水土,余下些许消散于与洞中,渐渐冲淡了洞中原本浑浊的怨气。   只是……看似清澈的地脉,灵气之中带着冥冥寒气,此种寒气并非人间阴气,而是地府常见的森寒之气。   “怎么了?”   “江都一带的地脉自西而来,傍仗天堑长江,水润涵养,本不该有如此阴寒。”明日竟然伸出一只手,细细感受着那些阴气。   “公子,”小烛抬眼,眼神里竟然露出忧惧。   “嗯?”   “这里面,有魔界的气息。”小烛声音放得低沉,但是却异常镇定。   魔界啊,往来无善类。   只不过魔界也是门派林立,虽然有一魔君下率七十二魔将,但有亲王若干,还有蛰伏未知的魔界十元老,于三界开外另辟魔界,便是魔界,也非一家。   “小烛,你能感觉得到是魔界哪一族的气息么?”魔界既有同族相聚也有依地而处,不过气息分明,大多是出生单纯的某一族,若是游走了若干魔族之间,身上也会混杂妖鬼的气息,能够在地脉出布下阵法,必然修行不低。   苍白的指尖燃着火光,忽而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露出一股淡淡的香味。眉头紧蹙,小烛眨了眨眼睛,“公子,对方修行太高,而且修并不是纯修一道。”魔界大多不想妖类自有原型,惯用强取豪夺他人的灵力修为,故而气息混杂。   “不用太勉强,走吧。”果然,一切只是开端。   终于明白了,隐约熟悉,魔界的虚无感。   看着囚魂阵也有数月,大概是在前几次此处就已经布下了阵法,至于包子,究竟是知情不报还是另有隐情?无暇山庄的小姐是初八在月老庙染上邪气,包子是在初十发狂,日期相近,阴鲤鱼离开丹枫道长之后去了哪里,又怎么会被人残杀在地脉消散的洞穴里?   明日收拢着双手,面色严峻,一路上并未言语,小烛也失了往日的活泼,眯着眼睛不住的点头,也如常人倦极打瞌睡的模样,还不忘一只手拉着少恭的袖子以免跟丢,少恭伸出食指摁在小烛灵台,注入一股真气,片刻间小烛便恢复了常态。   三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小二揉着眼睛打了两盆水便退了下去。   “小烛,今日辛苦你了,回去好好调息,切忌随意出行。”   “那公子明天一个人出去么?”小烛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不放心。   “无妨,在下既然今日去了,此事完结前也定然会与明日一同。”少恭淡淡对着小烛淡淡一笑,小烛挠挠头,“谢谢先生。”   依照她的修为,本不该擅自接触地脉气息,若不是镜阁主人的加护,恐怕元神早已被冲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看到亲留言说名字的问题,其实开始想过写古剑同人,但是后来发现这篇文和古剑背景关系不大,除了少恭天墉城就出来打个酱油,其他古剑角色出来的不多,主要是原创,背景设定为盛唐转中唐,但是就像亲说的那样,大家是从古剑喜欢上少恭,所以这里改了标题,希望大家理解   其实因为某泽要自己养活自己,所以白天基本不在,晚上回来把新一章再修一边放进存稿箱,所以发表时间基本都是整点。因为大家的留言所以某泽知道还人喜欢这篇文,会努力保持日更的,谢谢大家。      ☆、有心者(十)   小烛回房后,明日与少恭相对而坐,半晌无话。   明日泡了一壶茶,上等的官窑白瓷,倒出青翠淡香的猴魁,碧色的茶水积在浅浅杯中,烟烟袅袅的飘出缕缕烟气,明日递给少恭,少恭单手接过,有些诧异的看着明日。   “我欧阳明日生平最不愿亏欠他人,这次,怕是不得不麻烦少恭了。”   “我们同为修行中人,此次事件针对的是整个江都,你这么说,不是太见外了么?”少恭微微一笑,饮尽杯中茶水,而后拿起明日的茶壶,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即便如此,今日也多亏你护着小烛。”明日知道,小烛一直不太舒服,灵物与邪气本就相生相克,况且小烛不过是修成人形没多久的烛台,这一路若不是少恭一直照料着,怕是撑不住,最后也是直接注入真气让她稳固元神。   “举手之劳,不必在意。倒是你,现在已经魔界痕迹,也要继续追查下去么?”既然连魔界都出来了,此事必然牵连甚广,事及地脉,天庭一定注意到了才对。   “开始了,便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况且我也已经答应了丹枫道长。”   “他并没有说实话,关于地脉的事。”   “依照他的伤势,恐怕已是极限。”明日身为名医,自然看得出来顾丹枫的面色并不是健康的红润,而是精气损耗过大的内虚潮红。   “他不过是精元损耗过度罢了,好生休养加以时日,便能恢复如初,至于丹枫观外的那些阴气,此时正是那些红叶羽毛枫发挥作用的时候。”四大守门人皆是法力极高,更是各有所长,例如镜阁弟子善器物,多能镇守,而无情观则是天地无情人有情,连草木也多情,擅于培植草木,种在一处效果虽然不明显,但是岁月长久,慢慢吸纳浊气吐露清气,改一地格局,顺因风水也改变风水。那些红叶羽毛枫既然是无情观观主所予,必然不同常物,今日一去,红枫林中再无丝毫阴煞之气,相反一片柔和清气,若是地脉被污,经过枫林也会被压下不少。   “此事已经可以断定与魔界有关,你打算怎么做?”少恭问向明日,永远面带笑意,使人如沐春风。   “虽与魔界有关,不过目前看来,应该是魔界分子私自所为。”   “嗯,若是魔君手下所为,必定不会草草掩盖住囚魂阵,放着包子留在其中掩人耳目,应该说他们只是希望慢慢污染地脉,却没有时间人力一直派人看守,只是通过包子确保囚魂阵无恙。等到包子被感染,丹枫道长已经出手,可惜未能发现其中缘由。”少恭说着掏出一片鱼鳞,正是早些在山洞中所得。   “这几道划痕该是对方布阵时留下的,但是切口有新有旧,也就是说阵法形成之后,遮掩的石头被人动过。”   “依那日阵法启动防备的形态来看,阵法在你我之前并没有被动过,但掩饰囚魂阵的石块被人动过,就证明有人前去查看过,并且确定囚魂阵依然完好才继续留着那些碎石。”   “如果去查看的顾丹枫,那么他自然会毁去囚魂阵,并且把阴鲤鱼尸体处理掉。”   明日点点头,“丹枫道长修行并不低,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借用法器毁去无人看守的囚魂阵该是绰绰有余,而顾丹枫自己也说过,他曾经去过月老庙,只是未加详查,派去弟子皆是白天,今日你我前去探察,分明能感受到入夜后阴气浊气愈加猖狂,但前去的弟子却说白日无甚异样。”   “阴鲤鱼尸首所化囚魂阵虽然怨气十足,但是受制于地脉灵气,洞穴也是半露在外白日阳气充足呼应地脉自身灵气,很容易压制住,知道入夜后,天色阴暗煞气渐起,囚魂阵所散发的怨念也会一并兴盛。”   “你还忘了,地脉自身带着魔界浊气。”明日悠悠补充道,这才是他最在意的,此处地脉出口已经清理干净,但是当时小烛探得,自地脉到达地穴时,便带着魔界浊气。   “此等事宜,该是山神上告天庭,而后派人前来查验才是,不过天庭素来办事拖沓,若不是这一方地脉尽毁,大概也不会动起来。”少恭说着,话里不禁多了几分嘲讽。   “以万物为刍狗,恰是苍天仁慈所在,只不过,地脉非寻常物件,一旦被动,管理九州的官员理应有所动静,只怕真如《前尘录》所载‘凡四大守门人所在,天庭皆退避。’”四大守门人拒不成仙,座下弟子也不许飞升,更不许位列仙籍,此等做法虽然让天庭无奈,却也无害,大多弟子会选择人迹罕至处修行,与一般妖精无异,只要不闹的太大,天庭权当不知道,顺便将一带的妖邪交给守门人来处理,倒为天庭省下不少力气。   次日清晨,少恭一进明日房间发现空无一人,便走到小烛房外等候,果然正看见明日走出来。   “小烛如何了?”   “还在调息,大概需要些时日。”   “她不要紧吧?”   明日摇摇头,“小烛是师祖一手所养,如今感染了浊气,好在昨日喝了灯油,现下只要将灯油进一步化做自身精气驱除身体里的浊气便好,此事只得她自己慢慢去调息,不过她已无大碍,再过一夜便能复原。”   “那今日你还要出去么?”   “我总觉得,此处,还有些值得我们在意的东西。”   “比如春桃?”   闻言明日看向少恭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女子本就属阴,不如男子阳气较足,所以白无瑕的妹妹和大壮是同一天被侵染邪气,但是症状明显得多,而大壮不仅病症要轻的多,恢复也很快……那么同为女子的春桃,应该症状和白无瑕的妹妹相似,但是却一直没来此处。”   “大壮出事之后,父母到处打听,而春桃的家却没有什么消息,此种当有蹊跷。”   当日大壮的母亲临幸说过春桃听说是病了,连有没有送回家都不知道,被邪气侵染,体弱的会立刻发作行动不便精神越来越差,直到最后便是和那位小姐一样像个活死人最后慢慢病死。事情发生在上月初八,距今已有旬月,而春桃家却无甚动向,更是在明日治好大壮之后,依然毫无动静,如果不是春桃无恙,为人父母怎么可能不为所动?   “看样子,我们该去拜会一下无暇山庄。”   无暇山庄庄主白无瑕,本为官宦之后,但是醉心练功,以致近年来无暇山庄比起官宦之家,更像是武林派系。   清风悠然,偶尔还有梅花鹿出没,无暇山庄地处半山腰,上山要经过一片青青树林,林间以青石铺路,就着漱漱林声,颇为雅致。   自山脚看去便是飞檐灰墙的门楣,走在路上林间反倒看不见,只是顺着青石路蜿蜒而上在尽头豁然开朗,少恭朝下望了望,本就是座小山坡,还在半山取地,未免太过刻意。   递出名帖,不消片刻,便有华衣公子领着几个家丁迎出来,红尘依旧一身红衣腰别长剑跟随其后。   “真是没想到赛华佗能够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阁下对舍妹的相救之情未能登门拜谢真是失礼失礼。”公子生的唇红齿白,眉飞入鬓,倒也颇为清秀。   “庄主不必客气。”明日微微一推手。   “这位是……”   “我家兄长,欧阳少恭。”   “哦,失礼失礼,快请进。”连忙邀请两人进到山庄里,期间红尘动了动嘴,欲言又止,明日只是点点头,随白无瑕入内。   带几人落座,家仆奉上香茶,白无瑕这才开口问道,“不知二位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我无暇山庄竟能有劳赛华佗。”   “在下不过有一事不甚明了,还望庄主相告。”明日捋了捋鬓边发,淡淡说道。   “请说,在下必当知无不言。”   “那日前来就医的,当真是令妹?”便如小烛所言,他的亲妹妹三年前就死了,那么,当日明日所救的又是谁?   “呃……”白无瑕面色明显一变,但是也只是一瞬,立刻又换上笑颜,“红尘,你且去为二位贵宾准备午膳。”   红尘当然明白白无瑕此言是为了支开下人,并未多言行礼退下,还不忘带上门扉。   “没想到阁下竟然会对这些陈年往事感兴趣,也罢,当时的确是我们未说清楚,在下只有一个胞妹,已在三年前去世,前去就医的是我义妹,名唤白离,是我母亲在世时所收义女,待母亲亡后,自愿留下为家母守孝。”   “没想到竟是如此,在下一时多心,让庄主忆起昔日旧事,抱歉。”   “无妨,无妨,是在下失误,阁下存疑也是应当。”   “不知令妹现下如何?邪气虽已祛除,但是如果不能好好休养,怕会落下病根。”   “多谢阁下劳心,舍妹已经无碍了,正在后院静养。”   “是么?”明日一抬眼,“既是在下失礼在先,就让我再去为令妹诊断一番,确认无碍,在下也好安心。”   此话一出,白无瑕面色顿时有些难堪,手拿起茶盏,在手中转了转,才说道,“也好,赛华佗能帮舍妹调理,该是她的福气。还请二位先用过午膳,以免无暇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奉上,因为某泽脑洞太多,所以大概每十章会放一些番外,包括角色分析和双欧阳小短篇,也可能会根据MV进行配文,当然某泽都是和阿婆主要到授权的,阿婆主做视频很辛苦,看得某泽脑洞大开,于是想要贡献一些短篇,番外短篇故事与此文主线无关。   其实我昨晚塞了一晚上存稿箱,但是JJ不要……   ☆、番外-公子多情   某泽其实是只合格的二次元宅基腐,直到某天在B站首页刷到了乔少恭的视频……当时反应就是……我去,这不是当年眉心一点朱砂红的公子么!公子你怎么变boss了?而且变了还是这么美……咳咳,进入正题,在下对公子念了十二年,如今,终于等到你红的那一天。   这里主要是分析一下欧阳明日这个角色,作为小乔的成名作,十余年来,小乔仅凭着欧阳明日一角屹立各大古装美男盘点前十,更是杀进天涯四美,地位奇稳无比,先后三版四美不曾动摇。现如今很多人也是因为欧阳明日一角落水,虽然很多人是因为欧阳少恭,但是若没有当初明日公子的铺垫,也许有些人根本不会关注少恭。   欧阳明日凭什么如此深入人心?仅仅是扮相俊美颜值高?相信每个乔家人都知道小乔有过很多的古装扮相,从最开始的东方胜到欧阳明日,再到秦风,方宝玉,许三元,都是出场戏份比较多的角色,然而论起影响力,都难以与欧阳明日比肩,甚至有些人看过那些剧,回过头爱上小乔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曾经被他惊艳过,原来我那么早就看过他的角色。都是小乔的角色,那么颜是无差别的,所以,欧阳明日这个角色本身,就有着更丰富的内涵,有着更强烈的矛盾,更突出的个性,让他成为独一无二深入人心的经典。   十年双欧阳,都有着自己独特的魅力,而入选天涯四美的,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是医术超群孤高卓绝的赛华佗欧阳明日,他代表了一类的美男子,身怀绝技,深情款款,纵然不良于行也不曾丝毫折损自身魅力的旷世佳公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血染的江山如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   这些美丽的词语,遇到了欧阳明日,才得以实体化,才让人在读到的时候有了画面感,才从繁浩的卷册中找到了真实的定位。   公子如玉,但是每一个看过《雪花女神龙》的乔家人都知道,明日公子如玉,却不是温润的玉。明日公子高雅,通透,带着新开采出来的锋锐。   明日公子气场是强大的,高冷的,通透的。身为医者,偏有三不救的原则,不死不久,为恶好色者不救,看不顺眼不救。   不死不救,是对自己医术的自信,普通的疾病也配要赛华佗出手?你当真以为他是俗世庸医?偏就是群医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重伤奇毒,赛华佗才愿亲自出手。   为恶好色者不救,这一条让人可以原谅他整个三不救的傲气,你若是为恶好色,纵有千两黄金,也休想让赛华佗瞧上一眼,这是公子的傲气,也是侠之大者的侠气。   看不顺眼不救,这一条总带着一些傲慢,或许是一些撒娇,救不救,总归是要看自己的喜好,看我今日的心情,这一条看淡风云睥睨天下的孤高又让多少人倾心?   明日公子在雪花算是男三,前有司马长风皇甫仁和,但是平心而言……这部剧能让人记住,全凭公子一人,套用天涯的一句话,他开启了一个残疾男三刷爆男主的时代。   涯四美都有一个共性,身为绿叶,却那样自然而然得抢走了红花全部的光彩,艳光灼灼,不可忽视。雪花是02年的剧,至今已有十二载,许多观众早已忘了男主女主,但是提起明日公子,却还是一片狼嚎。   明日公子是一眼惊艳,再顾倾心的存在,第一幕出场便是甩出三不救的原则,气场全开,坐在轮椅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柔弱感,反而因其面容俊朗举止优雅平生几分仙气,端坐在那儿,便是一幅画。   再后来,引出身世,因先天软骨而被抛弃,有幸得师傅想救习得一身本领,却不曾有过半分父母关爱。贵为王子,却得如此待遇,就算观众也要为之心痛心酸。   随着剧情发展,公子优雅如初,与母亲相见时的隐忍,与妹妹相见时的无奈,与父亲相见时的心寒……公子你有赤子之心,怎奈何生在这样的家里!(PS:那个公主尊的是明日的妹妹么,长相性格,是属于基金突变?)   面对心爱之人,时时告白处处相守,直白地倾诉满腔爱意,却不曾有丝毫的逾距,霸气与柔情,皆让你一人占全了。这样的公子,让多少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女动了初心?   人生所赖者,便是感情,最珍贵的不过是亲情,爱情,友情。公子心如璞玉,人如谪仙,皆为人世间绝品,更是上知天文下通地理,问他姓名,确不如称他万事通。然而,此等近乎完美的人,偏偏于感情是个大大的弱者,每一样都竭力争取,每一样,都无所斩获。   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你看,公子的悲剧是,他够好,他够努力,偏偏无所得。公子于父母,不惜用玉玺换母亲平安,以身抵命救父亲性命,受胞妹误解而不加辩驳,公子,你为何不能狠心些,稍稍将亲情看得淡些,你也不必如此损耗心力而无所得,替父亲挡了合击,还要将金丹让给父亲……欧阳飞鹰究竟何德何能得此孝子?   雪花也被称为女主眼瞎终极版,与爱情的失落早已注定,怪只怪他只是男三,纵然他天赋异秉,才华横溢,风采无二,纵然他深情款款,千般呵护万般成全,终究得不到佳人倾顾,你想要她的心,她却要了你的命!公子,上官燕她不是绝色,她不值得你为他洒尽热血费尽心思,她的眼疾无药可医,纵是你为她换一双眼睛,她也看不出你强过某人千百倍,你何以那么爱她,爱得非要她的心?若是卑鄙些许,在她自愿献身时要了她,哪来那么多遗憾?可是,那样,也不是公子了,罢了,她终是你的明月光。(后一个欧阳选择巽芳眼神真是好多了)   若是少了你,红尘之中,明日多寂寥。明日公子视弄月公子为友,你为他解毒,他为你续命,此恩德,此交情,你都待他如挚友。偏偏他是你父亲的敌人,想要顾全亲情,爱情友情尽要舍去……半天月逃走不全是你的错,你却是最自责的一个,弄月公子弃疗而亡,你却不肯原谅自己。明日公子,你已经做得够好,可否对自己也宽容些?把你对他人的宽容深情,匀几分给自己?   亲情爱情友情无一能得成全,你的心,早已够累了,偏偏,你还心怀天下。身为王子,你若是加冕为王,百姓必将额手相庆,可是,俗世功名,又怎配得上公子?你本是九重云霄上的谪仙,若是登临城主,许是让你沾染凡尘吧?你辅佐城主既是为了成全亲情,也是为了顾全苍生,望百姓能得安居,而后,更是将城主之位拱手让给皇甫仁和。公子,论才智,弄月也不过将将平手,论仁心善念,尘世间,又有谁能承受此般无情而心怀天下?   真正的纯洁,绝不是不染尘埃,而是历经沧桑,心中依旧清明。不染尘埃,不晓俗世,若是经历了不幸,有几人能不改初心?而你,上天待你足够无情,你却情深如昨,对父亲的孝顺,对女主的爱护,对好友的开导,自始至终,未变的都是你啊!   雪花这部剧作,造型雷,台词雷,然而到了公子这里,偏偏一切都那么相合,华贵的金色衣装,嫣红的眉心朱砂,耀眼的金色丝线,每一样都可以成为天雷的点缀,却恰恰成全了你,世上无二的优雅贵公子,多少委屈眼泪都咽下,人前所见,仍旧是心怀苍生身负残疾面容冷峻举止优雅的赛华佗。   美颜倾世,深情不改,如此,才是赛华佗。你不是一副高冷的画,你是一生求而不得却心无怨愤的浊世佳公子。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是欧阳明日的写照,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也是残忍的。   电视剧最后给了开放式的结局,并未告知明日公子的生死。   我希望公子活下来,明日公子,若无你,世上何来朱砂公子?   我又希望公子就此亡去,那样你永远都是至情至性的佳公子,你的容貌不会因为年华老去,你的初心不必再遭受许多劫难,更不会溶于尘世污浊。若此般去了,卿当重回天庭,做那逍遥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好像又碰到JJ心情不好,一晚上浏览器在JJ奔溃了N次……   说起来前阵子董璇生日,小乔微博祝福,然后董璇回了一句,都怨你,我被说了十几年眼神不好!   这个互动笑CRY,看样子女神龙和小乔都知道这些吐槽   ☆、番外-公子长情   首先,我得承认,我爱少恭更爱明日,一样的欧阳不一样的风格,这里是欧阳少恭角色分析篇。   其次,某泽只看了少恭剪辑和一些剧情简介,木有看完古剑全集,反正古剑电视剧改的也没多少精华了对吧【顶着锅盖飘】。   如今,我已不是那个善弹琴曲的仙人。   少恭曾这样的说过,只是,少恭早在当年天庭降下责罚时便已不是那个仙人,而不是千年渡魂之后。太子长琴本为凤来琴,仙界第一乐师,只因出战中认出好友错失时机酿成大祸而被天界责罚,降为凡人,永生永世寡亲缘情缘……根据游戏党科普天界对几人的惩罚恰好对应他们的个性,悭臾喜好自由则被罚为坐骑,共工祝融最重尊严则被罚去面壁,长琴重情所以寡亲缘情缘,可见天庭的惩罚便是要你永生永世的痛苦,失去最爱之物。关于这个处罚后面某泽会吐槽的。   少恭本是谪仙,所以文质彬彬为人温和仙风道骨清秀俊雅等等等等,一系列美好的词语用来形容他都毫不过分,这既是太子长琴的本来面目亦是千年渡魂留下的表象。   初识少恭,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一丝阴暗,但是历经千载孤寂,魂魄被人硬生生分离,挚爱被上天蛮横夺走,他怎能不恨?只是这些痛,这些恨,全部深埋于心底,未曾流露出半分。   而后寻玉衡,夺焚寂,他已经不在乎代价……一个人的生命不被他人所接纳时,便不会在乎他人的性命,如此简单,却也如此残忍。渴望亲情,但是当他一夕间容颜变化,他们却将你视为怪物,惊恐万分,正是他重情,才会痛,才会无奈绝望。   少恭想要的,注定得不到。   若是放弃这份执着,他便不是少恭,所以他唯有逆天。   顺着天意,他付出一生一世,所得亲情会在须臾间飘零而去,甚至会被自己所爱所亲的人深深伤害……剧中非常好的一个情节是二姐发现少恭真面目时采取了刺杀措施,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爱慕少恭多年,爱慕那个让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公子,但是一旦发现对方是个视人命为草芥的怪物,惊恐之下采取措施自保……可以说是人类的本能,却也是这样的本能让少恭受伤至深……   我不会死,但是你以为我不会痛么?   渡魂千载,明明还是谪仙。   偏偏,所爱所亲,在发现他真面目的一刹那都选择伤害他……身体会痛,心也会痛啊……之前你们看我的眼神,仰慕而尊重,而今,我还是我,你们的眼神却变得惊恐疏离。肉体上的伤害早已承受的太多,渡魂重新占据身体的痛苦,身份被发现后受周围人的伤害,身体的痛苦终会麻木,可是心灵的痛永远不会减轻。   从无所得或许还好,最怕得到些许真情,而后被在意的人亲手毁掉……和如沁一般的人太多了,多到少恭早已不再意外,只是,愤怒,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我还是我,为什么你们知道真相都是这般惊恐?   必是见过太多,积累的太多,在如沁面露惊恐时一起涌上心头,心怨旧恨全部涌上心头,再无理智可循……既然你们如此害怕,如此讨厌,索性让你看清楚。我亦不会再留情,亦不会再把你们放心上……已无情,何留心?通通毁掉便是。   所以,巽芳的包容,便是他最后的救赎。巽芳知晓一切,而后选择接纳他,包容他,他也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巽芳,给蓬莱众人,让全部的蓬莱人都喜欢他。漂泊千载,终于有些心灵可以栖息的地方,只是,满怀期待的回来,却发现蓬莱不在……终究是逃不过那缘寡情薄的宿命。   上苍一纸裁决,你流落人间,一笔判词,你永世不得安宁。   徘徊人间千载,他始终在找失落的魂魄,在找曾经的自己,在找曾经的太子长琴,然而女娲将他的魂魄一并封印在焚寂之中,隔绝在俗世之外……当他终于觅到自己丢失的东西,却被休宁直接灌入了另一个体内……自己的东西,再一次被硬生生夺走。   为什么,耗尽心力,中无所得,哪怕只是取回自己的命魄……他有何错?不过片刻间失神,无意之举,失行之过,便为此沦为凡人堕入轮回,或曰此命当受,为他失误所带来的人间灾祸。   可是,命魄所离,不入轮回再到终将消散,他又做错了什么?   伏羲大神明知道是人类逆天而为,女娲可以仁慈不忍灭绝铸剑师一族,却让太子长琴无端遭受魂魄分离之痛,却让你陷入永世的放逐黑暗。   误入人身,你日日看着焚寂,终不得融和。   投入铸剑炉,身死,魂魄依然飘零。   焚寂已去,苦觅千载,只得寄居于凡人牲畜的肉身中。   终是找到了自己命魂,却被结界所拦。   焚寂,你收纳我魂魄千载,如今我必将取回;休宁,你用性命拦我,我便毁你性命。   只是,做到如此,却仍旧无所得……   你的魂魄,竟然被凡人拿去续命……   为何,从无人顾念你的性命。   从无人,想过焚寂中的仙灵为何沉睡。   谁能责你?   是非对错,若要揪个明白,还得从最初开始。   【下面开始画风转变,不适应的请及时撤离】   首先是处罚,少恭确实有错,错在没有履行职责造成人间大难,被罚应该的。但素,有过当罚,有功该赏,他错手让钟鼓醒来引发大难,便罚他贬为凡人,永世孤寂,但他行医施救,为毛不赏?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前三天定,但是少恭积的功德哪去了?为啥救了那么多人,他的命运却依然残忍如斯?这样的话,他又为何要行善于百姓?做的再多,天也不曾怜悯他半分,反而再次夺去所爱。   被罚之后,投胎途中停留瑶山,以至于被抓去铸剑,感慨一下龙渊是个多么牛逼的种族,把能让天地重归混沌的上古仙人被抓住不说,还愣是铸成了凶剑……太子长琴失手铸就大难一众神仙受罚,一族的人类铸成凶剑居然啥事没有……天庭你逗我?女娲仁慈所以封印凶剑,你若仁慈,何不还长琴魂魄,他有何罪该被收去一半魂魄?   难道谪仙天庭就不管了……不管了?   好歹也是你家的人,也是你放逐的人,然后就不管了?被为所欲为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长琴已经承担了他该受的惩罚,那么,无辜被拘,天庭却不在乎了,少恭渡魂千载,才发现上天依靠不得,自己动手,错了么?难道他就该看着凡人拿去自己一半魂魄然后忍受千年痛苦最后力竭而亡魂消魄散?不逆天,当何为?   女娲你能怜悯犯错之人,为何不能救谪仙?   天庭如此作为,少恭除了自救还能有第二条路么?   谁能说他错了?   天神仁爱众生天下独不怜他,他自救,亦不可?   被困千载,无人相救,此刻,天道公理,又在何处?   少恭所谓逆天,不过是想反抗天道加诸己身的不公,想要取回魂魄,想要得到温情,有错么?   他身上最让人感动的便是这股宁死不屈的执着,因为他所求不过尔尔,只是想反抗无情的天道,想要得到一个人该有的东西……放手一搏,机关算尽,只为求得自己该得的东西。   至死不渝的反抗精神,正是少恭魅力所在,正是少恭灵魂所在,直到最后,其心不改其心不悔才让人觉得荡气回肠意犹未尽。   认了天命,欧阳少恭便不是欧阳少恭了。   如此地步,才将琴川百姓化作焦冥……即使被喷我也要说一句,虽是少恭有心,若不是百姓贪婪成性,又怎么会吃下药丸变成焦冥?他们可都是自愿吃药的,就像少恭从未要求尹千殇做什么,为何到了最后一个两个全怪在少恭身上?他有错,但是错全在他么?   贪婪之念永无止境,他不过利用了这点,常人窥不破执念,欧阳少恭亦是窥不破……最后只是他一人错了么?   然后是公主啊,公主让我各种想不通啊,游戏里她就是卧底啊,少恭身边专门负责坑少恭的啊……蓬莱是你的家你的国,被上天亡去反过来顺应天理……如此白莲花大白兔……   如果天庭一方势力,少恭与蓬莱一方势力,天欲灭蓬莱……放人间该是站在统一战线一致对外吧?鬼子入侵还国共合作,公主你帮着主角团坑少恭……这走的是汪精卫曲线救国么?   不去守护你的家你的国你的夫君,反过来顺应让你国破家亡的天道……都这样的话日本当年早就实现大东亚共荣了……   剧里的千殇自从他不殉情开始在下只觉得怎么虐都好……而且尼玛从头到尾都没信过少恭!少恭对不起谁都没有对不起你好吧,你也知道自己的命都是少恭给的,还好意思说不信少恭还能信谁,你丫从来就没信过他,当着少恭面信誓旦旦说这些的时候不会脸红么?最后少恭身死居然心心念念捧着焚寂给大西洪回头又做幽都巫咸去了……少恭跟你啥关系,屠苏跟你啥关系,你为屠苏伤心带着焚寂走,然后拍拍屁股回幽都……你的心早给焚寂烧了吧?   那蛋疼的天道,害人害得理直气壮,坑少恭坑得义不容辞,是非对错,从最开始,究竟谁负了谁?谁让长琴魂魄分离,谁让少恭永世沉沦?   一纸裁决,永世孤寂   一笔判词,无处诉苦   天道不公,何以作为   天道不公,何以不见   欧阳少恭最后还是欧阳少恭,从未认错的欧阳少恭才是我爱的欧阳少恭,既然该爱你的人不够爱你,就让手办们来爱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太喜欢公主,少恭所爱的人,至少要能够理解他,跟他站在同一高度……   米错!然后楼主找到了明日!   ☆、有心者(十一)   午饭时间由红尘引路,家仆奉上一盘盘珍馐,却未见白无瑕献身。红尘拜身道白无瑕有要事离开了山庄,希望二人见谅。   明日少恭本就无甚口腹之欲,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都只捡几样清淡的素斋动了动筷子,倒是多喝了杯香茶。红尘在旁连忙问到是否饭菜不合胃口,少恭只是笑着回答二人久习辟谷之术,所食甚少。红尘似是放下了心,却依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姑娘莫非不愿意带我们去见白离小姐?”   “不不不……怎么会呢,庄主已经交代了,要带二位去为我家小姐诊治,只不过……”   “不过什么?”明日抬眼,只盯着红尘。   “我家小姐用了午膳都会小睡片刻,此时怕她已经睡下。”红尘面色微微泛红,大概是被明日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哦,这样说来,倒是我们来得太过突兀?”明明上午一来就表明了来意,现在却说睡下了,堂堂的无暇山庄该不会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亦或者他们根本不希望明日见到白离,之前的同意不过是缓兵之计,而今白无瑕不现身,红尘若是能哄得他二人离去,倒也作罢。   “明日,或许是白离姑娘真的有此习惯,你我还是不要扰了人家清梦为好。”少恭仍是云淡风轻的一笑,红尘也明显舒了口气,被明日审问般看着,总叫她憋着口气不敢出。   明日未答话,只是慢慢从椅子上坐起,目色沉静。   “午后日暖,不妨去外面散散步,消消食,可好?”少恭问的明日却看向红尘。   “也好,早闻无暇山庄秀色满园,取江南园林盛景,曲径通幽,虽然小巧却别有风味。”半是传闻,半是兴趣。   “那就由红尘为二位引路吧。”   无暇山庄本在山林中,花园更是群芳争艳,满园的姹紫嫣红,但是借着翠竹青杉掩映,用石子铺砌隔开,中间引来活水,含着一池青碧,使得丛花品种虽多却不至于迷乱,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清风徐来,水纹层层漾开,一波波挤到池子边缘撞在假山碎石上消失殆尽。明日正低着头,看到少恭自身后靠近,立在自己身旁,才开口道,“红尘走了吧?”   “嗯,应该是去见白无瑕了。”   白无瑕并未离开,他的气息一直就在山庄里,而且还是在两人附近,随着两人来到花园一并走动着,接着便是红尘悄悄离去。   “看样子,今天我们应该能见到白离了。”   “少恭,我……”明日正欲开口,就看见少恭闭着双眼轻轻摇头,于是目光一转,继续说道,“今日能看到此处风光,倒也不虚此行。”   二人在园林中随意漫步,只发现此处颇为契合风水布局,假山草木,曲桥流水无一不精,却也只是寻常园林,论机巧还不及丹枫道长的后院,只是二人一走出园林便有丫鬟请两人等候。   明日与少恭对视一眼,少恭也只是扬手在他们面前虚晃一下,守在门口的仆从便各个揉着眼睛神情迷茫,待他们回过神,眼前唯有草木青青和同样守在门口的家仆,并无两位欧阳大夫的身影,朝外看去,小道蜿蜒曲伸到月门,路上无人,便都以为二人还在院中。   实际上二人早已离开,小烛已将无暇山庄种种打听了遍,白离当住在西厢院中,知道大致方位两人便寻了过去,但是看到几处房间布置华丽,被褥齐全,却都没有人,再向里走,便被红尘叫住。   “让两位久等了,我本是想等小姐醒了,再来给二位带路,没想到两位自己先过来了。”红尘这次表现要沉稳的多。   “无妨,是我二人太过着急,私自进了后庭,还望红尘姑娘见谅。”即便是心知肚明,口头上也要客气一番。   红尘领着二人向里走了一段,便看到两个丫鬟守在门口,走进去,果然是白离端坐在梳妆台前,台上摆着脂粉盒,窗边还有一只尺高的双耳瓷瓶,瓶上绘者丽人行,瓶中插着几枝菊花。   白离穿着一身粉衣,发髻新梳,目光流转到明日身上便再也离不开,直到明日皱眉才惊觉失礼。   “小姐,这位便是赛华佗欧阳大夫,那日便是他为你施针驱毒的。”红尘的声音适时响起。   “救命之恩感激不尽,小女子多谢欧阳大夫。”白离上前三步,盈盈一弯腰,颇有些不胜春风的柔弱,谁知明日在她拜下之前已经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白离抬头,看向明日目光里竟有含着几分水色,当真桃花带雨惹人怜爱……只不过明日下一刻便退后一步站定。   “看样子白姑娘的伤势已无大碍,何必行此大礼。”收手背到身后,明日并无久留之意。   “公子是气白离要公子久等了么?”说话中已经带着凄凄哀意,目光中柔情更胜。   白离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肤如凝脂,唇如含朱,站在那儿一低头一蹙眉皆是让人怜惜的娇弱静雅。   “姑娘多心了,明日并无此意。”明日尚未说话,少恭便先他一步开口,“他不过是怕姑娘累着,你大病初愈,还是坐下歇着的好。”   白离这才仔细看起少恭,发现他竟与明日一般样貌,只是不似明日年少,眉宇间满是兄长般的关怀,而明日却是年轻气盛的傲然。   “这位是……”   “是我兄长,欧阳少恭。”未等红尘介绍便先一步说道。   低着头,又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明日,发现对方依旧站在原地,白离这才坐到桌旁,让婢女奉茶请二人坐下。   桌前的少女肌肤白里透红,带着午后睡醒的红晕,正半低着头,间或抬眼看着自己,但是略带侥幸的目光一旦相触又飞快地沉下去,不消片刻又忍不住的再次偷看……明日当然直到这种目光意味着什么,只是淡淡说道,“请姑娘伸出手来,好让在下把脉。”   “啊……”白离这才一声低呼,面上红霞染遍双颊,暗自咬了咬唇,这才抬起右手,将要放到桌上这才注意被衣袖盖住了手腕,左手四指相并轻轻勾起衣袖,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一旁的婢女连忙将绒布铺上,让白离将自己细细的手腕放在玄色的绒布上,更显得白皙。   白色的手腕上青色的血脉清晰可见,明日只是扫了一眼,弹出天机线缠住,而后便捻起了天机线。白离本是有些害怕,但是看到明日使用天机线缠住自己的手腕也就安静了下来,但是心底也生起一股失落。   “姑娘体内余毒已清,只是身体太过气虚,还需好好调理。”在白离发呆时分明日已经收回天机线,慢慢缠在左手,白离先是惊讶的回头,听到明日的声音又止不得的看向明日,只看到对方的一双手手指修长,指尖是淡淡的粉色,指甲修剪的圆润匀称,非常漂亮的一双手。   “姑娘也当小心。”忽然间又听到明日语气里似有不满,慌张抬头,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明日,“你既然体虚,平日里也该注意饮食。”   看着明日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看到自己,而是一转眼盯着旁边的丫鬟,“这是你的贴身丫鬟?”   “呃……是的,她叫春桃,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一直以来我们感情都很好,就像亲姐妹一般,和我一样大。”   “日后春桃姑娘还要多注意些你家小姐的饮食才是。”明日说罢便起身告辞,白离双手绞着丝帕,等她想好该说些什么明日与少恭已经踏出房门,似是未曾听到自己的挽留,头也不回的去了。   白离努努嘴,有些泄气的做了下来,低着头。   “小姐,怎么?你一直盯着赛华佗看,难道是看上他了?”红尘已经跟着两位欧阳大夫一起走了,所以春桃也是放松了许多,见到自己小姐的样子也明白了是舍不得,便贴上来打趣到。   “喜欢他才是正常的吧……没想到世上真有这么丰神俊朗眉目如画的男子。”白离说着依旧有些羞怯。   “小姐,若是论相貌,他的兄长也不差啊,和他一样的眉目,而且呢,笑得多温柔啊,哪像欧阳明日自进来就摆着一张脸,不过一个大夫,好像是我们求他来着,别忘了他可是收了我们三千两诊金,结果脸色倒还像是我们欠了他的,你看看他哥哥啊,脸上一直挂着笑。”春桃挑眉反驳着。   “那不一样,明日公子真真谪仙版般的人物,而且啊,他这样的少年就该意气风发,傲气凌云,总是他救得我,虽说诊金要了三千两白银,可是天下谁家大夫看病不收钱?况且我们也不差这点银子,如果他愿意,再给几千两又有什么关系!”说起明日,白离脸上满是怀春的笑容。   “小姐啊小姐!我看你是没救了,他对你那个态度你居然还喜欢,你没看到他哥哥都忍不住出来打圆场了么?要喜欢也是喜欢他哥哥吧!”   “哼,他哥哥脸都塌了,又黑又瘦,你看明日比那画上的人都好看!”   “小姐!!”春桃咬着牙想反驳又不敢直接说,气得直哼哼。   “怎么,你看上他哥哥了?”白离总算是明白了过来,斜眼看着春桃笑得别有深意。   “才没有,只有小姐这样没出过门的才会被男子一眼勾去了魂!”   “也不知道这明日公子勾去了多少魂,我原先以为白无瑕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可是一见到明日公子……唉,也不知道这明日公子还会不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双欧阳都是美美哒,不过明日是正正的少年,少恭是有韵味的青年   纠结的某泽修改一下细节,防止和后面时间轴起冲突,并不影响整体阅读   ☆、有心者(十二)   这厢主仆二人讨论得热火朝天,那厢明日和少恭已经走出了无瑕山庄,送他们出来的依旧是红尘。   “红尘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现在说吧。”看出来自他们再见,红尘便有话要说,却又一直没有说出口。   回答只是摇摇头,“我只是好奇二位何时成了兄弟,若红尘所记不错,那日客栈里,你们二位当是初见,还有小烛姑娘,为何没有跟你们一起来?”   “我二人如此相像,如果对外宣称不过是江湖偶遇,怕也会引来诸多质疑。只不过那日之后,我与明日交谈间发现彼此除样貌外,竟然连所长也都是医术,聊得十分投缘,便结为了义兄弟,少恭占个便宜,做了明日的兄长,也免得他日再让人多心。”   少恭在一旁说着,明日却暗暗勾起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只是看着红尘似信非信的样子,也只是说道,“红尘姑娘,你对白无瑕一片真心在下不敢置喙,只不过进来庄中应是异事屡生,还望姑娘多多珍重。”   一听到明日此言红尘眼神里再也忍不住露出惊讶和惊奇,“你怎么看出来的?”   “在下夜观天象,发现牵牛十二度以至须女七度,吴越分野为古扬州,即今日江都,西方有彗星扫过,便有祸事自西方而起,再推算彗星行走方位,对应天田晦暗,近日江都西北当有祸事,根据江都地志,此处大户便是无暇山庄,若有异变当是自山庄起,还望红尘姑娘多保重。”明日说道最后,面色竟转为轻松,“不过凡是天定七分,余下三分还在人为。”   红尘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观天象真能看出这么多东西?”   “既然姑娘不信,便当做在下胡言乱语便是。”   “不,公子误会了……如果真有祸事,既然都知道了,不能提前避开么?”红尘眼里忽然燃起一丝希望,紧紧的看着明日。   “关于此事,不知无暇公子又是什么看法?”   “呃……庄主,庄主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红尘眉头又纠结成一团,似乎有些难言之隐,“可是……”   明日并未说话,静静等着红尘,但是红尘纠缠半天,还是叹了一口气,“此事涉及老夫人,我实在不方便说。”   “既然姑娘不愿意,在下也不好勉强,大家就此别过,也许事情另有转机也说不定。”明日并未强求,只是作揖离开。   “公子,真的有转机?”   “天机不可泄露。”摇摇头,干脆地离开。   在两人离开后,红尘忧心忡忡在无暇山庄踱步良久,还是一扭头进了山庄。   “没想到这几日你不光去了丹枫观和月老庙,夜里居然还在夜观天象。”少恭虽然住在明日隔壁,但是晚上却未曾注意过明日的作息。   “在下只是对近日来诸事心有疑惑,恰昨日小烛调息,为她守夜看了看天象罢了。”   “我们回到客栈,也快入夜了,不妨今夜我与你一起看看天象如何?”   “少恭愿意,当是最好。”   “不过有些事,早已不必再看天象。”少恭说着眼神一冷。   “你是说春桃?”白离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婢女,两人出门后春桃和白离的亲昵之态也不像是装的,但是春桃身上却没有半分妖气,既然大壮和白离都收到侵染,春桃为何独独无恙?若是真的无恙,为何春桃的父母又说她已经染病了呢?   回到客栈时分小烛正扒着窗台,看到两个人回来连忙跑出来喊着,“公子回来啦,公子回来啦。”   看见欢快得如同一只小鸟的小烛,少恭也忍不住笑了,“身体没事了?”   “嗯,都好了!”   倒是明日在她跑到自己跟前先开口问道,“怎么,有客人?”   “是啊是啊!!那天公子救了大壮,今天大壮的爹娘又来了!”   “他爹娘?”明日听到这里也有些好奇。   “嗯,说要谢谢公子,还炖了鸡汤给你,说公子太辛苦了!”   “他们还在?”   “没有,不过等了一两个时辰就走了,说了好多呢,可惜公子和先生都不在。”小烛说着转身去叫客栈伙计热鸡汤去了。   其实小烛本来是不必吃饭的,不过她刚刚修行成人与镜阁弟子一同饮食便觉得修行成人,若是吃都吃不好,化成人形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小烛贪玩爱吃,喜欢外面的世界,但又乖巧听话,只因为主人一句要听明日的话,便凡事向他请示,总要等他回来才一起吃饭。   饭桌上还是小烛最活泼,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今天下午的事情,明日也端着饭碗吃了起来。   “对了,公子,你们今天去无瑕山庄,看到春桃了么?”   “她怎么了?”   “我听大壮的娘说,他们家大壮好了以后,专程去春桃家看了,结果春桃家说,春桃也有几天是面色发青,木着一张脸,身上还带着一股臭烘烘的味道,谁说话都不搭理的,可是没几天,春桃就好像全都好了,能吃能睡,刚好山庄里小姐病重,就让她回去了。”   “春桃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嗯,应该是这样吧,反正脸色也变回去了,但是吧,跟家里都不亲近了,不过也说是从小被送去做丫鬟,心里有怨气也说不定,不过大壮的娘听说她好了以后对谁都冷冷淡淡,他们还在说是病没除根,所以心里不快活。”   “小烛,你真的觉得她是病了?”明日忽而问道,小烛咬着嘴巴,眼珠子转了转。   “说吧,你下山也不少时日了,觉得春桃是怎么回事?”   “我想啊,”小烛歪了歪身子,坐直说道,“这个春桃,应该是被融魂了,无瑕山庄的小姐白离带着春桃大壮他们一起去月老庙,肯定是在半路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然后呢,白离和大壮都被邪气侵染,春桃就直接被附身了,所以后来他们的症状都越来越严重,但是春桃的症状却跟他们不一样,特别是身上的味道,大壮和白离都是身上没什么味道,只是吐出来的东西带着腥味,而春桃却是全身都是臭烘烘的,应该是邪物附在她身上一直都没有走,后来邪物干脆吞噬了她的心智跟她的魂魄溶为一体,这样在凡人看来肉体一点变化都没有,凡人看不出来变化,也就以为好了。”   明日赞赏的点点头。   “真的?那春桃现在怎么样?”   “她现在很好。”   “很好,就是跟正常人一点区别都没有?”   “不仅连一点区别都没有,白离现在体内还残留着一丝丝邪气,但是春桃身上却全是人气。”   “也就是说,哪怕是春桃命好,被谁彻底治好了,可是就算治好,凡人只要沾染了邪气也不可能一下子祛除得干干净净,那只能是,原来的春桃被邪物吃掉了,现在那邪物就是春桃,春桃会做的他都会做,于是就扮成春桃的样子留在这里,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要做?”   “事情还没有开始,她当然还有事做。”明日笑着补充了一句。   “没开始?”小烛有些莫名其妙。   “你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天做的事情。”少恭提醒道。   “修好的月老庙么?当时公子和先生说,修好了是为了掩人耳目,这里还有事情要发生,为了阻止别人调查,所以要修葺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是这样的话,锅底道长怎么不管呢?”   “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我们要怎么办?再去月老庙瞧瞧?等包子好了问问包子?还是我再去问问树灵?”   “树灵知道的应该都已经告诉你。”小烛闻言点点头。   “你的身体回复的怎么样了?”   “完全恢复了!那天在丹枫观虽然阴气重,但是先生的仙灵抵挡了大半的阴气,公子你还给了油豆子,后面去山洞的时候,我喝了油,所以只是在烧阴鲤鱼尸体的时候有点难受。回来的时候就发作了,多亏了先生帮我呢,然后我调理一天已经完全没事了!”   看着明日露出放心的笑容,小烛接着问道,“公子,你忽然这么问,是不是打算出去啊?”   “既然你身体已经无碍,那我们便可以启程去下一处。”   “我们?先生也在?太好了!”小烛听到这里又凑到了少恭身边,“先生先生,走了这么久,总算有个人一起了!”   “怎么,一直以来都是你们两个人?”   “不啊,一直以来都是公子一个人,我是主人的法器,现在来听公子差遣的,原先也有人想跟着我们一起,但是公子不喜欢生人,把人都赶走了,还有人跟着我们好长一段路呢。”   “是么?”少恭看向明日,明日淡淡喝茶。   “是啊是啊,先生你不知道啊,公子可不喜欢被人缠着了,有时候救了人,那人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公子好不开心的,对了,先生,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的意思啊……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好啊,以后一起走,我给你讲这一路上的故事啊!”   “嗯。”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到天象都觉得自己是个文盲……我必须承认除了名字,其他基本都是扯得,不要跟某泽验证,某泽会奔溃……   ☆、有心者(十三)   秋夜寒凉,天上新起一枚上弦月,月色冷清,倒是繁星灿烂。   小烛站在明日身后,仰头望着……记得在镜阁的时候,她总是在桌子上,镜阁主人会一页页翻着发黄书卷,直到天色渐明。所以小烛化成人形,第一次随着主人坐在溪边青石上,看着漫天星宿,那时她久久说不出话来,那时主人第一次跟她说了很多话,天上的星星,天庭的故事,被绞碎的月亮。   但是,主人从来没教她看过天象。   主人也没教过她看风水。   主人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一日又一日。   翻着发黄书卷,看着黛色远山碧色清渠。   比起主人,镜阁的其他人会跟她说星象天徵,会说五行八卦,会说镜阁弟子的传奇……但是每次看星星,想起的还是主人说的那些故事。   “果然……天田天桴晦暗不明,怕是朝廷之中有极大的隐患。”明日仰首,看着天空,面露忧色,“天狼大盛,当是贼子作乱。”   “岂止是贼子作乱,你看北极星。”   明日一眼看去并无意向,但是听得少恭提醒,又加上了几分注意力,观察良久,才发现北极星竟然隐约闪烁了一下,北极星乃帝王形象,若有不稳,则是天下大乱之象。   “如此说来,”转头看像帝座,“帝座不稳,难道,是当今帝王寿限将至?”   “帝座不过稍显衰颓,真正不稳的是人间皇帝夺子媳后,宗府便一直走偏,皇室内乱。”   “如此说来,天狼大盛,帝座不稳,当是现今有权臣包藏祸心,意欲谋反,但是北极星虽隐有闪烁却不曾动摇,此次谋反未必可成?”   “宗府,帝座不过一时变化,但是明日莫要忘了,北辰居其所而群星共之,连北辰也有了变化,天下必有劫难。”少恭本是天上散仙,虽说二十八星宿各有司职,但是群星所对乃天下走势,凡间若有大变,群星当先行之。   “话虽如此,太微如常,总不至于改朝换代。”明日看向小烛,小烛还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发呆,这才摇摇头自嘲一笑,“大唐兴盛百余年,如今奢靡成风,若有劫难至,亦是天道。”   听到明日如此言语,少恭脸上止不住露出惊奇,“怎么,你不打算管了?”   “并不是不管,只是,之后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在意了。”四大守门人座下,除了成仙之外,并无其他禁制,便是想要成仙,也可先行脱离,边疆老人便是学成之后不愿恪守决不登临仙籍的规定,年轻气盛脱离了镜阁,以至于此后近四十年都未曾再与镜阁有过联系。   虽说四大守门人修为极高,但是他们的故事都只在传说中,今时今日早已镇守一方也未听说过有何作为,这百年来镜阁主人唯一做的事就是救了明日,便是连身边器物有灵,也是交给门下弟子调教,而成为守门人数千年来,天下不知沉浮几遭,也未曾出手。   或许无所为才是有道者,只不过……   “我们还是要去看看地脉到底为什么被侵染对吧?”小烛终于把眼睛从星空中挪开,笑得眉眼弯弯。   “不错。”明日点点头,他只是想到了镜阁主人的为人处世若有所悟,但是,他依然希望尽自己的一份力,看看能否为天下免去些许灾祸。   “既然都已经决定去了,少恭当然奉陪。”   “本来说好的!”   原先只是略作休息,但是格外好眠,明日醒来天已大亮,阳光正好,窗纸被照的透亮。明日坐起,右手不经意按到了大腿,忍不住沿着腿骨捏了捏。   当初自己以为是接骨换腿,故而一直对易山心存愧疚,后来才知道不过是师祖以虫蛊引天地精气注入骨髓重塑筋骨,难怪自己一直找不到缝合的接口,从来都是自己的腿。只是师祖不愿现身,师傅也不知如何解释,恰逢易山身亡便顺了明日猜测应承了换腿一说。   匆匆一算,已近百年,百年来跟在师祖身旁,不愿再入红尘。自顾自的做着“世外高人”说是无心功名利禄,遂了当初远离四方城的心愿,还是抵不过一句,“你还怕么?”   “明日,你该知道,世上没有比活着沉重的事情,也没有比按照自己想法活着更勇敢的作为,事到如今,你还能不能像初到四方城一般?”镜阁主人扬唇浅笑历历在目。   明日记得那时自己低着头,很久才点头。   师祖一直说最喜欢他刚到四方城的样子,明日当时很是好奇,年少猖狂,自诩医术天下无双,在师祖看来当是跳梁小丑,为何师祖却直说喜欢。   此后明日离开镜阁,带着小烛踏遍山山水水,努力找回当初刚刚离开师傅的赛华佗,遇到很多人,经历很多事情,也注意到了修仙之中最为盛大的门派,天墉城和蜀山。   人世沧桑变幻,当初父辈胼手胝足建立的四方城早已化作大唐万千城邦之一,而父亲在自己死后也已遁入空门。只不过,师祖提起,他也觉得再入红尘看看也未尝不可,带着小烛,随心走着,见到寻常百姓,还是忍不住帮一把,遇到豪富权贵,求医治病,依旧是三不救。   自当年师祖为他熔铸腿骨,便已改变了他的体质,不然承受龙魂凤血与父王合力一击他本该当场毙命,后来才明白师祖当时的叹息,你可以容颜不变,但却不是不老不死。   他本以为师祖说错了,既然身体不会再改变,怎么会不是不老不死?可是,路径衡山,于石壁上看到满满的刻痕,上古的文字,整齐的笔画一行行刻着扭曲阴暗的转世,天庭背弃,永世孤独,不入轮回,以残魂承担着生生世世孤寂残缺的命运,当时他忽然觉得若是能杀了太子长琴,也是救了他。   那时小烛帮他点着光亮看他一笔一划抄录,只说了一句,“他还想活吧。”   明日问道,“活得如此痛苦,怎么还会眷恋?”还有什么放不下,还有什么值得眷恋?   “主人说过,人活着,总有太多悲苦,但是只有活着才有转机。也许活下去会更好,人是靠着这种念头活下去的。”   忽而想起启行前师祖的那句,你还怕么?   活着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也许更好,也许更差,但是一定是希望更好……   当时明日将抄写一半的石壁文字暂停,重新整理后取鲛人丝再做誊录,太子长琴,即便历经千年折磨,还是想活下去?   之后便在有意无意间打听着有关太子长琴的事事非非,也就知道了十年前蓬莱一战,天墉城竭力守住海边,而百里屠苏率众人与欧阳少恭一战,两人皆化作尘埃散去。   但是每每卜算,总是生死不明。   那时便觉得,总会遇到,便将一卷鲛人丝带在身上。   只是,他从未想到,自己等的人竟会是与自己一般模样。   即便报出欧阳少恭的名号,他也只是暗自惊疑,于是便处处留心,不断地观察。   医术高超,为人温和,远比自己要讨人喜欢。   与少恭同行,大概更多人愿意与少恭亲近,温文尔雅,言辞和善,一言一行,皆让人如沐春风无有不快,越是如此,越是叫他担心。   一个人把自己藏得太深,只让人看到自己完好的一面,那他的不悦他的晦暗又发泄在什么地方?这些年来,少恭身上所承受的伤痛,难道真的没有留下痕迹?如果他真的能够放下,就不会在衡山石洞刻下那些血泪斑斑的文字。   故而自己认出来,却未曾言语,只想看看,少恭究竟意欲何为,怀着一分好奇等待着。直到小烛发现少恭真身,流露出惶恐怯态,明日从少恭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甘和愤怒……愤怒自己被这样对待么?看着那些曾经仰慕自己亲近自己的人对自己露出这样惊恐害怕的神态?每个人,都不喜欢被害怕吧?   但是看到这样的少恭,明日却稍许放心了些,至少能看到少恭露出心中真实的感情了,如此,便不该就这样让他走。于是放任小烛说出自己早已去过衡山洞穴的事,出口挽留,要他与自己一同回来,而后拿出鲛人丝劝少恭留下。   不可否认,自己当时心中想的只是如何将少恭留在身边,如今想来,或许当初抄录衡山石刻便有了这般心思,留他在身边,又能如何呢?明日抬头,满天繁星,也许小烛还站在外面。   明日不知道小烛看星星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也没有去想。   少恭却知道,小烛看星星的时候,露出一种很是悲切的眼神。   落寞担心的神态本不该出现在她脸上,即便是那日在山洞中为浊气说压抑,她也未曾露出这种类似哀痛的眼神,所以各自回房后,少恭看到小烛出现时,一点也不奇怪。   “你怎么了?”从观星时,就有了心事。   “先生,是因为公子。”   “我知道。”物灵并无常人那般丰富的感情,能够引起她们感情变化的,也只有他们在意的人,对于小烛,便只有明日了吧。   “先生,你看到了么,公子的本命星。”小烛说着有些犹豫,“闪了好几次……之前从来没有过。”   “明日的本命星?”少恭既不知道哪颗是明日的本命星,也未曾关注过。   小烛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指着天边一颗淡蓝的星星道,“就是那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可能觉得这文感情发展的很慢……因为某泽是个剧情党,感情随着剧情发展的,所以大家不要着急,在某泽看来明日少恭都是深情的人,不是激情的人……   ☆、有心者(十四)   来人并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那日前去丹枫观时半路匆匆错过的小道人。   灰衣道长敲了敲门,然后便推门而入,明日有些不快,因为他根本没有让他进来,而且也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气息,比那日错过更为微弱的气息,只能说这位道人太适合隐藏。   “在下无情观,陈钰。”对方直接报出了姓名,“深夜打扰还望见谅。”   “不知道长深夜造访有何指教。”明日脸色并不好,他不怕对方知道自己生气,相反,他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你来的太没用礼貌。   “指教不敢当,在下自知不请自来很是令人讨厌,但是却一直没找到能礼貌拜访却不让他知道的方式。”   “他?你是说少恭?”说起第三者,小烛是镜阁法器,四大守门人弟子并无避讳,只能是新遇到的少恭。   “正是。”陈钰点点头,“在下并无冒犯,只不过,在下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何事?”   “太子长琴魂魄乃焚寂折断后,玉萝苑搜集残魂重铸。”   “魔界十元老的玉萝苑?”   “正是。”陈钰点点头,“虽然阁下与太子长琴颇为投缘,但是此事涉及魔界十元老,你又是镜阁主人亲传的弟子,所以在下以为此事还是告诉你为好。”   “怎么会……”魔界十元老完全无法以善恶评价,但是力量却不容置疑,一旦出动,必为天地浩劫。“可是,近日并无异动。”   “魔界十元老若是出动,又岂是你我能察觉的?”面对远远凌驾在自己之上的存在,对方如果不愿意让自己知晓,方法太多太多。   “那你是怎么知道少恭的情况?”   “此事乃师祖所言,十年前蓬莱一战,四大守门人都有收到天墉城的邀约,虽然都没有赴约,不过我想,除了我家师祖,迷花谷、凤台、镜阁主人必然也曾关注过后续。”虽然没有出手的打算,但是如果牵连甚广以至于影响到四家的弟子,总会管的。“而那时,师祖发现太子长琴的仙灵虽然于天地间消失,却不是重归野马尘埃,而是被人引导重聚,而那人,正是玉萝苑。”   “除魔界十元老,天地间又有几人能重塑仙灵。”明日面色苍白,言语间已然露出无奈,目光已然闪烁,“他与江都异变……”   “自目前看来江都异变与太子长琴当无关联。”陈钰语气不变,只是面色凝重,“但是和玉萝苑有没有关系却难以揣测。”   “怎么说?”   “这几日我多次希望能与镜阁弟子促膝长谈,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所以只能暗中观察你们的动向,至于前日,你们去包子修行的山洞中毁掉囚魂阵,我便在你们走后进去探察,发现了地脉中的魔界气息。”   “既然你能进去,为何不在我们去之前处理掉,我们去丹枫观那日,你该是为了这件事下山吧?”   “的确,”陈钰点点头,“那日我的确听了师弟的话觉得将有变故急忙下山,只不过,却不是去那处山洞。”   明日一惊,没想到看着二十多岁的陈钰竟然是顾丹枫的师兄,不过修行之人有了道行外表不变也非奇事,但凡陈钰资质上乘,有无情观主亲自教导,有如此成就也是当然。   “那你去了何处?”   “无瑕山庄。”陈钰也不隐瞒,“相信你们去过无暇山庄也该知道春桃有问题。”   明日点点头。   “其实,有问题的不只是春桃,”陈钰继续说道,“无暇山庄自上月以来,常有魔界中人出入,而且他们身上的气息与地脉中浊气一致。”   “与地脉中一致?难道……白无瑕也参与其中?”如果只是要在此地有所作为,必然少不了利用当地大户,但是反复出入,白无瑕必然知晓,而那日他与少恭前去拜访,白无瑕也全无提起,还有红尘也不敢说出口,必是白无瑕有意隐瞒。   “阁下去无瑕山庄,以为白无瑕此人如何?”   “奢侈成性,好女色,贪恋虚名。”明日冷笑,山庄修葺豪华,园林多奇花异草,又安置异石,饭菜皆为珍馐,器物奢华。白无瑕尚未婚配,而西厢那几间房屋,分明为女子所住,只是临时清空罢了,残留着年轻女子惯用的脂粉,而无暇山庄名正言顺的女眷不过白离一人。   “没错,白无瑕的母亲两年前去世,当时为表孝道,他曾多次言明自己将为母亲守孝三年,但是两年来暗地里收纳女子为妾,又怕污了自己的声明。本来无暇山庄严禁生人踏入,尤其是安置那几位女子的西厢院,只是白无瑕知道拦不住你们。”   “你是说对方早已知晓少恭的身份?”明日自知魔界中人还不至于畏惧自己,但是如果是太子长琴,对方大有可能避而不见。   “亦未可知。”陈钰淡淡一笑。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一来四大守门人虽然各有所居,但是所求总归相近,二来我也希望你能早日查明原因。”陈钰直言不讳,“照你们目前掌握的线索,下一步该是探察此处地脉中带着的浊气从何而来。”   “不是为了让我警惕少恭?”   “我只不过是希望阁下在探察的时候,多多注意,毕竟,镜阁主人百年才收一人。”陈钰并无难色。“欧阳少恭究竟是好是坏,在下并不关心,也不敢评价,只是,我们的师祖,都是被天庭逼迫如斯。”   四大守门人,哪一个不是痛失所爱,此生所在意的,都无法追回,一如玉萝苑……说起玉萝苑……明日眼中一亮,“你是想说玉萝苑对镜阁……”   “玉萝苑与云岫的过往四家的弟子当是明白,浮云城夺玉萝苑此生挚爱,玉萝苑毁浮云万载基业……可以说云岫族人让玉萝苑生难安,死有愧,也可以说玉萝苑让云岫国破家亡,飘零无所依。”   “可是,这么久以来,玉萝苑不曾针对过镜阁,师祖也不曾提起过玉萝苑。”如果真的是苦大仇深,不死不休,为何,他们共存于世这么多年却相安无事?“或许,他们早已放下,放不下的,是我们。”   “他们可以见社稷将倾天下覆亡而不顾,而我们却做不到。”陈钰面有哀痛。   “天下至今未亡,我想对于师祖而言,改朝换代不过常事,一时的人间凋敝,与人间繁华不过都是过眼云烟,天下兴亡,于他们并无殊处。”明日心怀苍生,但是他却可以理解师祖,历经凡尘,再有多少波澜也惊不了心中淡然,他曾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师祖一般看淡万事万物,可是现在,他只想随心而行。   陈钰露出一丝愧色,而后转为敬佩,“难怪镜阁主人对你如此爱护,何须在下多言,只是你们要离开江都的话,还请尽早。”   “哦,这又是为何?”数日来奔波在江都周遭,虽然做好前去探察的打算,但是陈钰此言,必有所出。   “天墉城弟子已到江都。”陈钰似是有所顾虑,“也许明天,我会去会一会他们,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   “镜阁弟子行事全凭本心,在下并无为他们滞留江都的打算。”明日捋捋鬓发,无情观与天下大部分修仙门派关系都不错,尤以同宗道教交好,故而相互间弟子见面按惯例是要知会的,其他三派择徒极严却管束极少。“但此次,道长与天墉城弟子见面,应该不只是例行问候吧?”   “实不相瞒,天墉城此次也是为了妖邪作祟而来。”   “妖邪作祟?”   “这几日你们奔波在外,小烛又要静养,大概不知道,江都城外码头已出现数次水鬼事件,丹枫师弟在处理地脉一事时已然受伤,所以码头一事他并不清楚,只是江都异事多发,已经引起天墉城的注意,遇到你们那日,我回丹枫观便是与师弟商讨近来诸事。”   “恐怕码头水鬼和月老庙都不过是掩人耳目。”明日淡淡说道,“真正有问题的是无瑕山庄。”   “当是如此,可是怪就怪在,他们虽多次出入无瑕山庄却未做停留,一定另有据点。”   “你希望我们去找出这个据点?”   “怎敢,江都妖邪所聚之地,在下早已着手追查,也是因此未能立刻处理地脉一事,所以师弟才要劳烦二位。可惜彻查还需一段时日,好在不日天墉城弟子也会一并协查。此番前来,不过希望二位多加注意,对方如此大张旗鼓不过是为了遮掩地脉异变,而此次异变除江都外,可能还有他处,前途莫测,还望二位平安归来。”   “借道长吉言,世事难料,明日只求无愧于心,探察地脉一事既是丹枫道长所托也是在下本意所为,对方既然能残杀阴鲤鱼污染地脉,在他处所行更为恶劣也是常理。”   “对于阴鲤鱼一事,贫道已经问过师弟,只是丹枫观内当初残留的阴气过盛,所以有一段时日阴鲤鱼极多,而且生长极好,至今仍有数条成精的阴鲤鱼留在观内,至于被残杀的那条,应该尚未修成人形,至少在他离开丹枫观时,法力并不高强,丹枫观虽然地处深山,但是每逢佳节常有江都大户拜访,百年来未曾断绝。有常人游历至后院对阴鲤鱼感兴趣也不少见,会不会有人趁机带走修行成精的阴鲤鱼,贫道不敢断言,而丹枫师弟未曾亲眼见过残杀在洞穴内的阴鲤鱼也无法确定。”   明日闻言,自锦囊中取出一物,映着烛光流彩辉映。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和留言是更新的第一动力哟~   ☆、有心者(十五)   天墉城弟子一众紫衣负剑,于城中主道上行走颇为显眼,小烛频频引颈看去,发现不少路人都在张望。   明日少恭坐在车内并无言语,但闻车外有男子轻薄喧嚣,“好好地姑娘家,扮什么车夫假小子,不如换上红衣嫁了!”说的正是小烛,三人出行,小烛兴致勃勃抢着要驾车,明日知道她闲不住,又喜欢亲近马匹,便由了她,只是顾虑她看着一副少女姿态,命她做男装打扮,奈何神情如故,被天墉城弟子一眼认了出来。   “哈哈,我倒是换的了红衣,不过你们天墉城能娶么?”小烛嘻嘻一笑,尽数噎回去,“小心我告诉你们陵越掌门,叫他罚你面壁!”   听到后半句,天墉城一众顿时警惕起来,纷纷严肃起来,叱问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哈哈哈……才不告诉你!最好叫你们陵越掌门快些过来吧!”言罢狠狠一拍马,瞬间扬尘而去,天墉城众人本欲化作飞剑追赶,只是周遭围观的百姓哈哈大笑中越聚越多,只得作罢。   小烛突然加速,马车里也是一颠,少恭瞬间身子一晃,明日靠着车壁连忙伸手欲扶,却发现少恭已经自己坐稳,只得将手缩回。   “你是故意让小烛说的?”少恭忽然开口,小烛再怎么喜欢开玩笑,会暴露身份的事情没有明日许可也绝不会说。   “昨天我又见到无情观的人了。”明日并未隐瞒,“有两位三代弟子在此,顾丹枫依然受了伤,还需要天墉城前来协助,江都蛰伏的东西怕是比你我预想的更难以对付,而天墉城此次来的弟子道行都不高,如果掉以轻心,必将伤亡惨重,总归是为江都百姓,姑且给他们提个醒,我们都知道的事情,对方没理由不知道。”   “敌暗我明,即便做了提醒,那些天墉城弟子未必能……你说昨日遇到了无情观另一位三代弟子?”少恭终于发现明日所言更有一重深意。   明日点点头,“他叫陈钰,告诉我今日会有天墉城弟子到来。”   “只是这些?”少恭眼神里尚有疑虑。   “还提起了师祖的一段往事。”明日只是微微一笑。   “是关于云岫和玉萝苑么?”   明日点头。   “那,想必他也告诉你我是为玉萝苑所救,而玉萝苑与云岫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少恭面色如常,全然不像说着那些惨烈往事。   “师祖当年的经历我只在书中看过,”明日眼里生起一抹怀念,“我在他身边近乎百年,有时听他提起往事,全是仙界趣事和人间逸闻,也曾说过浮云城覆灭,只道万物有常,譬如草木荣枯,就连提起玉萝苑,也是悲悯不语。”   明日清楚的记得,初次见师祖提起玉萝苑,只是悠然长叹,闭目摇了摇头,“他恐怕,这一辈子,都找不回自己。”当时尚且不知玉萝苑是何方人士,以是后来翻阅宗卷看到浮云城和玉萝苑一段情仇大为吃惊,为何不恨呢?毁去师祖亲友,致一族尽亡,怎能不恨?   怎能,悲悯于他?   最后明日还是没有问,和镜阁其他人一样,对于此事不再提起。   “他是这样的人么?”浮云城的往事储在太子长琴繁浩的记忆中,一群不喜凡人自恃甚高的仙人,自众仙登临九天,便再也不曾接触过,“和玉萝苑一样叫人捉摸不透。”   “玉萝苑是怎样的人?”明日眼中生出兴趣,望着少恭叫他说下去。   “本为男儿身,却做女子态。”这一句描述在六界流传,见到玉萝苑的时候便知道所言非虚,玉萝苑生的高高大大,浓眉大眼很是俊朗,“坐在那儿分明一个须眉男儿,但是只要动起来,一言一行,便是如女子,倒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那人。”明日知道,玉萝苑不是最初的魔界十元老,最初的魔界十元老并无玉萝苑,有的是海沉泪,天生残疾却极为凶残妄为的魔族,与玉萝苑同族,为了治好残疾前去浮云城,全是上古仙人的浮云城当然不予理会,直将二人羁押意欲打入离渊,殊不知海沉泪心气之高宁死不愿低头,猜出离渊内全是浮云城无法彻底收服的怪物,逼着玉萝苑吞噬自己力量再收服离渊一众妖魔,而后率离渊一众尽灭浮云城。也不知那日要灭尽浮云城的究竟是海沉泪还是玉萝苑,亦或者自那时起,海沉泪和玉萝苑就成了一体……因为,自那以后,玉萝苑一言一行,无处不像海沉泪。   “玉萝苑到底也是个可悲之人。”一生爱慕着海沉泪,最后却只能生生将她吞噬,然后做着自己就是她的梦。   “真正被吞噬掉的是玉萝苑也说不定。”明日说到这里,忽而一笑,“现在说起这些,也不过闲话。”   “你就不曾怀疑我是受他指使故意来到你身边的?”少恭似笑非笑的问道。   “哦,且不说你的性子是否愿意为他做事,即便愿意,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明日看向少恭,眼睛里倒多出一丝不屑。   “比如……利用你,潜入镜阁。”近些年来,镜阁主人最大的动静就是救了明日,若是想要混到镜阁主人身边,接近明日不失为一处捷径。   “可惜我并不在镜阁,况且我师父才是师祖的三代弟子,我于师祖不过同门后辈。”明日眼里笑意更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   “便如丹枫观有寻常百姓出入,镜阁也是来者不拒,只要道行足够,就可以直接前往四大守门人所在。”   “可是他们都不太喜欢生人。”少恭很清楚,到了他们的地步,别人有太多的所求,而守门人根本不会满足他们。   “那你接近我又有何用?”看着少恭反问,“明日想不出来太子长琴还有何处需要求人。”   少恭并未言语,只是暗自攥紧了手,天地浩大,他曾以为五十弦混沌天地便是力量,但是天庭一纸判词便让他生生世世孤苦流离,待到蓬莱一战,不过一把人间凶剑,也叫他魂飞魄散。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么玉萝苑转手间复原他的魂魄,叫天庭给他的宿命化于无形……或许天庭强悍,但是力量足够,一样能叫天庭无奈。想到此处,脸色不禁露出恨意,忽而手上一暖。回头看去,竟是明日轻轻握着他的手。   “前尘已逝,何必多想。”明日心中似乎始终淡然。   “我只是觉得,如果力量够强,或许不必在乎许多。”比如玉萝苑,比如云岫,轻易更改天地命数,于瞬间决断他人生死。   “那又怎样,如你所知,魔界十元老,四大守门人,谁不是颠沛流离历经劫难?现在又有谁真正得到了当初渴望的?”明日想起昨夜陈钰所言,“只不过他们都放下来,得不到的不再恳求罢了。”   少恭忽而一惊,正像明日说的,强大如斯,也痛苦如斯,何处来得圆满,何处求得无憾?   “少恭,与其总想着过往种种,也许现在和以后的日子更值得期待。”明日很喜欢师祖的一些话,看似平凡却又能叫人豁然开朗,求不得便不求了,饶过自己。   “明日,你说的很有道理。”少恭也握了握明日的手,“只不过,若是逆来顺受,凡是但听天命,当初大禹何必治水,夸父何必逐日,人活着,终究要为自己所在意的拼一回。”   至少,这一次,不想要你出事。   “或许少恭所言才是凡人当行之道,有心逆天,竭力而为,也许真的有所成也说不定。”四大守门人的命数皆是早该灭尽,然而却苦苦挣扎与天为敌才活了下来,“如果你还要逆天,明日愿意助你。”   “没想到你竟然会认同。”   “你说的有道理,明日当然认同。”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想逆天而行?”   “或许你我此刻阻止地脉被污便是,”明日眼中担忧蔓延开来,面色也沉了下去,“地脉便是决定一处风水一地兴衰,现在江都地脉已经被毁坏,放任不管,假以时日,江都灵气即便没有枯竭,也会损失极大,到时或许妖魔横生,或许从此落败不复繁华。而我们却是去彻查此事,希望保持江都现在的繁荣。”   少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如你所言,岂非天墉城与无情观,还有希望阻止地脉被污的一众都是在逆天?”   “也未可知。”明日继续说道,“昨夜天象,分明是天下劫难将至,我们却在阻止,不是么?”   “星宿所示,虽然是先行,却未必与时事处处相符。”众星宿与凡间动向相异也时有发生,也许正是天庭也无法算准凡人行事,只不过给出一种将行的轨道,会不会按照这种轨道行走,还看凡人如何作为。   “所以我们不妨顺心而为,尽人力,知天命。”明日表情又恢复淡然,少恭也只是笑笑,终究没有放开明日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牵手了~后面会暖暖的~   发现总喜欢在紧张的场景里描写他俩的暧昧~   看到大家留言很开心~   ☆、有心者(十六)   才出城郊,便向山中行去,自那日丹枫观所见,地脉若有侵染必在枫林以西,顺着地脉而行,总会该有所收获。   只是地脉行走于山脊沟壑间,即便猜出了在枫林以西,也要自山谷中找起,山间行路,常人要手足相攀,三人虽有法力却也不敢托大直接越过,穿越溪涧山林也要停下来查探一番。   行至溪涧,潺潺流水于山石间流窜,兮兮的在石缝间响着,小烛将手探入水中,哗的一声抽出来不住地吹着,回头才对明日喊道,“公子,这里的地脉已经带上邪气了!”   明日点点头,道,“我们在此稍作休息,小烛你也静下心来驱走邪气。”将手探入溪水,便是片刻也足以沾染邪气,不过山谷间灵气充沛,除了夹杂在溪水间流出的地脉气息,也是山清水秀的修行之地。   小烛应答道好,席地而坐便开始吸纳调息。   见小烛已然入定,明日看了看少恭,对方微微一点头,两人复又向山林深处走去。待到小烛睁开眼睛,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伸了伸手,有一股湿湿的冷意,唯有不远处一点火光熏黄温暖,遥遥看去,明日与少恭在林边觅得一块干净所在,借着大石挡风燃起一堆篝火。   见此情形小烛忙从溪石上下来,坐到篝火边上,看着少恭拿着树枝烤鱼,闻着鱼香巴巴的眨眼。   看见小烛这般模样,少恭将手中树枝带着烤鱼一并递给小烛,微微带笑的脸映着橘色火光格外柔和,小烛吐吐舌头,只看着明日,听自家公子一句“拿着吧”才接了过来。   一口咬着,外皮焦脆但是肉质鲜嫩,瞬间有了胃口,三下两下吃光了,却见明日拾起几根断枝扔进火堆。   “公子,先生,你们都不吃么。”小烛手上拿着光秃秃一根棍子,想着是扔进火堆还是再去叉一只鱼。   少恭拨了拨火堆,小烛看见有一截鱼骨在里面,知道两个人已经吃过了,这才用树枝戳了戳火堆,“公子,明天我们继续向西走么?”   “明天翻过这座山,而后沿山坳向西北前行。”   “地脉从西北来的?”小烛一瞪眼,到了着山中,脚下就是地脉,便觉得地脉气息充盈在四处,倒不知是从何处而来了。   “江都地脉随水而行,是由西南大扬山而来,我们如今在城西明子山与小扬山之间,地脉在明子山到江都城西一段为东行,而自大扬山至小扬山再到明子山却是偏向东北。”   用树枝撑着下巴半晌,还是被一堆方向闹得有些头晕,索性拿着树枝在地上标出江都和几座山的位置,好一会儿才转过来,“公子,这不是江都并江而行的山脉么!江都往西再往西南是沿江一带丘陵啊,虽然比不得蜀地,但是这一带也算是深山了。”   明日点点头,“过了大扬山便是碎石滩,到了碎石滩再往前是沿江平原,又是地脉消散处,所以……”   “要动手脚又不怕被人发现的,肯定在这几座山里,公子我们从这头走到那头,肯定找得到。”   “在找到之前,你最好先去洗把脸。”少恭看着小烛下巴上几道灰印忍不住想笑。   “洗脸?”用手在脸上摸来摸去,看到少恭伸出食指横了横下巴,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先是把烤鱼的树枝戳了戳篝火堆,再把树枝撑了下巴……连忙用手一擦,黑漆漆一块,转身跑回溪边洗了起来。   次日翻越山岭,路径猎户住所,打探了一番也到无甚异常。只是小烛看中一块玄色狐皮,赞叹半晌明日索性买下,省的猎户再去江都城中贩卖。   沿着山间兽道行走,天暗时分却见山坳处有几处灯火,小烛白日里几次探察,地脉都是已经染上淡淡邪气,往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等到三人看见灯火,明日又让小烛探察了一番,谁知煞气忽然间重了起来,以致小烛面色惨白,大概未做准备又被侵染了。   好在这处灯火恰是一个集市,虽然只有几户,却有一处客栈,看着不大,但是隐约可见屋瓦整齐,门窗干净。柜台后坐着直打瞌睡的中年男子,肥肥胖胖的身子裹着褐色衣袍,在昏暗的油灯下活像一个大酒坛,而一旁精瘦的小二正往桌上架着椅子,似乎正准备打烊。   “店家,我们要三间房。”   “哎哟……客官您可是来对了地方,这里不是我吹牛啊,你在这山里走上三天,也只有我家一处客栈!”看到生意上门,老板瞬间来了精神,连忙叫唤小二招呼起三人。“三位客官赶了一天的路吧,要不要先吃点什么?”   “不用了,给我准备些热水就好。”   店家听到这里,也不好再说,只将二人引到后院,没想到看着虽小,但是后院也是整齐的一排瓦屋,打开门床铺具备,还有圆桌配着一套茶具,颇为讲究。   “小烛,你身体不适,先进房歇息吧。”明日并未多言,只是将最好一间房排给了小烛。   小烛却撅起嘴巴,微微阖着双眼泪水汪汪的看着明日。   “明日,我看小烛今天受了凉,正难受,这样耽着也不是办法。”少恭也走过来,摸了摸小烛的额头,一片冰凉。   “店家,此处可有药店?”少恭转身问向店家,店家看着这一行三人有些奇怪,却也不太好问,只是睁大眼睛在一旁瞧着,见他如此,少恭也只是说道,“我们兄妹三人于山中迷路,小妹年纪最轻,身子也弱,日里吹了山风,又走了一天的路,现在像是病了,此处可有大夫?”   “哦哦,有的,出门左拐是药店,有个坐堂大夫,应该还没睡,小二,快去叫张大夫过来看看!”店家一转头就指挥起小二。   谁知道少恭一伸手拦住了小二,将包裹交到明日身上,“明日,你先扶小烛进去,让她休息,我和小二一起去,免得失了礼数。”   小烛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少恭用手拍了拍小烛的肩,“怕什么,大哥去去就来,二哥不是还陪着你么?明日,快休息吧。”   明日一摸小烛手心全是冷汗,便点头应下,搀着小烛进了房间,这边少恭也跟着小二出门。   眼见三人各自离开,老板皱了皱眉,片刻后又走进了小烛房里,见明日正把棉被给小烛盖上,这才站到一旁笑着开口,“公子真是个好兄长啊……”   “店家,舍妹身体不适,还需休息,有什么话直说吧。”   “这……住店的押金还要去……”   店家的话还未说完,明日自袖中取出一块碎银,大约有二两,店家呵呵一笑,接了过来转身离开。   “公子,”小烛握着明日的手,语气已然虚弱,“我觉得……”   明日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要说的我都知道,现在你只要快些把身子养好。”   打开少恭的包裹,里面有一白瓷小瓶,倒出一颗雪色药丸,明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莲子清香,便喂小烛吃下一颗,再喂她喝下一盏茶。   小烛已经闭上了眼睛,远远看着与睡着无异,而在棉被下明日正握着小烛的右腕,助他调理。   等少恭和大夫过来,小烛已是满头大汗,紧闭着眼睛。   大夫一看忙放下药箱要给小烛把脉,少恭与明日退到一旁,明日看向少恭,少恭轻轻点头。   “大夫,我家妹妹如何了?”   “无妨,脉象紧涩,不过是白日里吹了风,加上身子虚,老朽开副药,喝下就好。”老者捋着胡须,面带微笑的说道。   “那就有劳大夫了。”   果然是开了张药单,小二跟着抓药去了,掌柜的在一旁劝慰着,“小烛姑娘已经睡下了,二位公子也快去休息吧,等我们小二熬好了药,自然会叫二位的。”   “不用了,让她一个人,我总有些担心。”明日依旧坐在床侧,看着小烛终于不再流冷汗。   掌柜脸上生出一抹为难的神情,少恭也劝道,“明日,我看小烛已经好多了,有人在反而睡不好,我们先去休息吧,别忘了明天还有事要做,今天若是休息不好,明天怎么做事呢。”   “可是我……”明日说到一半,有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的。”   待到明日少恭各自回房,小二送上热水洗漱完毕,看着两间房里的灯火灭了,这才走到掌柜的身边。   “老大,我看这几个人不对劲啊,这兄弟俩看着倒像,但是那姑娘……”小二双手环着胸,不复招待人的勤快样。   “哼,管他们是不是兄妹,既然有问题,我们就不用留了,出了事我们都得死,趁早下手吧!”   “那我现在去准备?”   “等下,那姑娘真的病了么?”   “哎呀,你看她那样子,像是装的么?就算是装的,等我送她一碗孟婆汤,也叫她上路!可惜了,漂漂亮亮的年轻小姑娘!”   “行了,事成之后回到江都,多少女人没有!”掌柜的已经有点不耐烦,狠狠推了一把小二,小二撇了撇嘴,走进厨房。   等小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走进小烛房里,小烛正靠墙坐着眼睛半阖。   “呃……姑娘你醒了啊?”小二莫名有点心虚。   “嗯……还是有点难受。”小烛揉揉眼睛,然后睁着水涟涟的大眼睛看着小二,“小二哥你拿的什么呀?”   小二一低头,碗里的汤药还冒着热气。   “这是药啊,能治病的药,你不是难受么,喝了就好了。”连忙将药递过去。   小烛眨眨眼,还是双手接了过来,低头闻了闻,“味道好怪啊。”   “良药苦口,药都不好闻,但是喝了,能治病。”小二笑了笑,“快趁热喝吧,冷了就没效果了。”   “哦……”小烛像是知道了一般,捧着药碗张开嘴,小二已经伸长了脖子在看。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要开始第一场战斗了~^_^   ☆、有心者(十七)   “对了,”小烛忽而又抬起头,“我家哥哥呢?”   “他们就在隔壁,睡觉呢。”小二还是勉强裂出了笑容,“你快喝药吧,你喝了他们也好安心,明天你们还要一起上路呢。”   “可是……”小烛又放下药碗,“我想见见他们。”   “见,见,你先把药喝了,你喝了我就请他们过来。”小二已经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   “就不能先叫他们过来么?”小烛眨巴眨巴眼睛,一副可怜相。   “都说了先喝药,快点!”小二已经忍不住催促了起来。   “这样吧,你去叫,我来喝药。”小烛露出了一抹调皮的笑容,弯着眉眼看着他。   “叫你喝你就喝,哪来那么多废话!”小二彻底失去了耐心,直接抢过药碗打算掰着小烛的嘴往里灌,谁知刚刚抢过药碗便觉得脑后一痛,顿时栽倒在床铺上。   小烛曲起腿免得被压,一抬头看见明日正收着天机线,连忙下床站到明日身后,“公子,原来你早知道啊。”   “深山之中怎么会有集市,那猎户卖个皮草还要到江都城里,何况,这里的客栈药铺都不是山中小村该有的样子。”太过讲究,房屋修整过不说,屋内家具摆设都太过精致,山野小店绝不会有这般摆设,所以明日少恭二人才要分开来查看,汇合时明日看向少恭便是询问是否有问题,而少恭很肯定的点了点头,看样子药店也有问题。   “那他们……”小烛指了指倒在床铺上的小二。   “只是凡人,该是受人指使。”   “可是……”小烛扯扯明日衣角,“周围有很多妖气。”   “不好!”明日脸色一变拉着小烛自屋顶掠出。   破开屋顶,凌虚踏空,看着原本的三间屋子周遭围着一圈样貌狰狞的妖兽,还有几只飞翔在空中的鸟兽穿梭着,展开了漆黑的翅膀喧嚣着靠近,巨大粗犷的吼叫声吵得小烛缩了缩脖子,就看见明日手中弹出一缕金光直冲着鸟兽的前额。   仔细看去,金光没入鸟头颅,鸟兽一声凄厉哀嚎,叫诸多妖兽纷纷看向天空。鸟兽已经失去了力气,双翅狠狠地扑打着像两人冲过来,最后也只从斜斜从两人脚底划过,坠在地面上还扑腾了几下惊起一片尘土。   待到尘土散去,鸟兽粗哑的嘶鸣声音一声低过一声,血色的瞳眸格外凄惨,却也引得天上鸟兽纷纷振翅,小烛候在明日身旁,看着周围还剩的五六只鸟兽已经全部把头对着两人,怪异的叫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处在中间只觉得四周皆是喑哑惨叫,也知道他们即将一起攻过来。   见此情景,小烛拉拉明日,“公子,先生他会没事吧?”   明日低头,少恭所在房间依旧没有亮起灯火,而四周太过吵闹,也听不到下面的动静,只能看见爬行窜跑的妖兽三两成群的冲了进去,墙壁屋顶皆已破碎,里面扬起浮尘帘布,却始终看不清人影。   小烛有些担心的看向明日,却见明日一瞥之后自顾自地取出长萧,还用手指轻轻掸了掸音孔,慢慢拿起,似是要吹奏一曲。只是长萧刚刚压在唇下,便有琴音响起。   笃……的一声低沉,而后沉寂,蓄势待发的妖兽都是一顿。   笃笃两声忽而扬起,妖兽纷纷掉头,蹄足相擦不安地躁动。   而后琴声连响如舞女相缠的双手缓缓打开紧凑曼妙,又如晓风吹动竹林,青枝扰扰错综摇摆。低头望去,只见一道道金色波纹随琴声而推开,毁尽屋檐颓墙,将一众妖兽掀翻在地。   房屋倒去,砖瓦被音波吹走,这才看见少恭正坐在桌前,身前一把散发淡淡金光的七弦琴,单手弹拨着琴弦,便有音波自琴弦发出,重创那些妖兽。   “果然是琴仙啊……”看着少恭停下手,不自觉赞叹着,小烛回头,却发现身旁公子早已不在,扭头寻找,却看见靠近村口的一间小屋里接二连三摔出人来,酒坛似的客栈老板,擀面杖似的年轻人,带着头巾的大夫,还有一连串的壮硕大汉和三个年纪不大的妇人。   待那些人都摔做一团,明日才从屋中走出。见到自家公子,小烛连忙落地,可惜凌空而行的法术她学的不好,于是踩了几步直接身子一歪扑了下去。   “平心静气,处处皆虚尘。”听到明日的声音,小烛连忙稳住心神,改换心法,果然站住了步子,只是落地依旧歪歪斜斜的撞在明日身上。   此时少恭已走到明日身旁,看着地上坐起的一堆人笑道,“现在各位是不是可以再做一下介绍呢?”   “我……我真的是客栈老板!”酒坛率先说话。   “这些……这些都是别人叫我们做的!”擀面杖也不甘落后。   “对啊对啊,我们是被威胁的……”   “其实……”   顿时响起一片嘈杂。   少恭一弹食指,又是一声琴鸣,众人纷纷噤言。   “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如果要是说错的话,你们就可以永远闭嘴了。”   众人纷纷点头,于是少恭冷眼看向当晚给小烛诊治的方巾大夫,大夫顿时一个冷颤。   “你是什么人?”   “我本来是江都城西的大夫……”少恭听到这里直接一挥袖,老者顿时摔出三丈远,嘴巴鼻孔一齐冒血,再没了声响。   小烛是物灵,根本没有脉搏,即便是为了配合明日少恭演戏,用法术搏动心脉,也只会如常人一般,况且等少恭回去的时候,小烛已经基本恢复了,脉搏也该踏实有力,连如此简单的脉象都诊断成“脉象紧涩”。便是庸医也不至于分不出常人健康脉象。   打飞了老者直接看向客栈老板,客栈老板看到老张头的样子已经是一身汗水,再看到少恭盯着自己,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少恭皱皱眉,又是一袖子。   这次看向了一位捂着胸口的年轻妇人,妇人抬起头,面色煞白,却掩不住面容姣好,那妇人弱弱地看一眼少恭,低下头,复又抬起,“妾身名唤玉珠,本是江都城中一名暗娼,前几个月,天气还热的时候来了位客人,生的风流俊俏……”   少恭已经抽了抽嘴角。   “当然,论起俊美还不如二位……”   不待少恭动手,面色阴沉的明日手中天机线已然弹出,击中女子肩膀,女子身子一歪倒下。   小烛站在两人身后笑容更胜,只觉得好玩。少恭只是皱眉看了眼明日,居然只是打中穴道,留着她一条性命。   立刻将目光放到擀面杖身上,擀面杖咽了口口水立刻答道,“我叫张阿牛,西边村杀猪的!”   总算遇到个会说话的,待张阿牛说完,其他人一个跟一个报出自己的姓名,来历。   “怎么会到这里?”依旧是看向张阿牛。   “我跟人争辩错手杀了人,怕被官兵抓这才逃到了山里,结果遇到个中年男人,他说他是个商人,要做一笔大买卖,我跟着他不光能保住性命,还能发大财,我就跟他来了,来了之后才发现他是叫我把到这里的陌生人都杀了,哦,我来的时候老秦和他们几个都来了,后面陆陆续续来了他,他和他……”   不仅说出了自己的事情,连带着其他人一起指认出来,都是约莫夏天的时候遇到一位皮草贩子,跟着他做生意到了这里。   少恭如法炮制,不消片刻便明白了几人都是从江都附近而来,或多或少身上都背着案子,或为保命或为发财,被一位自称是商人的中年男子聚集到此处,供给用度钱财,只叫他们守在这里,看到前来的陌生人立刻支走,如果是有问题的立刻处理掉。   “那你们怎么控制这些妖兽的?”小烛从附近一只鸟兽身上拔下一只翎羽,一尺多长黑黝黝的发光,这么大的乌鸦精可不常见。   “这……”几人对视一眼,少恭抬起手。   “这不是我们控制的!我们只管守在这里,这些东西都是那个男人带来的!他们住在地下,也不归我们管,我们给他们准备吃食就行了!要是我们随意离开这个村子也会被他们吃掉!”还是擀面杖说的,“我来这里的时候,这里地下已经挖空了!我们住在上面的屋子里,他们住在地下和山上,有时候有些人到不了这里就在林子里被他们吃掉了!”   明日与少恭对视一眼,看样子,对方早知道是自己,还特地准备了别具一格的欢迎方式。   “那他们怎么会攻击我们?”小烛拿着翎羽挠挠手又挠挠擀面杖,这些妖兽并不灵光,只会听从号令,但是越是低级的妖兽越是不会思考,不可能分辨他们是什么人有没有问题,只会知道什么时候进攻陌生人。   “我们发现人有问题,就跟它说就行了……”擀面杖远远指向一只四肢脑袋像狗却凭空多出一对尺长犬牙的妖兽尸体,“只有他会说话,我们把发现不对的人和事情告诉他,然后这些妖兽听他的。”   小烛跑过去仔细一看,这只妖兽体型似犬,却大小如牛。浑身灰色短毛,泛着一些暗黄色斑点,四肢也和犬类相似,只是爪子更为粗大有力。再看看头,像是狗头,不过尖尖的耳朵竖起,足有五寸长,耳朵里的硬毛直戳手,黑漆漆的鼻子与犬类无疑,上颚两只犬牙长长的探出嘴巴,而且上面附着透明粘稠的液体,液体滴落在草木上,草叶立刻枯黄融化在液体中。   小烛正低着头,想要拿手去摸摸,却看见金色的衣摆就在身后,一抬头,明日也正看着,便问道,“公子,这是什么呀?和书上的长牙好像。”   “长牙,上古魔兽,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线索出来了,后面几章会出现古剑设定的角色,看看大家能不能猜得到~   修改一下设定,小细节太熬人~   ☆、有心者(十八)   “长牙不是早两千年就人间绝迹了么?”小烛忽而又抬起头,“自武王伐纣以后,姜子牙曾以烽火阵燃尽纣王妖魔。”   “不在人间,却在妖界魔界。”明日右手持萧背在身后,微微转了转手中长萧,看样子此事和魔界脱不了干系,虽然除了这一只长牙,其他妖兽不过是人间兽类修行成妖,但是能从魔界找来一只妖兽,绝非一般。缓缓璇出长萧,灌注气力,狠狠一划,自萧身漫出一股碧色被明日甩出切在长牙咽喉,没入喉间再没了踪影,只是长牙的身体忽而开始狠狠地抽搐……长牙最会装死,所以明日不忘试上一试,果然碧芒封喉立刻有了动静,只是没了声响,只在不住的抽搐,好在片刻后重归于静。   此时少恭也走了过来,看着长牙若有所思。   “怎么了?”明日隐隐有些担心。   “没什么,不过想起一些往事。”群兽围聚,意欲吞噬……如此场景,像是多年前的一场征战,一战,他便从天庭第一乐师沦落为生生世世不得安宁的凡人……   想到这里便头痛如斧削,有什么被深深挖开,遥远的太古时代,不周山仍在,父亲带着他一同前去捕捉黑龙,眼前忽然呈现出那时的一幕幕,而后妖兽四散,洪水泄地,百姓罹难。   翻卷而出的记忆如刀锋劈砍一般的疼痛,少恭不禁抬起右手狠狠摁住额头,意图缓解疼痛,却有一阵温热自左手心传来,扭头看去,竟是明日握着他的手,面露担忧。少恭不禁自嘲一笑,何时变得这般脆弱竟会失礼于人前,明日却只是拍拍他的肩,一言未发。   将视线放远,刚才聚集在一起的几人正欲逃跑,没想到小烛已经跑过去兜住了他们,把人往一块赶去。   “我没事。”少恭抽回了手,明日淡淡一笑,未说话反而握得更紧。少恭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冒出冷汗,而明日的手却很暖,紧紧的握着自己发冷的手掌。“你不用去看看么?”   “就让小烛去玩吧。”明日竟然露出一丝笑意,小烛眼里从来无善恶是非,只是跟着明日按照他的话去做,偶尔自己也会随心而来,即便闹出人命也不知错在何处。   “你特地留着他们的性命,他们也不会谢你。”对于这些人而已,早已将别人当成聚敛财富的工具,毫无悲悯之心,而明日却依旧手下留情,不忍杀死。   “我并未怪你,”明日知道少恭还在介意刚才自己留那女子一命,“惩恶既是扬善,这里的人百死不足谢其罪,只是他们都活不过今晚,何必要你亲自动手。”   语气淡然,明日并未看向那些人,只是低着头,执起交握的双手,感觉出少恭已经不在挣扎,只是依旧不太情愿,一抬眼看见少恭眸里里有一丝丝不安索性笑了起来,“他们并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你也该放手了。”少恭撇开脸,再用力一抽,居然抽了回来,只是掌心的湿腻在离开热源之后迅速冷却,不禁蜷起了手指。   “噗……我们同行至今,本该互相扶持,少恭何必介怀。”隐约察觉少恭的别扭,直接点明,“我以为少恭本不会在意这些俗礼。”   “并非如此。”听闻明日所言,少恭忙反驳到,“只不过我已无事。”话一出口,才看到明日忍俊不禁的表情。   尘世千载,少恭以各种皮囊混迹人间,见过太多风花雪月,当然察觉出来明日言行之中似有若无的暧昧,只是明日不曾明说,他即无法拒绝,也不能承认,唯有恼怒的深吸一口气侧过身去,不看他。   “少恭。”明日终于恢复平常语气,淡然叫着。   只是少恭还记着刚才明日眼中的戏谑,怒而不言。   “少恭。”语气已然放轻,带着淡淡的笑意亲昵。   少恭皱起眉,这语气,更不对了。   “少恭。”语气里全是无奈,似是放弃却又拉起少恭一只手。   少恭终是忍不住回头看明日,却只见明日清亮的双眸中满是温柔,眉角含笑蓄着温柔,漆黑的瞳仁在夜间仍是暗暗镶着自己的样子,少恭被这个发现戳到了心里一块地方。   “我只想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旁,不会让你一个人。”语气温存轻柔却毋庸置疑,眼中含着万千柔情却又坚定不移,少恭总觉得明日是个极为单纯又极为复杂的人,从不隐瞒,总是坦然以对,却又藏着万千心思,猜不透,说不明,只是此刻竟然有些不能直视明日的双眼,那双灼灼其华似是疯狂燃烧又极力克制的瞳眸。   看着少恭眼中渐渐升起雾气又皱起眉,知道他虽然感动却仍旧存疑,也不勉强,只是淡淡一笑,又将另一只手附上少恭的手背,紧紧握了一下便放开,道,“走吧,别让小烛玩过了。”   明日终是放开了少恭的手,转过身去走向人群所在。   少恭这才毫无顾忌地打量起明日,长身玉立大步流星,明日是个自信到近乎自负的人,凡事带着胸有成竹的坦然淡漠,走起路便像是俯视众生,天下条条道路任由他走。   不过……明日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天纵才华,能有如此境界,放眼天下又有几人?无怪乎白离初见便倾心。   正想着又看到明日半路驻足回首,眼中依然带着些许顽劣笑意,“怎么,先生莫不是只喜欢看明日的背影却不喜欢看明日的脸?”   “胡说八道!”   “哦,大概刚才明日望着先生时,先生还想着其他的事情,所以才对明日视而不见,此刻终于想起了明日。”明日眼中笑意愈甚,越发觉得欧阳少恭此人颇为有趣。   “有此闲话时间,不如快些到小烛身边去。”冷冷瞪一眼,快步走过明日身旁,看着远处小烛已经蹲在地上嘴里咬着草根,双眼睁得圆溜溜看着这厢。   明日无奈的摇摇头,在少恭经过身边时跟上,略微落后一步,却见少恭大步飒踏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看样子今夜说这些倒也不错,心情又好了几分,嘴角噙着笑意跟在少恭身后。   小烛远远地看着明日和少恭站在一处,靠着自己眼力好看着他们拉着手说着话,只觉得今天的公子特别开心……公子开心她就开心,公子因为先生开心,她就喜欢先生,所以少恭过来的时候小烛从地上站起,笑得眼睛弯弯。   “怎么了,有什么好事?”少恭知道小烛从来藏不住事,心里开心脸上便全是笑意,但是刚刚收拾完一堆凡人,看着满地狼藉和抖抖索索挤在一起的几人,不知有何事能让他开心。   “因为公子开心啊。”小烛一歪头,从少恭身后看向明日。   见到如此情形,少恭也终于回头,只见明日满面笑意如春风三月翩然栖于身后,就连站姿也带着几分得意神采。   此时少恭心中甚是郁闷,却不知是郁闷明日所言还是明日此刻看着全然无事。   “先生,你怎么了?”走过少恭身边,明日满面笑容回头看着少恭问道。   “没什么……”这一对主仆也是绝了。   “先生要是累了,不妨歇息片刻。”明日又伸出手,在少恭不悦的眼光下拂了拂少恭的肩,少恭眼睛抬起,竟然露出杀意,但明日只是转过身,重新面向小烛。这是才注意到明日适才拂肩的手并未落在肩头,反而是大幅度的指向一旁山林。   右手持萧收于身后,左手半握贴在身前,明日只是站着,站在一地狼藉上,也像是漫看人间,总带着一分随意,少恭深吸一口气摇摇头,从明日身旁走开几步。   看着少恭走开,才将视线转回,地上摔做一团的几人,明日微微一撇嘴面色不佳,让几人更是挤在一处。   “谁知道去地下的入口?”长牙已死,线索便只在这些凡人身上。   小烛努着嘴,水汪汪两眼满是疑问。   明日并未看向小烛,只是看着张阿牛,张阿牛低着头,但是一堆人指着他道,“平日都是他和客栈老板去送饭的,现在只有他知道。”   “我我我……”张阿牛似乎有些紧张,擦着额头的汗说不清话,小烛跑到他身边,结果他反而吓得往地上一跌。   “怕什么,我现在又没打你!”小烛说着就伸出一只手,将张阿牛整个提到少恭明日眼前。   “你是不愿意为我们带路?”明日语气里并无责问,只是张阿牛连忙摆摆手,“不不不……”   “那就走吧。”明日开口,小烛立刻把人往前一丢。   “可是我……我只认得入口,我从来没有进去过。”说着指了指西南一处小屋。   “你将我们带到入口即可。”再往里他不知道才是正常,妖兽所居怎么会让凡人踏足。   张阿牛回头看着,那些人也看着他,注意到两边的视线,明日似是想起了这些人还未做处理,便说道,“这里没有你们的事情了,都走吧。”   此言一出,众人皆面露怀疑。   “不愿意离开也可留在此处。”   “不,多谢大侠……不,多谢神仙……”几人匆匆爬起向山道走去。   “只不过,此番如能活着出去,切忌行恶,多做些善事吧。”   明日声音不大,几人都似没听到一般跑了出去,唯有小烛,眼里生出一股子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总喜欢在紧张时刻描写双欧阳的暧昧~   果然越是关键时刻,越是真情流露~   ☆、有心者(十九)   “公子……”小烛喊了一声,“我觉得……好像……”   “怎么了?”看到小烛今日经竟会出这种说不清的负面情绪,明日揣测着下山这么久,她也开始懂得人心,比如难过,比如悲悯。   “他们会出事么?”终于连张阿牛都发现了不对劲。   “你也看到了么?山里一直有妖怪监视着你们,你们走出这里,说不定马上就会死。”小烛知道他们该死,但是,“公子,你不杀他们,就是那只妖怪么?”   “既然是他们自愿来到这里,就让他们选择吧。”明日终于朝着张阿牛指的方向走去,而张阿牛听到这些脸色一变,立刻跟上,碍于明日生人勿近的气场又只得落后一截,但是小烛也跟在明日身后,他怕了打起人来丝毫不手软的丫头,又只能再疏远些,一边跟着明日往前走,一边不住地回头,却见那些人纷纷投入山林,一片阴暗再也不见人影。   看不到那些人影张阿牛反而更加介意,一心回顾着,一个不注意摔了个跟头,待他从地上爬起,就听到“嘎”的一声鸟鸣,有些飘渺,忽然间竟然有些不真实,张阿牛也来不及擦去脸上的尘土,只是有点怀疑的歪着头,莫不是自己听错?但是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呱呱乌鸦嘶叫中夹杂着一声接一声的凄厉人类呼喊,而且,这些声音都非常熟悉,那些男男女女,和自己一起守在这里的人。   “公子,先生该不会有事吧。”小烛终是忍不住问了,方才看到先生走开还以为是生气,后来却发现少恭隐去身形没入林中,直到那些人也进了林子,才明白是两人商量好,明日留在这里吸引注意力而让少恭前去查看。   “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料想这里也没有多少人伤得了少恭。”这样说着心中却有一些不安。   “先生猜到了有人在林中监视?”周遭都是浓浓的妖气,以至于战斗开始以后小烛只觉得周围全是妖怪,从未想过还有一部分留在林中并未现身。   “既然长牙能来,其他的魔界妖兽自然也可以来,而且……对方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也就不会光派这些东西来送死,将我们引入地下的时候,一定会派人监视才对。”明日一直都很清楚,所以刚才在半空中便在观察,可惜一众妖兽只知向他们袭击,虽然看得出来早有安排,却未在战场上发现指挥的人,就连那只长牙也不过是战斗力更强些。   只能是早做好了安排然后开始袭击,真正指挥的一直没有现身,所以才会猜想真正幕后的人一定在监视着,至少派人监视着,要看着一行三人进入地下才能放心,刚刚放走的几人,也是料到对方不会放过他们,故而想试一试,果不其然。   自己和少恭已经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进入地脉出事的地方,对方却连面也没露……想到这里不禁紧紧握住了长萧。   “公子,先生回来了!”被小烛开心的声音打断沉思,明日抬头看着少恭面有不爽的走来立刻迎了上去。   “如何?”少恭既未受伤,也未带人回来。   “只不过是一群乌鸦精。”少恭有些佩服对方,如果不是敌对,着实要夸赞一番对方的聪明,并不是找个法力高强的妖怪监视,而是将神识附在一群乌鸦精身上,即便是全被消灭,对方也不过是需要休息一段时日,只不过,“我已顺着他的神识反噬回去,已经解决了。”   没有疯掉,也会有一段时间无法回复神识,所以大可以放心去地下,暂时那边还无法干涉这里。   “一群乌鸦精么?”明日反而高兴不起来,“这样说来……”   “那群人被杀之前,乌鸦精一直是潜伏着的,我拨动琴弦惊了他们一下,他们以为是那群人要出手,这才纷纷出现。”大概只接到了监视的任务,加上他人的神识覆盖,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对方只有几缕神识,无法完全控制乌鸦精,所以当少恭刻意惊扰的时候,乌鸦精会本能发动攻击,这才暴露所在。   张阿牛一直在旁边听着,越听越是庆幸还好自己没有一起跑。   一行人已到了那处小屋门前,张阿牛连忙走到前面把门推开,内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张阿牛面有难色的说道,“平日里我只管将东西放在门口,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冒出来了……”   “障眼法。”明日屈指弹出天机线,击在地上,而淡淡金光顺着丝线冲进地面,瞬时房屋一震,露出斜斜一个大坑,整个房子地面就是一个坑,没有任何装饰,全是泥土夯成的地面,倾斜向下,伸向一片黑暗处。   “公子,我们走吧。”小烛如常走到前面打算燃起亮光,却看到张阿牛已经递来一盏油灯,明日对小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暂且不动,少恭已经拿着油灯踏入地道,油灯倒也照得清楚,明日随后跟上。   小烛看到自家公子和先生都下去了,也打算进去,但是张阿牛却拽了拽她的衣角。   “姑娘,你们都下去了,我怎么办啊?”   “怕什么,跟我们一起下去呗!”小烛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有公子和先生在呢。   “可是……我怕……”张阿牛心虚的擦了擦汗,他不是那些修行之人,平日里便被妖兽欺压的苦,纵然现在外面的已经被清理了,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凡人本就畏惧妖魔,他也是。   “那你就留在这吧,或者你现在走,反正公子他们没叫你下去。”小烛虽然有些烦一个大男人嘀嘀咕咕,可转念一想也是,公子也没有吩咐这个人下去,自己下去是主人说过,叫自己日后就跟着公子,所以公子到哪儿她就到哪儿,除非是公子叫她不要去,不然她就跟着,可张阿牛现在对公子也没用了,公子也没吩咐,就随便他去哪儿。   “那外面……”   “外面的东西刚才已经被先生处理了,你不是也听到了么,那些乌鸦精怎么会是先生的对手。”虽然不知欧阳少恭功力几何,但是在镜阁主人身边待得日子长了,也能察觉得到少恭和这些妖魔实力的悬殊。   “可是……乌鸦精会嘎嘎叫么,我听着像大雁啊……”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那明明就不是乌鸦的叫声,总不会成了精连叫声都变了吧?   “嘎嘎叫?哪来的什么嘎嘎叫?”乌鸦叫声嘶哑粗粝,小烛也有些好奇,“乌鸦一叫那些人就叫了,都是呱呱呀呀的,哪有什么嘎嘎的叫声?”如果有着乌鸦和那些人以外的声音,就算自己不知道,公子和先生也该知道吧,他们的道行那么高。   “呃……也闹不好是我听错了,我当时被你们吓到了,然后就是一阵惨叫。”张阿牛心虚的擦擦汗,这一晚上事情都太过诡异。   “那你还走不走啊?”   “呃……”张阿牛看着村外的野山,一片黑暗,眼前这人虽然动辄出手打人,却活生生的在眼前,而那两个看着也很有本事,再说这里也是个漂漂亮亮的姑娘,“我,跟着你走吧。”   “那快点啊……”向下望去几句话的功夫,地道里光亮已经越来越弱快要看不到了。   “没事,我这里还有一盏灯。”   “没发现你藏东西还蛮厉害的!”   看着张阿牛提出一盏灯,小烛就望着灯火发呆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火色,吓得对方连忙握住小烛的手。   “你不怕被烧到么,这可是火。”   “对啊,我喜欢火……”   “快走吧,你家公子都不见了。”坑道里已经没什么烛光了。   “啊!公子!”终于注意到自己说话的时候前面两人并未停留,连忙拉起张阿牛的手将人往下拖去。   “喂……”张阿牛来不及说话就被拖了进去,身子一歪差点摔倒,连忙跟上去,却没法甩开小烛的手,只得撇撇嘴,这才打量起地道,虽然来到山中很久,但是真正进来还是头一遭,他虽然好奇,却也不敢闯入那些妖兽的所在,如今妖兽被清空,自然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地道里有着一股湿湿的腥味,四下看去发现周遭都是空空的,土壁上长着几丛杂草,地上偶尔有几块小石头,也没什么特别,正想着看到眼前一副枯骨,上面还残留着粉红色肉屑。   “这……”   “马骨,被吃的很干净。”就连骨头也被咬断了几根,看样子这里的妖兽胃口不错。   又往里走了一段,地上的枯骨越来越多,还有些其他野兽的骨架,张阿牛一开始还觉得新鲜,可是到了后面看见几幅人类的骷髅依靠在墙壁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脚步也慢了下来。   “你快点啊,我要是追不上公子可怎么办!”小烛完全没有一点怕的心思,反而一心着急想要追上明日匆匆拖着张阿牛。   “那个……我看,这里危险,我们就在外面等吧,我看你家公子和先生本事也挺大的呃,我们进去不是添乱么……”已经完全不想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但是一人留在外面又是害怕,只想拖着小烛一起留下。   小烛狠狠瞪一眼,说道,“你不去就走!”说罢甩开张阿牛的手腕,一个人朝里走去,张阿牛慌慌张张跟上,却被迎面一阵冷风吹倒。   “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张阿牛没有撒谎哦~   留言和收藏是更新的第一动力!   ☆、有心者(二十)   顾不得倒下的凡人,立刻冲了进去,这股阴风里,和镜阁那扇门的气息太像,古老而不详。   明日握紧手中长萧,面前是一汪浓稠的液体,缓慢地涌动着,像是储满墨水的池子,暗黑的水流与漆黑的背景融为一体,不知延伸到何处。只是从墨池不停地窜出种种妖兽幻象,在触及少恭和明日身旁淡淡光晕的时候化作烟尘散。   这里的浊气聚集,快要比上门的另一边了么?   “小烛?”明日站在池边,极目望着不知边界的水池,想要透过这样的浊气看到远方,必须要有穿破浊气的光亮,否则单凭自身修为所见甚少。   “知道了,公子。”并未和之前一样在手心点燃光亮,而是将油罐中的油倒入池中,看着油罐中所剩不及一半,立刻将油罐收回,而后轻轻一个响指,燃起火花落入池面,水面上延伸出一条淡淡光晕,隐约可见池子看着虽大,其实也不过数丈。   小烛正好奇的伸出手,将要探到池中,却被明日喝住。   “公子,这水好奇怪。”她只是好奇,究竟是水里掺了什么,让整池的液体看起来浓稠如油?   “并不是水,这里是浓度极高的浊气,夹杂着太多沉沉阴气和浑浊吐息,浓稠到像液体一般,积聚池中。”少恭只觉得周身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这种液体他在随父亲征战的时候常常见到,不周山下也有一条这样不详气息汇成的河流,难道只是因为场景太过相似让他想起往事而觉得不适?   “那我们怎么办?”   “进去。”明日看到水池尽头有窄窄一条小道,到了池子边上已经没有之前一路上的枯骨,但是也没有那些杂草,唯有一滩死气沉沉的浊气涌动如水。   “可是……有路么……”空荡荡的山洞到了这里全是那些液体,真如先生说的,全是魔界的浊气,他们也不能直接趟过。   明日不语,只是暗自摇摇头,倒是少恭忍俊不禁的笑了,“我们需要走过去么?”   “忘了……我们可以飞过去!”小烛一拍脑袋,她怎么忘了,刚刚在外面还凌空踏虚站在半空中,这里居然以为要走过去,吐吐舌头,连忙跟上。   看着自家公子先行一步,飘在池上,小烛仍旧有些怕,她的法术学得并不好,也不能碰那些浊气,所以站在池边有些犹豫,谁知道明日竟然将长萧往后一递,连忙握住。   “公子,要不然我变回原型,你拿着吧,也方便你们后面看路。”小烛并不重,她本就是烛台化形,只是借着长萧稳住身形,如果变回原型,也可以让明日直接拿在手上,或许更方便些。   “先进去吧。”明日并不希望小烛变回去,他习惯小烛人形的样子,也将她当做一个活生生的人来对待。   少恭走在明日身边,看了看小烛,还记得那晚观完天象这只化作人形的烛台满心忧愁的跟他说道明日的事情,她在担心明日,却还不知道明日也在担心她……常人或许如是,按着自己想法走的时候,总顾不得旁人的心情。   小烛也看回去,亮晶晶的眼里生出一丝疑惑,为什么先生这样看着她?   少恭淡淡一笑,拍了拍小烛,“不用着急,里面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如果在这里浊气已经如此浓厚,那么地穴深处必然有着极为恐怖的东西才能将本该存储地脉灵气的洞穴化作一滩浊气涌动的液体,强大到能够改变一处气息的东西。   也就不用怀疑,越往里浊气会越浓,到时候就必需倚靠身为法器的小烛来照亮。魔界有太多可以将自身与浊气化作一体的妖兽,如果被浊气挡住视线,他们随时可能落于下风被暗算……想到这里一声冷笑,魔界做事从来不讲究光明磊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果然,走到池子尽头,只有一两尺宽的通道,内里气息流动更甚,适才小烛在外面感受到的一阵阴风便是从此而来,只是这里气息倒是更为深厚浓郁,缓缓地一阵……   三人依旧前行着,也发现这种风是一阵阵的,而且……一阵阴风过后,周围的气息会向里流动,像极了动物的呼吸,呼出一口气,再长长的吸入新鲜气体,而内里的阴气和外面水池中的浊气相呼应着,流动着。   小烛已经被来回的气息熏得摇摇晃晃,但还是双手紧握长萧,明日回头,看到小烛双眼清明依旧,知道她心神未乱,又看向少恭,对方仍旧在打量着四周,注意到明日的视线也直接忽视。   “小烛,可以了。”明日抽回长萧,再往里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刚进来时人间的灯火尚能点亮,如今早已没有了光亮,就连神识也受阻,只能感觉到身旁近况,再远些便是一片混沌,只能通过气息判断里面住着魔物。   听到公子的话,小烛看着明日眨了眨眼,然后拽了拽少恭的衣袖,少恭也终于看了一眼明日,只是极快得扫过,便将视线停留在了小烛身上。   “先生,我说过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我知道。”小烛不愿提起的,无非是明日本命星一事,他也想瞧瞧,到底何方妖魔能在他面前伤了人。   察觉两人间有些秘密,明日看向小烛,小烛连忙低头,化作烛台。托着手上的烛台,晕黄光芒并不刺眼,却像那日山洞中一般,将地下光景照得明明白白,可惜明日心中却有些不明白,小烛化成烛台躲开明日的追问,明日自然看向少恭。   明日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只要看着你,你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他的质问,他的固执,全部都一清二楚写在眼睛里。   “小烛担心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叫我多顾着些。”少恭回答的很清楚,并没有避开满是怀疑的眼睛,甚至映入那双漆黑瞳眸中的脸还带着微微笑意。   少恭笑得坦然,小烛确实是希望他能多多照顾明日,他并未说谎,谁知道明日反倒低下了头。   “少恭,如果你为难的话,倒不如现在就走,我一人进去便可。”   “我要是不愿意,怎么会到这里来,明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方才在池边便已开始犹豫,眼里再也没有在外面的从容,而是染上一分阴郁,也不肯再看着自己,“你不用替我担心,长牙本就是七分保命三分进攻的兽类,如果我要用琴声杀了他,不只那些凡人,连你和小烛都会受伤。”   看到长牙尸体的时候少恭就发觉上面有明日的气息,在自己到达以前处理掉长牙,“还是说,你疑心我与玉萝苑联手?”   此言一出,明日终于不再低头,看着少恭的眼里竟有了一丝怒意,脖子上经脉凸起,微微露出咬合的牙齿,少恭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却看到明日眼里竟然蒙上一层雾气,又缓缓闭上眼,一只手搭上少恭的肩,再睁开眼已经不再愤怒,眼里只有几分不忍,开口说道,“少恭,我从未怀疑过你。只不过,你也曾说过,你为玉萝苑所救,我虽然猜不出他救你的原因,但是遍览六界传闻,玉萝苑此人即便不是有心利用你,也一定不会允许你坏了他的事情。而今此事和魔界脱不了干系,如果玉萝苑真的有参与,我担心他早已对你有所防备,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原本只是搭着的一只手不觉用力扣住了少恭的肩膀,主人似是极力情绪激动但有极力忍耐,只是片刻复又放松,恢复成轻轻搭在少恭肩头。   少恭闻言不禁一怔,的确,十年了,十年来他都再未见过玉萝苑,但是还记得那时玉萝苑独坐于地空望远处的样子,只有被伤到不在乎的人才会露出那般神色,所求注定不可得,空有满腔情谊无处宣泄积压在心底,最后变得不在乎,不在乎自己如何,不在乎世界如何,最重要的,再也寻觅不得。   只不过,少恭终于扣住明日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紧紧握住再拿到身前,“是我误会你了。”   明日摇摇头,“这与你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所以我心中有此疑虑却不曾言明,但是少恭,你本与此事无关,明日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决定而让你遭受不幸。”   “同行许久,怎到了今日,就成了与少恭无关。”少恭知道明日素来心重,常人只看得到眼前事物,明日却总是思前想后,便是些许征兆也会推演过去未来,“况且,我也不放心你一人。”   双手交握,少恭的手更用力些,明日看看两人交握的手,再看看少恭从容笑意,也是自嘲一笑,恢复正色看着少恭,“说起一人,我也不该让你一人离去,总是说过,要在你身旁。”   “切莫再开这种玩笑了。”一听明日话里的暧昧,少恭不禁摇摇头,此时此刻,他还有心思说这些。   “便是到了此时,看着少恭,我才觉得必要归来。”洞中气息更为激烈,已经能听到粗重的喘息,明日的鬓角也被掀起,飘起的长发却掩不住满是温柔的神情。   “你……”少恭有些无奈,刚要说些什么,便被一阵啸声打断。   “太子长琴!果然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光顾着码字王九塞存稿箱了,本来以为今天休息总会有时间,可是某泽忘了自己劳碌命,难得的晴天洗洗晒晒再做一顿晚餐……   但是我还是保证了日更哟~   ☆、番外-千年的祈祷(上)   B站同名双欧阳视频配文,地址:/av1666858/,与阿婆主共同完成梗概内容,此篇作为本文番外,也可当做独立故事看。   旧时花染血,一度烽火盛。   欧阳,别忘了,欧阳这个姓氏便是禹王后裔,受封乌呈欧阳山之南,亦是欧阳山庄所存之地。   记忆中说出此话的人面容已然模糊不清,明日只记得那时那人反复强调的一句话,欧阳山庄的存在,是为了玉衡,我们一生都该为守护玉衡而活。   若不是那一夜黑衣人闯入,屠戮山庄,也许他一生真的就只为玉衡而存在。明日从榻上坐起,揉揉额头,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十年?十五年?   占地百亩,家仆过百,鲜花成簇松涛竹林,繁华异常的欧阳山庄于一夕间化作乌有,那个守护了玉衡一辈子的人临终前将玉衡摔碎,老仆拾得大半,拼着性命交予了自己……   握着青禾色锦囊,传说中的玉衡便在手中,但是明日只觉得头痛愈甚,不过一片传说中的石头,竟然让那么多人耗费一生倾尽性命,不知多少无辜被戮。他不喜,却甩不掉,一如那双如狼般漆黑狠绝的眸子。   书童推门而入,只见明日坐在床榻上,被子滑落在身前,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坐在床上,低着头以手相撑。   “公子,你不舒服么?要不要请大夫?”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每次梦到那些,醒来都有些无力,玉衡完整时束缚了整个欧阳山庄,玉衡碎了一样要他守护,呵,不过一片碎石,纵使完整,除了杀戮血腥,又带来了什么?   明日很清楚自己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但是好友祈月见他面色沉郁加之下仆一番渲染公子起床时如何面色苍白额前冷汗,立刻拉着明日出来,美其名曰欣赏琴川美景。   嗯,不过药庐有什么美景?   眼前青囊药庐生意兴隆,百姓自觉排队站到了街上。祈月在身边露出敷衍的笑容,来都来了,去看看吧。   “不……”必了,世上医术比他高的还真没几个,没必要心情不好就找个庸医来糟蹋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准备拒绝,无意间却看到了药庐中一袭青衣的坐堂大夫。   “我跟你说啊,这位大夫医术可是非常高明的!所谓有病不自医,你也不要太过相信自己的医术,不舒服的还是要……喂喂,明日,你去哪儿啊!”   不理会祈月聒噪的口舌,径直走近药庐,那人交领长衫外罩浅蓝刻纹长袍,刘海斜长而双目暗垂,正在专心诊病,似是注意到有人看着自己,突然间一抬头。   待到少恭乌黑明亮的双眼扫到明日时明日面上已是微微带笑,片刻前的阴郁诘责似乎只是错觉。   明日只在药庐中站了一会儿,少恭很忙,忙得疲于应对前来就诊的百姓,而明日很闲,闲得打量着青囊药庐的布置和药材质地,所以少恭几次抬头不过看到锦服公子悠然自若的看着他的药庐,神情娴雅便如漫走山野看着云卷云舒,直到某时抬头人已不见。   “我说你啊,上次都进去了,也不看看大夫。”多亏着祈月不记仇,没消停几天又来明日下榻的客栈,“这次啊,你可一定要听我的,花灯会可热闹了!”   “嗯,上次你给姑娘送花那条河?”明日目光流转,漆黑的瞳仁停在好友脸上三分笑意七分嘲讽,说是带自己去看大夫,但是一到青囊药庐还没说几句话便被路过的少女勾去了注意力,他在药庐中打量着坐堂大夫,细看着药庐布置,也在等着好友,最后却发现祈月追着姑娘不知去了何处,也只得一人回来。   “明日,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明日诸多好友中,唯有祈月脸皮最厚,能丢你一次也能丢你两次,丢了之后再回去找你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明日于灯下长叹一口气,就知道被拉出来最后也是一个人。   摇摇头顺着琴音走去,却见那时那日那人于河畔水榭安放一把古琴,笃笃古琴若泉水滑出,也如珠玉跌落,庞然大气却又流转自如。   待明日走近,手中便多了一管长萧。   琴声喑哑,箫声呜咽。   琴声攀高,箫声起伏。   箫声初起,少恭便微微回头,看见明日压着长萧伴奏,露出一丝浅笑,便继续弹奏,而明日亦是练了千百遍一样相合成曲。   初次合作竟浑然天成,音律和谐。   以致二人一同转向高山流水,曲声悠长婉转,引得路人侧目。   少恭双手抚着琴弦,压下琴弦颤动,回眸道,“高山流水,不过如此。”   明日浅笑应答,寒暄间却不忘细看自己报出姓名时分少恭眼底的欣喜与震惊,相约再见便抽身离去,看样子,自己应该没认错。   祈月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明日也知道他定是看上了谁家姑娘,正挖空心思追求着,可惜了被看上的姑娘。明日偶感寂寥,少恭便会前来拜访,也多亏如此,两人琴箫相伴,明日在琴川也不算太无聊。   “你要走?”少恭知晓的时候满眼震惊。   “我怕我再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明日面露无奈。   “怎么说?”   “我怕时日太久,无法自拔,自己脱不了身,亦会叫别人烦扰。”明日说出此言,双目灼灼望向少恭,便是一言不发,眼中深情也叫人不敢直视。   少恭果然挪开了眼睛。   “你心头压了太多的事,所以总无法开心笑一回,”明日慢慢斟着茶,“而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   “你想多了。”少恭匆匆离去,下仆才问道,公子要走,怎么要在郊外买地建房?   搬到郊外不是离开这里?明日反问,仆人一时语塞。   少恭再来的时候,明日正将下仆捡到的锦囊打开,心中早有揣测,看到玉衡碎片还是震惊非常,只是强压下情绪看向少恭,问道,“少恭,此物你可认识?”   “这是一件叫做玉衡的法宝,少恭所得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块碎片而已,是我之前因机缘巧合得到的。”   明日了然一笑,凤目流转。   “看样子明日对此物甚是了解,打听一下,其他碎片的下落。”第一次主动将手搭在明日肩上,用力握着。   唇角轻扬,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条件当然不一样。”既然你愿意,那也怪不得我。   少恭面露疑虑,明日却笑道,“独用佳人一夜。”   是真是假,他总要亲自确认一番。   不是你,我断不会冤枉。   真是你,成全又如何?   玉衡终会被夺去,帝室皇裔守得住玉衡也守不住江山,倒不如将他送给想要的人,不过,少恭……你拿到了玉衡,想做什么呢?   少恭不会回答,明日也不会问出口。   只是修长的手指拂过肩胛上的旧伤疤,明日忽然间落下泪来,泪水打在脊背上,顺着脊沟与汗渍汇聚,明日并未说话,只是吻了上去,不住得用唇齿啮咬着旧伤痕。   欧阳一族诸多弟子,天资以明日最佳。幼年时便是聪慧过人,阅览典籍过目不忘,也是最早明白了玉衡所用……始皇帝一度用玉衡炼制长生不老药,只为了做个千秋万世的皇帝,明日一度庆幸他未能成功。暴政重刑,为了玉衡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便是自己的父亲,也只将自己儿女视作守护玉衡的工具。   所以明日自从知晓欧阳山庄的本质时,就不喜欢待在山庄,反而喜欢去野地里走走,至少那里的风是自由的。   还记得那日隔着从木见到那人戴上鬼面具,当时只被一双寒目摄去了心智,而后一夜血染山庄大火焚烧,明日在惊恐之中竟然有了一种解脱的轻松。   在火灾中,在无人注意时离开了欧阳山庄,只想走得远远的。   可是,一个孩子能走多远?所识不过周边,一人在树林中游荡,却看见黑衣鬼面放在河边,一人独自擦拭着肩胛上的伤口……那道伤口他记得,护庄武士所伤,此人无疑便是屠庄之人……   鬼面具……想起那双森寒的眼睛和鲜血烈火……不可言语的惊恐漫上心头,明日只顾捂住嘴唇拼命缩在草丛里等着那人离去,等着家仆寻来。   “玉衡可以吸纳天地灵气,让所有者据为己有,当年始皇帝意欲用它炼制长生不老药,此等逆天行径,终是不成。不知少恭想要它做什么?”明日手上正把玩着另外一块玉衡碎片,倚在榻上懒散倦怠。   “只为了却一桩心事,怎么,你要反悔?”少恭表情已经有些狰狞,但明日只是淡淡一笑。   “自然不是,若是出尔反尔,我又怎么配和你在一起……你的心愿,我自当尽力完成。”   闻言少恭皱起眉,眼前明日笑得如同春风三月拂面而暖,眸中储满着温柔,却清明依旧。明日绝不是会因一时兴起随意而为的人,事及玉衡,当真会轻易答应帮忙?   似是看穿了少恭所想,明日坐起,离少恭近了一些,少恭微微张嘴不自觉向后靠了靠。明日也不说话,只是附身将手中碎片放在了少恭手中,柔声道,“红尘之中,若是少了你,明日多寂寥。”   少恭低着头,并未看到明日眼中的伤痛怜惜,却听到话中无奈。   “只不过,若要集齐全部碎片,还要少恭割爱。”   “怎么说?”   “要集齐其他碎片,少恭还要先将手中碎片都给明日才行,否则我也不知是否集齐。”明日看着少恭永远目中含情,似是朝露傍叶。   “要多长时间。”   “最多三日。”   少恭略一低头,便将玉衡碎片放到明日面前,明日用手掂量着玉衡碎片,露出一抹无奈笑容,少恭啊少恭,你可叫我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B站同名双欧阳视频配文,地址:/av1666858/,与阿婆主共同完成梗概内容,此篇作为本文番外,也可当做独立故事看。      ☆、番外-千年的祈祷(下)      夜雨萧萧,寒风阵阵,   银白的闪电打在玉衡碎片上,一片片反射出光点;   雪白的雷光照在明日面颊上,双目圆睁满是不甘;   大大小小的玉衡碎片,紧紧握在手心中,逐渐染上鲜红的液体……一如那日,朱红溅绿荫,霞火焚丹阙。   “明日,你怎么了,没事干嘛自虐!”祈月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条,明日坐在桌前,桌子上书卷笔墨未干。但是淡淡墨香掩不去血腥刺鼻……浓稠的液体自掌纹蔓延,待祈月扒开明日紧握的左手,手心被血色沿着掌中纹路映出一片诡异画面,碧色玉衡却愈加清透。   “祈月,我这么做,对不对?”明日不去看玉衡,也不看好友,只望着窗外珠落玉碎的大雨。   “啊?你要做什么?你做事还会问我么?我说了你会听么?”祈月开始还是担心,听到明日的话后不禁叹气,“你啊,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呢……”   三日内,少恭并未去找明日,明日也不在琴川。   三日后,少恭再去明日住所,却只见一卷羊皮。   急忙打开,只见羊皮纸于刀剑情三字上愤然写着一个大大的“恨”字,骨架分明结构谨严,笔画确实粗狂浓墨。   其实,你也早知道了吧?欧阳山庄的少主人。   寻到郊野草堂,只见明日独坐窗前,一抬眼看到了明日,并无怯意,反而冷冷一笑起身相迎。   “没想到,你居然在。”   明日并不理会少恭所言,只是淡淡道,   “我问你,当初屠戮欧阳山庄的,是不是你?”   “是。”   “也是为了长生不老?”   “没错。”   “接近我就是为了玉衡?”   “当然。”   看着少恭如此干脆的承认,明日闭上眼点点头,再睁开眼已经再无犹豫全然坚定,一手摸向腰间锦囊,“玉衡不知毁了多少人,少恭,我本不愿伤你。”   闻得此言,少恭不待明日出手,直接一掌拍向明日胸口,看着明日倒下,一歪头勾起嘴角,邪邪一笑,“朝闻道夕死可矣,满足了你的好奇心,我就不得不杀你了。”   能猜得出来自己的身份,也知道自己要拿玉衡炼制长生不老药,更懂得医术,欧阳明日太危险了,不杀了,计划随时会暴露。   明日低头吐出一口血,他本就不喜欢抢夺万物灵气的玉衡,以始皇昔日恶行为戒,却见少恭执着于玉衡,只觉前世因由竟延续至今,也是时候了解了。念及两人情缘,勉力抬头,竟然露出一丝笑意“为所爱之人倾尽全力本就是应该,明日又怎么会做不到呢?”   听闻明日所言,少恭神思稍滞,只见明日颓然倒下,面上不觉露出一丝欣然笑意,走到明日身旁,从他腰间取下锦囊,打开时看到的却是完整的玉衡。   难道……   “而我愿倾天下之力,换你真心一笑。”   “明日又怎么做不到呢?”   声音犹在耳旁,声音的主人此刻却以了无生息。   你已经复原了玉衡,打算交给我……怎么不说呢?   明日。少恭将明日身体紧紧抱住,没关系,我还会炼成长生不老药,还可以让你起死回生。   等我炼好了起死回生的丹药,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可惜,明日再也没有回答。   玉衡到手,明日不再,还有谁能妨碍得了少恭?   村民以少恭为善人,屡次求药,意图长生,少恭冷冷一笑,既然他们要得到永生,那就随我去建立一个永恒之国,对弟子道,“他们想要多少我就给他们多少。”   祈月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天寒地冻 ,自己居然要偷偷摸摸跑到坟墓里,一面破着机关一面叹息,明日啊明日,也就是你,换个人我才懒得来!   躲避着两旁机关闪出的暗器,祈月感慨一下姓欧阳的都不好对付,这欧阳少恭对明日也是用了心,墓穴比皇陵还难闯,小心翼翼避开木偶不说,还得破除五行阵法,最后找不到路竟然只能触发机关找提示……那么在乎明日,怎么舍得杀他呢?   暗暗吐槽两个都不是省油的货,早在明日将恨书遗在客栈转交少恭之时,便托付祈月做好诈死准备。祈月摸摸脖子,自己九条命就这么送出去一条,顿时觉得虽然当初是明日救了他一命,现在明日也该请他吃头猪才公平。   将明日从棺木中扶起,明日一睁眼便问道,“少恭现在怎么样了?”   “我这么辛苦救你出来,你都不关心一下我?”祈月简直要哭了,什么人啊,兄弟在眼前都不带看的。   “少恭怎么样了?”明日没翻白眼,只甩了一个眼刀。   “呃……你自己看吧。”把人带回琴川,祈月脚底抹油一溜跑了,开玩笑,他可没有在一堆似人似妖,毫无理智的怪物中间玩耍,反正明日都会安排好,他等着通知就行。   一城的百姓皆已非人非妖,毫无理智的在街上晃荡着。双眼无神,行动迟缓,只是有着凡人表象的一堆傀儡,少恭,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潜伏至屋外,欧阳少恭的声音清晰入耳,“贪婪之念永无止境,祸及性命犹不自知,身处人间或是沦落地狱,皆由他们亲手所选,又能怪得了谁呢?”透过枝叶依稀可见,少恭将手中丹药交予弟子,面色满是不在乎……少恭,在你眼里,常人的性命如此轻贱么?   明日只是静静看着,看着那些人一日日妖化,看着少恭一日日疯狂,犹疑着当初自己将玉衡给他是对是错,犹疑着自己是否要出面阻止,却常常看到,少恭对着玉衡自言自语。   “明日,我要成功了,都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多年。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起死回生的办法,我马上就去找你。”   每每听到这些,明日本该下定的决心却不断动摇,少恭,真的要让你所求化作一场春秋梦么?   已经很少有人死了,活着的大部分都已经习惯了药性,虽然容颜改换,再无自主,却能慢悠悠的行走在琴川街道上,偶尔还会相互交谈一两句。   “人欲无穷,食髓知味。”少恭并未止步,依然用玉衡炼制着其他丹药,呵呵冷笑时说出这般话来,却将明日点醒……少恭,你会止步么?你的欲望,真的是炼就长生不老药么?   玉衡……欧阳山庄世世代代守护,众人皆知玉衡吸纳天地灵气,却不知其反噬凶猛……少恭,与其让你日后反噬而亡,不如现在……   能够充分发挥玉衡效力的,从来只有欧阳山庄的主人,很不幸,明日少年时分已经被教导如何守护玉衡,这些年来虽是不愿,但还是了解了如何使用。   当初能复原玉衡,此刻也能让玉衡失效。   少恭,我不能看着你错下去——心中如是想着,遥遥运起自身法力,玉衡即便藏在炼丹炉也在轰鸣呼应。   人将成妖,却被反噬而亡。   众人魔化,人不人,鬼不鬼……   最终,不过一片飞灰。   这,便是追求永生的后果么?幽蓝的身影独坐月下,清酒凄凄,一次又一次,终于要成功,最后还作烟云散?   目光落于琴上,忍不住伸手抚过琴弦,每每擦琴,总能想起当时合奏……恍惚间依稀听得明日所言,红尘中,若少了你,明日多寂寥……明日,红尘中,没了你,少恭多无趣?   明日……   何以飘零去?   何以少团圞?   何以别离久?   何以……不得安?   泪水落在手背上依稀带着温热,   打在琴弦上震出微微低吟。   遇见你,便是我欧阳明日最大的福气……   遇见你,也是我欧阳少恭最大的福气……   明日,我会去找你的。   红莲业火,焚烧着千百丹药,一样焚烧着周遭房屋。   明日,我们,地府相见吧。   闭上眼睛,总能看到明日的样子。   四周有着烈火吞噬瓦木阁楼的噼啪火舌舔触,却有一道熟悉的喊叫。   “我去,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想不开!”,身体被拉着离开座椅,少恭睁开眼,一袭白衣翩若惊鸿,这是……明日身边的祈月。   “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见明日么?”   “他……还活着?”   “嗯……不过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少恭站在草堂外,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一如那日……   走近院落,还记得那时明日跌落于地,鲜血如稠。   双手按着柴扉,久久未动,终是长吸一口气,犹疑着是否转身,却见,锦袍公子踱出屋外,眉心一点朱砂映着满面微笑,温暖如初。 作者有话要说:  双欧阳说起剧情首推B站   西桥不是桥 《白狐》/av1587678;《回梦》上/av1361967,下/av1361967   白毛你画风不对 《千年的祈祷》/av1666858   舔脸向有:   醉月千殇 《云荒只如初见》/av1316699   和几版《倾尽天下》《反客为主》《惊鸿一面》《高山流水》      ☆、有意者(二十一)   “太子长琴!”洞内传来粗犷的声音连着地道都在摇晃,“还不速来送死!”   “这是?”声音简直要震碎常人五脏六腑,但明日能感觉这便是盘踞此处之前一直传出呼吸的地穴妖物,只是如此浑厚的气息,他一时间竟然无法辨析。   “钟鼓……”少恭在对方喊出那一声太子长琴时便认了出来,这种愤怒凄厉,在千万年前,不周山自己认出悭臾忘记弹琴的刹那,也是这样一声怒喊让自己惊觉失魂。   便是他撞倒不周山,以致苍天阙漏,百姓罹难。   愤然行进,没想到今时今日,会有机会和钟鼓做个了解,父亲要面壁千年,自己会流离百世,也是拜他所赐。   明日一见少恭竟然丧失了平日的淡然,便知道他是被怒气冲晕了头,不周山倒塌一案记载于诸多上古典籍,各有殊辞,然太子长琴缉捕悭臾耽于私情以致钟鼓醒来不周山倒塌的一版他虽然只看过一遍,却仗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在遇见少恭后反复思考过。   钟鼓诞于盘古时期,甚至比伏羲女娲更为古老,况且本就是通天应龙,此刻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想到少恭独去会有不测立刻跟上,可是少恭一时意起,乘奔御风,竟如疾雷瞬身到了地穴最里。   待明日赶到地穴尽头,只见一片空旷,唯有地面一滩黑色水渍,似与外面那处墨池无异,只是,钟鼓在哪儿?   一旁少恭已经幻化出金色古琴,只是上面的琴弦竟有十五弦,被少恭双手按在手下,翻出一阵阵炫目光芒。   洞中气息已经不再是一进一出而是不断翻滚游走,深重的浊气依然可视,少恭双手执琴竟然不忘明日也在身边,虽未看向明日却朗声说道,“明日,你且退下!”   谁知此言刚出便从空出刺出一道墨色直扑明日,明日只来得及一抬眼,墨色如刃已到眼前,连少恭也只来得及侧目。   魔界生物最喜欢攻击弱者,虽然明日修为不低,但是在上古魔物面前依然是个凡人,却又能让太子长琴分心,钟鼓当然不会忘记,只要杀了他能让太子长琴有片刻动摇,便已足够。   然而浓烈的墨色在触及烛光的刹那,烛光大盛而墨色消散。   明日拿着烛台,仍旧站在原地,面无惊恐,甚至有淡淡笑意,站姿如松柏挺立,而少恭在看到明日无恙的一刻便已发动攻击,一道道音波朝着墨色发出的地方涌去,引得周遭一片摇晃烟尘四起。   在烛光映照下,墨色巨龙终于在半空中显出身形,缓缓落在地上,后肢与尾腹落在那墨色水渍里,而上半身探起,漆黑的爪牙对着二人,银灰色瞳眸里露出兴奋的表情。   “这个光芒,这个力量……你是浮云城后人……不不不,浮云城后人若是在此,绝不会让这里再有半分气息流动,他们应该全部都死了才对!”钟鼓声音粗粝,只看着明日手上那盏烛台,也可以加大了喘息用自己吐出的气息吹着,果然烛火开始了摇晃。明日一看便知是小烛被拂动了元神。   “明日,带小烛下去。”语气里已经全是严厉,明日也不说话,只是用手罩起烛火,慢慢走回甬道,将整个地穴让给少恭和钟鼓,恐怕后面两人发出全力之时,小烛再受波及会伤及元神。   果然,自明日抬手相护,烛光也稳定了下来。   “哈哈,想不到浮云城的法器现在也这般弱了!真是世事无常!”钟鼓得意一笑,“太子长琴,你护着这个凡人,还想从他身上得到浮云城法宝不成?别忘了浮云城的东西整个天界谁也用不了!”   “哼,你无需知晓!”双手快拨琴弦,将自身灵力融入其中一并像钟鼓划去,钟鼓也不示弱,抬起尾巴直接拍向石壁,“咚咚”的回音竟然也是音波,回击向古琴所发音波,一来一回两人竟然势均力敌,少恭无法触及钟鼓本身,钟鼓也被琴音所扰不得脱身。   二人你来我往,洞顶灰土石块不断掉落,不消片刻钟鼓便失去了耐心,仰天喊道,“太子长琴,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乐师,竟然也敢跟我不周山主人相抗!当初若不是你先行使诈将我催眠叫我睡着,怎由得你们这些宵小在不周山妄为!”   说到这里似乎怒意更胜,尾巴不再拍打石壁而是长身直起,生生抗住音波朝少恭扑了过来。   少恭冷冷一笑,左手一按琴身右手一翻,竟将幻化出来的古琴在空中翻转几周,琴弦缭乱,待到琴身再稳,本是金色光芒所成琴身竟然如有了实体一般愈发逼真,琴弦重归七弦,光芒倒不似先前耀眼反而愈加柔和起来。   “孽畜!枉你生于太古,却行极恶,当初本不欲伤你性命,奈何你自行作乱!”当初天庭既不愿伤及钟鼓以致烛龙醒来,也不远放任恶龙,这才要太子长琴奏琴催眠钟鼓,可是犹豫片刻钟鼓醒来,不由分说便与共工祝融大战,群魔四起。   彼时一战,水神火神虽然受伤,却终将钟鼓拿下,这才有了此后群兽四散为祸人间,天神诸将亦是疲于缉捕最后才平定了风波。酿成如此惨祸,太子长琴亦知罪孽深重,不敢托辞,默默从了世世寡亲缘情缘的惩罚,彼时判下重刑的理命司,站在他身前说道,“叫万千众生罹难,你一人唯有生生世世受苦方能偿还。”   当初的太子长琴以为,理命司是对的,诸多人的痛苦要他一人偿还,唯有生生世世……只是他眷恋着榣山,惦记着故友……   前情虽旧,却难相忘。   琴弦瑟瑟,光华暗敛,少恭双手拂琴,身体弓起,依然是全力以赴之姿,琴弦齐发可叫天地混沌,如今虽然原身被毁,却补全了魂魄,只对付钟鼓,他还应付得来。   果然,见到少恭这般模样,钟鼓更加确信太子长琴要全力一击,不禁退后,身子快要贴到身后的身后石壁,身子盘结,尾巴垂落在地上,沾染着一滩水渍。   明日再次回到地洞时手中已经没有烛台,洞中气息虽然沉重,但却不似外边那边轻浮,接着钟鼓和少恭身上淡淡光亮,依稀可以视物。双手抓着长萧,眼睛看向钟鼓,只愿自己猜测错误,少恭能与钟鼓好好决战一场。   双手食指并中指无名指一齐勾住琴弦,大有七弦齐发之势,而钟鼓已经贴到了石壁上,银灰色的眸子不断缓缓眨着,鼻旁两侧长须被喘息拂动暗暗摇摆。   少恭见钟鼓已经露出惊恐之态,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笑容,身上光芒愈甚,一旁明日也握紧了长萧。   此时钟鼓却忽然摆起尾巴,将身下墨色液体带起甩到少恭身上,而后盘旋飞舞,再次搅动剩下看似浅浅一滩的墨色液体,不断用尾巴撩起溅到少恭身上。少恭在沾染墨色液体的刹那便光芒尽散,手中古琴先是摔落在地四分五裂,片刻后光华暗去以致消散。   钟鼓看到此番情景不禁仰天长啸,聒噪的声音在洞中回响,少恭只觉得浑身无力,顿时萎身于地,逼着眼睛努力摇头,想要将脑中一片混沌疼痛减轻些许。   “太子长琴!”钟鼓声音里夹杂着兴奋和不甘,当初不周山未倒时他便已不甘,与盘古同生与太古,竟会被小小的琴声催眠,而后不周山一战更是伤重近死,休养千年,此刻中能与昔日仇敌一决生死,怎能不兴奋?眼见太子长琴无力反抗,扬首扑去!   少恭抬头时只见钟鼓身在半空中不断地扭曲着身体,头颅离自己已经不到两丈却痛苦的摇摆着无法靠近,只得一声声嘶吼,但是却被呜咽箫声压制着。   箫声?   少恭回头,只见明日吹起长萧,声音低沉婉转,似有满腔悲戚,尽赋箫声,肃穆端庄,竟含着诉不尽的相思苦,别离殇。   “浮云……云氏……稽首……”钟鼓不甘心地喊叫,到让太子长琴想起了些往事……稽首重礼,上古时分,唯有子女对父母行的大礼,当年伏羲大神率众神归于九天,星辰一族未与同行,却做《稽首》。   先歌与众神,再奏与黎民,而后拜别众神,辞去凡人,于渤海之滨建浮云城……《稽首》是星辰一族才会的曲辞,与《榣山》一般古老的曲子。钟鼓放弃冲击,重新退后,终于看到明日放下长萧。   “钟鼓,你既识得此曲,当知稽首为星辰谦恭尊敬之礼,我敬你你本太古神兽,却不曾想到,与盘古同生的太古神兽会甘愿沦为魔界兽类,任由他人差遣!更想不到烛龙之子有朝一日竟会吞噬地脉,依赖着魔界力量将地脉灵气据为己有。”明日手持长萧,站在少恭身侧,面容淡定,眉间一点朱砂,似血鲜艳。   “你和星辰云氏到底是什么关系?《稽首》虽然为星辰一族曲目,但是能够以按捺之法吹奏出其中约束之力以肃穆众生的唯有浮云城主人云氏一族,此种手法便是星辰一族也学不会,你是如何吹出的?”钟鼓直直盯着,“浮云城早已覆灭,星辰一族无所颐,为何你会这首曲子?”   “钟鼓,你有多少年未闻世事?可曾听说过四大守门人?理命司已去,云岫转生,梦卿得道,飞白无情,弃天屠龙……这些事情,你知道多少?”明日捋着鬓发,看向钟鼓竟有几分同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回来了~其实某泽这几天给基友写少恭和吉吉的水仙短篇,名字叫《爱如风过也》,有兴趣戳专栏自取~   ☆、有意者(二十二)   钟鼓并未说话,只是喘息愈发粗重起来。   “便是玉萝苑身为魔界十元老,你就甘心受他驱使?”明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声声入耳,“还是你自甘堕落混迹于魔界再不关心人世间种种?”   “住嘴!”似是被激怒,钟鼓盘旋与身体,墨色鳞片相互摩擦着,竟有刺啦声响。   明日摇摇头,站在少恭身旁,继续说道,“此处洞穴,刚刚能让你盘区身体,别说遨游于天地间,便是舒展身体也做不到,实在是想不出来,有朝一日,烛龙之子,不周山钟鼓,会盘旋于一处地穴。”   “区区一个凡人,也敢议论我!”钟鼓沉默片刻,怒气更胜,但是看到明日轻轻旋着长萧,又有三分犹豫,如果眼前此人,真的是浮云城后人……况且自己多年未闻世事,当初听到浮云城覆灭,此刻浮云城旧物却在眼前。   “在下不过一届凡人,尚且不愿受缚,况太古神兽!”言辞之间全是惋惜。   钟鼓慢慢降低了身子,左右盘旋着,看着明日目光并未停留在自己身上,估计重试再次将身下一滩墨渍甩到明日身上。   右手带着长萧挥出一片青影,打散了那些墨渍,却有几滴落在身上,腐蚀着衣衫发出“兹兹”的声响,明日低着头,少恭一只手抓着他的衣摆,抬起头来确实一脸的苍白,眉头纠结。弯下腰扶起少恭,明日只道,“虽然是魔界气息,可惜,我的元神并无魔界的气息,纵使这些洒在我身上,也休想叫我元神里的瘴气与自身灵力冲突。”   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钟鼓,除了不屑还有悲愤,“枉你为不周山主人,枉你烛龙之子,枉你说太子长琴不过是乐师,竟然连堂堂正正对战也做不到!”   箫声再起,已是意气风发肃杀盎然的起战歌。   星辰一族太过强大,自父辈继承而来的力量太过蛮横,可直接夺取周围流动的灵气,呼出一口气也可以夺取敌人的魂魄,霸道得无以复加,而所做曲目,依照相映方法演奏便是攻击,此刻洞中风云再起,气息流动更加快速,只是没想到,明日的箫声竟然引出了地脉自身被压制的灵气,冲荡着原本洞内的浊气,一时间,钟鼓竟被强大的灵气吹拂到身形不稳。   “杀了你!”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区区一个凡人牵制,心中愤怒更胜,仰头长啸竟然在气流漩涡中摇摇摆摆朝着明日攻来。   少恭在溅到那滩墨渍时便险些元神崩溃,此时神智清明过来,但是身上经脉稍动便如虫蚁啃噬,被明日扶着站起,想要开口说话却肺腑一阵翻腾,急忙将一口血咽下,此刻看着钟鼓冲来,竟无力作为。   皱起眉头正在思考如何应对,却感到手臂一紧,紧要关头明日竟然放下了长萧,一手拉过少恭,一手拿着长萧相护沿着石壁像一旁摔去。   箫声散去,钟鼓只觉阻力瞬间消失,原本竭尽全力才能缓缓前进,终于要到达两人面前却忽然畅通无阻,太过突然以至于一头撞在石壁上,扎入石壁撞出一个深坑,摆着尾巴拧着身躯想要从石壁里脱身。   “明日,别管我,快走。”抓着明日的肩膀,少恭满是焦急,当初明日一再用言语刺激钟鼓他便知道明日希望能以言辞激走钟鼓,谁知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惹得钟鼓进攻更加猛烈。   钟鼓恨得是自己,明日一人,或许还有生机。   少恭太清楚,即便是自己全盛时期,面对钟鼓要打个平手也要拼着毁弃周遭事物,而今本来意欲唤出纯阳琴用混沌的力量速战速决,没想到被玉萝苑摆了一道,原本藏在魂魄最深处的邪气竟然会被引发,与自身仙灵相冲,如果继续引发,自己要被反噬而亡,好狠的招数!   从钟鼓挣扎的身躯上移回少恭身上,明日的目光反而愈加温柔镇定,“说什么胡话,我早说过会一直陪着你。”   “但是……”但是你绝不是钟鼓的对手!   明日只是抬起手,抚着少恭的脸颊,手掌贴着少恭的下巴,拇指划过嫣红的双唇,目光愈发轻柔,暖暖的温度从面颊一路烧到大脑,少恭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眨眨眼,一时寂静的刹那间唇上便有柔软的触感。   “有些话,要是早点说就好了。”只是片刻,明日又恢复温柔相视言辞平静的样子,也转过头去不再少恭。   唇上依旧残留淡淡的暖意,明日却以全神贯注的看着钟鼓。   钟鼓已经从石壁中挣扎出来,拔出头来扬起一片石块尘土,飞回半空重新调整姿势,将要向两人扑来,看到明日少恭双双跌落于地,此刻仍然以手臂支撑着未能站起,不禁大笑,   “哈哈,你怎么不吹了,你果然不是浮云城后人!”   言罢再次扑来。   明日只是慢慢起身,双手旋起长萧,面上从容淡定微微带着冷笑,一副看着钟鼓要使出何种招式的模样。   见到明日毫不惊慌,钟鼓心中反而生出疑虑,方才自己扑向太子长琴,被他箫声索扰,待自己挣扎前进,他又忽然收起箫声算出自己不及缓冲直接扎入石壁,纵使法力不足,这份沉着算计,也叫他有些看不透,此刻自己全力以赴,这个凡人却放弃了吹奏箫声,似是在等自己过去。   放慢速度来到明日跟前,眼前少年目光里反倒生出几分兴趣盎然的战意,只是右手握着长萧不再转动。银灰色的眼珠转动,太子长琴仍未复原,嘴角还残留着血丝,周遭也无他物……洞中气息早已被自己的浊气和明日箫声引出的灵气搅浑,再无其他事物。   钟鼓眨着眼睛,眼中映出明日缓缓站起的身姿。   明日身上有着法力,却不高,在洞中,在太子长琴和钟鼓面前,实在是太弱,可是,明日面色沉着,身姿挺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太子长琴还在地上,被明日护在身后,钟鼓再次确认,欧阳明日修为并不高,也没有什么护身法宝……法宝?   将要靠近,钟鼓却急忙刹住身形,重新退到半空中。   明日脸色不变,只是轻蔑一笑,少恭还有些不明朗,却看着钟鼓四下打量。   头颅左右摇晃,银灰色的眼珠转来转去,终是定在他们进来的方向,少恭还记得,第一次自己与钟鼓对峙,明日进来,钟鼓直接向明日发动攻击……他在找小烛,找那个光华足已抵消钟鼓攻击的烛台。   少恭心中一惊,当时小烛在,尚可借着镜阁主人的法力阻一阻钟鼓的攻击,而今明日赤手空拳,如何与钟鼓对抗?   又看着明日笔直地站在自己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背影如松柏挺立,叫人觉得安心沉稳,明日,你站在我身前,是在保护我么?   钟鼓确认那盏诡异烛台并不在明日身上,而是早在正式开战以前被明日用手护着拿回了通道里,此刻在这里的只有明日少恭两人,并无那盏碍事的烛台。   裂开嘴,毫不犹豫的再次扑来,声势更猛,而明日只是右手持萧打开,手臂伸直拿着长萧,姿势如剑指。   片刻间钟鼓将近,明日也快速挥下长萧,自箫身发出碧绿光芒,在钟鼓以至身前时打在钟鼓头上,将钟鼓打得头颅一偏,却又立刻回了过来, “笑话,这种东西也想打到我么!”   钟鼓说出此言时,已到明日身侧,胡须甚至触及明日左手衣袖,一摆头就能把明日撞飞,但是明日不为所动,只在雷霆间将长萧插入钟鼓左眼,力道之大竟然让钟鼓头颅沾地。   碧色大盛,明日拼着全力双手插下去,顿时鲜血□□飚出溅了明日一身。眼睛被戳,钟鼓痛极怒吼,一摆头将明日撞了出去。   明日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此刻钟鼓仰天大吼,洞中再次落下石块灰泥。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钟鼓仅存的一只眼睛血色大盛,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凡人!去死吧!”   明日身上沾着灰土,脸上却是了然笑意,抬起左手,手上天机线还剩一缕缠在手掌上,少恭顺着看过去,金色天机线的另一头绑在萧尾……右手慢慢搭上天机线,与悬丝诊脉一般姿势,却让天机线上泛起金色光芒。   “住手!你要做什么!”似乎察觉到明日要利用天机线做些什么,疯狂地摇摆着头颅,却因为长萧插得太深无法甩出,只得腾空而起……可惜明日双手推出,刺眼的光芒已经顺着天机线灌入长萧,直击钟鼓。   全身法力顺着天机线一并冲进钟鼓的脑内,果然钟鼓不堪冲击发出一声震天长啸,一时间洞中尘土飞扬翻滚,原本的浊气与灵气更是激荡为一团,大有重归混沌之势,钟鼓再次一头撞上石壁,似是极为痛苦,一次次的撞击着石壁,最后竟然撞穿了石壁逃生而出,而明日手里一直紧紧拽着天机线,再钟鼓逃走的片刻才撤去力道,让长萧从钟鼓眼中拽出。   看到钟鼓逃走,少恭终于松了一口气,走到明日身前,却见明日额前全是汗渍,面色铁青,双目不住得阖着,见到少恭一只手紧紧抓住少恭衣袖,勉力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   听到少恭的回答,明日安心一笑便闭上眼睛倒像一旁。   “明日!”少恭扶住明日才看见,明日左腿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还隐约翻着青紫。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打斗都好痛苦……话说某泽这么勤奋的日更,留言却越来越少……   尼萌不要因为我萌就欺负窝……   ☆、有意者(二十三)   适才明日用长萧戳碎钟鼓左眼,被溅得一身是血,而后被撞出去,一直没有站起来,少恭以为是明日一时气力不足,现在却看到明日左腿大腿一片血肉模糊。   撕开碍事的布料,明日腿上有着半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发着青紫……这是……钟鼓牙齿划开的伤口。看着明日呼吸变弱,脸色也愈加青白,连忙朝明日体内输入真气护住他心脉,再喂下一粒丹药延续性命。只是这山洞在他们对战钟鼓之时已经被多次冲击,洞顶早已摇摇欲坠,而钟鼓在离去十分直接撞穿石壁,导致洞中气息翻腾,浊气与灵气交织翻腾,四周更是一片渺茫,如何离开?   淡淡光芒自入口处靠近,抬头看去竟是小烛。   年轻的女子脸上再无平日里的嬉笑活泼,低着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明日,走到明日身前双手抓着明日的胳膊唤了一声,“公子。”   见明日并无应答,啪嗒一声落下泪来,不死心的又摇摇明日的胳膊,带着哭腔又喊了声,“公子。”   “放心,我不会让明日有事的。”小烛的眼泪已经成行挂在脸上,一滴滴落在明日身上,两只手还紧紧抓着明日的胳膊不放,少恭知道明日只要熬过这一阵,他自可以给他医治。   “真的?”小烛抬起头,眉毛锁着,似是极力忍着眼泪,“公子不会死?”   她记得,当初随公子遨游时候,跟着明日学星象,也曾好奇之下问过公子的本命星,明日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本命星指给小烛看。自那以后,凡是能看到星星的晚上,小烛都会看看公子的本命星,淡而不亮,偶尔行进,极不起眼却又极为稳定。只在公子与先生一同看星象的那天,明日在天边的本命星黯淡了许多,还隐隐约约得躲闪了几下,从那时起,她就在担心。   现下公子重伤在眼前,她有一种再也见不到感觉,眼里不自觉的开始流出泪水。   “他会没事的,你把眼泪擦掉吧。”明日的呼吸终于平缓了些,面色也略微缓和,少恭将手从明日胸口拿开,揽着明日的肩膀,示意小烛扶他出去。   小烛擦擦眼泪,将明日落在旁的天机线重新缠好放回明日袖中,再将长萧别回明日腰间,一边做着一边说道,“原来我哭了。”   “没事了,我们只要离开这里就没事了。”看着四周茫茫,不知实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小烛。   “嗯!”小烛猛一点头,“先生,我带你离开这里,你可一定要带公子出去!”   “什么意思?”小烛的话里竟有几分再见的味道。   “这里是地脉深处,也是大地灵气最为浓厚的地方,本来地脉从那边走的,”小烛指着早些钟鼓贴着的石壁说道,“那里是地脉灵气汇聚的地方,但是钟鼓在这里集聚了很多很多魔界的浊气,刚才你们战斗的时候,把全部的灵气和浊气搅在了一起,现在这里到处都是这些强大的气流,你和公子在其中就算不被吹走,也会迷失方向,被气流带着走。”   少恭还记得,钟鼓走的方位,是靠着入口……   “入口的地方已经被钟鼓毁了,他是擦着入口走的,撞碎了这一座山,连着入口塌了,”小烛低着头,只看着明日,眼里全是不舍,“他已经把离开这里的路毁了,然后山石会从那边一直坍塌到这里。”   果然,原本的石壁构筑的山洞,在钟鼓离开的时候便开始坍塌,不断有大石落下,只是,没有一块落到几人落脚的地方。   “先生,我带你们出去,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照顾公子,主人叫我好生跟着公子,可是我带你们出去以后,就不能在这样陪着他了……”小烛说着又落下泪来。   “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从这里走出去,浊气也好,石头也好,全部都是这个空间的东西,我可以用主人给我的力量,穿出一个通道,先生,你跟着我,记得走在光亮里,光亮外面会被这些气息吞噬。”   小烛已经站了起来,双手交叠手心朝上放在身前,像是捧着手心的火光,而着暖暖的烛光竟然穿透小烛的身形,落到明日和少恭身上。   少恭惊讶之下,背起明日,等安置好明日,却看见小烛回头,眼里还含着泪,面上却露出笑容,“先生,你一定要带公子出去。”说完便慢慢向前走去。   好奇之下也忍不住回头,地上也没有自己和明日的影子,这些光芒完全穿透了几人,晕染开来完完整整的一团光亮。   小烛走得不慢也不快,少恭背着明日,屏气凝神的注意着明日的变化,只觉得身后人呼吸已经慢慢回复正常,胸口还在起伏,手腕依旧温热,该是摆脱了性命之忧。   在柔柔的烛光里,少恭也开始打量周围,四周竟然是完整的土块巨石,走到后面还能看到植物细白的根须扎在泥土之中……这并不是原本的入口,甚至不是这座山,只是在山中,另外开辟了一条通道,直接从山体里穿行。果然,浮云城的法宝。   小烛越走越慢,到后面身形还有些摇晃,少恭伸出一只手扶着她,小烛只是淡淡回头,面容竟然有些模糊,只是眼里的湿润映着光亮格外清晰,“小烛的修为太低,后面的路,小烛就不能这样陪着,先生,你拿好我的真身,一会儿走出去吹灭了灯火就好。”   还不等少恭开口,小烛已经化作一盏烛台,浮在半空中,少恭连忙伸手一捞,只觉得手中青铜制的烛台造型古朴,却不凉手,而是带着一股子温热,似是刚刚才从谁手里接过来。   烛火依然不大,却足以照亮一片天地,顺着之前的方向,又走了一会儿,便看到几枝树枝横在眼前……已经离开了山体?连忙吹灭了烛火。果然,透着枝叶看到已经烧红的半边天,已经到了日出时分。   拨开枝叶,有微凉的晓风吹来。   正值寒冬,天亮时分的晓风带着寒气湿意扑来,少恭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得到身后人轻轻咳了一下。忙将明日从背上放下,却见明日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一时间竟然拿不下来。   “明日,没事了,松开吧。”看不到明日的脸,只是拍拍明日的手背,但是对方却依然攥着,少恭只得用手握着明日的手指慢慢扒开,再把人抱到胸前,这才看到明日虽然神志不清却在慢慢抽搐,身上大汗淋漓,似是极为痛苦,抓着少恭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将烛台放在一旁,俯下身检查明日的伤口,却看到原本略微的青紫已经转为黑灰色,而且变色的区域也有扩大,这是毒素蔓延的象征,难道自己没有压制住钟鼓的毒?   给明日擦了擦汗,用手顺着大腿的经络将毒素逼出来,却看到伤口流出浓稠的□□,说是毒素却又不像,少恭察觉有异,顿时收手,又顺着明日大腿按着,年轻的皮肤光滑柔软,显得变色部分更加狰狞。不得已用手抹了一点伤口流出的液体,放在鼻子下轻嗅,比起血腥,更有一种草木淡香,而这些液体浓稠,其中夹杂着许许多多细碎的紫色圆珠状物体,少恭用手一碾,那些圆珠状物体也被碾碎,却是更为稀软的液体,带着刺鼻的臭味和强烈的腐蚀,这才是钟鼓的毒液,那么,那些包裹着那些毒液的液体……   天色更亮,太阳已经探出了整张圆圆的脸,大雁的叫声一声高过一声,少恭却只是握了握明日的肩膀,柔声说道,   “明日,忍着点。”看着明日依旧在昏迷中却是极为痛苦,少恭却只能抱着他,伤口是这种液体而非鲜血,只能说,明日的体质早已与常人有异,轻易帮他清理只怕会伤了他,还是先离开。   将烛台放在明日怀中,把人抱起,没走几步便发现天边大雁的叫声愈发聒噪,一抬头竟看到大雁自半空俯冲而下,脖子上还挂着一个锦囊。待大雁冲到少恭身前三丈,才旋着身子化作一位褐衣少女。   女子站在少恭前,双唇紧闭,目光先是盯着明日怀中的烛台,又看看被少恭抱在怀中的明日,最后才看向少恭。   明明是只修行成精的大雁,身上却全无妖气,反而有种肃杀正气,在半空中自己竟然感受不到,需要对方主动鸣叫示意。大雁幻化的女子犹豫片刻才开口,“镜阁,燕丘。”   少恭并未说话,他与镜阁并无瓜葛,此番前来只可能是为了明日,果然,对方走近两步,从脖子上取下锦囊,递到少恭面前,说道,“主人叫我把这个交给明日。”   “主人?镜阁主人?”镜阁只有一位主人。   燕丘点点头,看少恭没有接过去,便将锦囊摆在烛台旁边,一并放入明日怀中,又看了看明日的腿。   “明日的腿骨,是重新熔铸过么?”既然是镜阁之人,应当知晓吧?谁知燕丘却摇摇头。   “我只知道,百年前,主人救过他一次,他的双腿,确实不是凡人的根骨。”燕丘终究是没有拿走烛台,而是退后了两步,道“西北面山坡上的屋子可以休息,从这里直往东,二十里才能上官道。”   说完一展衣袖,重新化作大雁飞走。   西北面山坡上的屋子……不正是昨日白天小烛买下狐皮的猎户家么?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之前花了两个晚上把爱如风过也写写修修,今天有别的文在催,所以这一篇昨晚没及时更新抱歉啦~   看到大家的留言,某泽会努力日更的~   ☆、有意者(二十四)   大雁与半空中收起翅膀,翩然落地化作一妙龄少女,走向一旁站在树下的白衣少年。   “主人有新消息么?”燕丘只说了一句。   “师父哪有那么多话,”白衣少年看着女子,脸上全是笑意,“师父叫我们看着钟鼓能跑到什么地方,是不是跟同党汇合,我们可是才找到钟鼓逃跑的地方。”   燕丘不语,只是看着远方。   “他们两个怎么样?”   “无事。”   “没事你还叫他们去休息?”白衣少年一挑眉,明显是不信,可惜燕丘只是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   “钟鼓跑到大扬山里,我们去吧,他伤了明日,我总要给明日讨个说法。”白衣男子一扬折扇,笑嘻嘻的踏足飞去,燕丘这才看清楚方才他站着的地方还倒着一个人,正是原本住在那座小房子里的“猎户”。   “别看了,他被太子长琴反噬后自己跑出来的,被看到了我也只能动手……”少年的声音愈加飘渺,燕丘也只得再次化作大雁追上去。   此刻少恭已带着明日到达小屋,再次打量,虽然房屋简陋,但锅碗瓢盆日常用具却是齐全,在此休养倒也不错。   将厚厚的兽皮铺在床上,才将明日放下,但明日仍旧不清醒,混沌中死死拽着少恭的衣襟不肯松手。   低头看去,只见明日额头全是汗,面色苍白紧紧咬着牙齿,拽着少恭衣襟的右手青筋突兀,而左手蜷成一团指甲深深刺进肉里。看到明日痛苦挣扎的样子,少恭再也不忍扒开明日的手,反将明日的左手握在掌中,用拇指拨开明日蜷紧的四指,免得指甲继续戳着伤口。只得抱着明日,让他下身躺在床上,上身倚在自己怀里,同时将自身的真气透着手心慢慢注入明日身体里,帮着他调息。   到天空大亮,阳光褪去初起的红晕,发出不可直视的光芒时,明日也终于平静下来,呼吸平缓,脸上有了血色,嘴巴微微打开,不在紧咬,抓着少恭衣襟的手也松了不少,只是轻轻握着,   少恭长出一口气,总算是熬了过来。   这才想起燕丘给的锦囊,一只手松开结绳,再倒出来,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棕色物体,摸着像玉一般光滑清凉,却有着树木纹理,拿在手中,只觉得其中蕴含着万千灵力,就这样看着,也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摄去了他的心魂,却总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少恭……”明日终于睁开了眼睛,微弱的声音微微带着沙哑。   “你醒了?”少恭一低头,看到明日脸色虽然憔悴,但依旧带着笑意,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   “嗯。”明日面上笑容更暖,“这一夜,辛苦少恭了。”   “胡说什么!”想到一路来又背又抱,双手相握姿势,少恭不觉有些别扭,连忙转过头。   “本就是辛苦少恭照顾。”明日到是坦坦荡荡,看着少恭别过脸,也只是说道,“能不能劳烦先生再给我倒杯水?”   少恭闻言一看明日嘴唇开裂,想起他自受伤后流了不少汗,连忙起身,还不忘给明日垫上一件皮袄让他在墙壁上靠得舒服些,这才去找水。   明日靠着墙,目光依旧平静,右手搭在烛台上,左手把玩着那块似玉非玉的物件。   少恭拿着水回来便看到这幅景象,明明是带着伤在山间破屋中,可是明日看着却像出来游玩的贵公子。   “水来了。”找不到像样的器皿,只有一只水缸和暗褐色的陶制大碗,盛了大半碗水递给明日,明日微微一笑接过,拿着粗碗凑到唇前慢慢饮下,等到将碗递还给少恭时,少恭才发现明日竟然将水全部喝光了,看样子是渴得很。   “还要么?”现在能给明日补充的,也就只有一些清水了。   “不必了,少恭你过来。”明日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少恭坐过去,可是少恭一看明日身旁的位置便想起刚进屋时自己就抱着明日坐在那里,当时只想着明日的伤势顾不得许多,现在向来却觉得浑身不对劲,只想另外找个椅子。   “过来吧,我有话跟你说。”明日了然一笑,他当然知道少恭还在介意自己醒来时候的姿势,可是明日很喜欢那种亲密的接触。   以至于看着少恭坐下的时候不顾对方有些抗拒的脸色,再次倚了上去,少恭这才发现明日早就算好了位置,自己去盛水的时候明日已经向里靠了,等自己坐下来,明日还是和早上一样直接靠着自己身上,正想着如何推掉便看到明日举起那一片物件。   “少恭,这个你收好。”   “我?这是镜阁燕丘带来的,当是镜阁主人交给你的。”虽然看着总有说不出的熟悉感,但是镜阁主人会将此物交给明日,总有原因。   “少恭,你可知道这是何物?”明日说出此话时抬头看向少恭,脸上是罕见的认真。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摇摇头。   “神木梧桐。”明日递到少恭手中说道,“这是神木梧桐,也是你被毁去的凤来原身碎块。”   “什么!”少恭一时间震惊不已……神木梧桐,上古时分一木三琴,而后自己原身被毁……难怪,那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再次端详着这篇碎块,神木梧桐以千岁为春,千岁为秋,饮天地精华八万万年而成,而后制成了自己的原身,女娲便是为神木赋灵这世间方才有了太子长琴。   “凤来琴原身在天界被毁,你们是如何找到的?”即便是一块碎片,散落于天地间,镜阁又是从何得来的。   明日靠在少恭身上,目光放远,一边回忆着镜阁的事情一边问着,“少恭,你知道镜阁为什么叫镜阁么?”   “当初云岫流落他乡,于魔界中觅得一面青铜镜,不光能映照出这世间一切发生过的事,更看穿人心,云岫喜爱这面镜子,将它带在身边,后来落脚于白蒙山,建造房屋,因为最初是用来安置这面镜子便唤作镜阁。”言及此处握紧了碎片,恍然说道,“这是云岫用这面镜子找到的?”   听到少恭的言语明日又是一笑,“师祖偶尔无聊时分,忆起往事,若是好奇,便会向那面镜子追问起记忆中人事现况,镜阁的仓库里,本就有三块神木,神木对于平常修行者而言,并无用处,只是师祖以为追忆才会留下。”   “没想到,我的原身碎片,竟然会在镜阁。”   “这不是镜阁中的物件,”明日又道,“镜阁仓库里的东西,除了原主,只有阿黛和师祖能拿,只不过这一片与镜阁里所藏的凤来琴碎片一模一样,我看你的反映总归是熟悉,也就猜到这该是后找到的碎片,师祖直接让燕丘送来了。”   少恭凝视着神木,久久不能言语,难怪觉得熟悉,难怪觉得与自己身上气息相融,这本就是他!   “师祖的意思应该是叫我们有空回去一趟,好把剩下的神木一起给你。”   “你怎么知道云岫是要将那些碎片给我们?”神木梧桐,世上早已寻觅不到,便是一块普通的碎片也蕴含着惊人的灵气。   “我知道师祖对这些向来看淡,别说是神木梧桐的碎片,便是其他宝物,只要不是师祖所有,都放在仓库里,只等着需要的时候或者原主来取。”明日在镜阁见到了太多的宝物,以至于再入红尘,对世间种种金玉都看不上眼。   “少恭,我想师祖绝不会无缘无故送来这块碎片,你本是太古谪仙,钟鼓溅到你身上的那些……”   “是玉萝苑,玉萝苑留在那里的魔力,沾在我身上的时候,引出了他当日为我补全魂魄时埋下的魔障,一旦沾染了这股魔力,便立刻在仙灵之中发作起来。”   “他要叫你魂飞魄散!”明白过来玉萝苑的用心明日立刻怒上心头,“他救你的时候就想好了怎么对付你!只要你妨碍到他,他就要叫你生不如死再次承受魂魄撕裂的痛苦!”   “这是警告,一旦发作,我再不能运用半分仙力,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虽然我当时运起了全身的灵力,可是一沾上这些,便瞬间被散去仙力,当时想要挣扎一下都会进一步损伤魂魄!”   “少恭,我想师祖的意思是叫你用这块神木梧桐,抵消玉萝苑对你的影响,他将魔力埋到你的魂魄深处,却不知你的魂魄本就从神木梧桐上演化而来!”   听闻明日此言,少恭也不禁沉思起来。   太子长琴为何?   天界第一乐师?   还是……榣山上神木梧桐所制的那一把凤来琴?   握着神木碎片,心神宁静非凡,若是用将自身魂魄渡到这片神木上,再渡回欧阳少恭的身体里,能否去掉玉萝苑留下的魔力?   “当可一试!”明日语气里满是鼓励。   “嗯,等我们离开就可以一试。”   “说来,此处本为猎户住所应该不假。”   “但是如果昨日我们所见真的是常年行走于山间的猎户,怎么会不知道山间突然多出来的集市,还有那些后来人?凡人从这里步行到那处也不过十几个时辰,猎人行走于深山,就算这里本来有猎人,也绝不会是我们见到的那位。”   “所以,少恭为何会回来?”明日当然知道少恭的意思,也知道依少恭的心思早该猜到这里有诡异,所以为何回来?   “燕丘说可以来这里休息。”   “那便是此处隐患已被处理,少恭大可放心,镜阁弟子绝不会随意指认。现在,你不妨先试试如何使用这块神木。”   少恭放下神木,只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明日。   “我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   听到明日的话,终于放心开始调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要出门,先把文更了,~大家喜欢要留言哦~   ☆、有意者(二十五)   迷茫混沌中,有一声极为痛苦又极为隐忍的叹息。   响在耳旁,熟悉到心痛。   睁开眼,只见清冷月色下明日背着他一手扶着窗框低头坐在床上,塌着双肩很没精神。   “明日,你怎么了?”明日性格本就极为沉稳内敛,不是痛极,怎么会发出叹息?   “吵到你了?”明日回过头,便是月色微薄也看得出唇无血色,更有眉头轻皱满脸的疲惫无力。   “你怎么不叫我?”用神木来调息身体只觉得格外舒畅,心神宁静祥和,不知不觉便到了夜间,听到明日的叹息这才想起他还重伤在身。扶住明日,却发现他连手心都是冷汗,身上更是无一点温度。   明日虚弱一笑,“本就是入夜后,钟鼓的毒素活跃起来才会痛,白天叫你只会打搅你修行。”   “你的伤……”已经放任了一个白天?连忙掀开薄毯,重新查看明日的伤口,只看到外面裤子的布料已经被扯去,伤口外残留着干掉的紫色液体,明显擦过了,但是还留着些许痕迹。   “不碍事,已经处理过了,帮我打盆水来。”明日看着自己的伤口,眼里无比平静,和少恭说话的语气仍旧温柔。   少恭知道明日是自己撕掉了外面的布料擦拭了伤口,同行几日,也知道明日极爱干净的人,恐怕是不愿打搅自己又行动不便才会让伤口血污留在体表。不放心的看了明日一眼,明日只是笑着点点头,这才去找水。   好在屋后不远有一处泉水,接好后连忙赶回,只见明日坐在床上,一只手按着伤口以上的部分,仍旧是佝偻着腰身……平日里坐姿如松竹的人,痛到何种程度才会露出颓圮之态?   “我来吧。”不愿明日劳神,扶着明日让他靠着墙壁休息,坐到明日身边,小心翼翼的用干布沾着清水擦拭起伤口。   左侧大腿上四寸多长的裂口看着依然狰狞,但是昨天伤口周围一大片的青紫居然消退了不少。只是伤口依旧没有愈合的趋势,露出深色的皮肉,根本没有结痂的样子,总让少恭担心能不能痊愈。   “少恭不必太过担心,我的腿骨与常人不同。”明日看着少恭动作顿住,便知道他又起了疑心,一只手搭在少恭肩上,“所以毒素也不能像常人那般逼出来,嘶……”   仅仅是沾到了清水也痛得无法继续言语,少恭责备得看了明日一眼,明日微微一笑闭上眼睛靠着墙壁再不说话,好让少恭专心为他擦去伤口周围污渍。等擦了一遍清洗布帛,一低头才注意到,床边丢着一块破布,正是明日原本贴身穿着的中裤,似是沾染了毒液,本来雪白的布料染着紫黑色。   再看向明日,靠在墙壁上,面容已经恢复平静,似是倦了在休息。   估摸着明日暂时无事,才端着水盆处理那些脏水污渍,等他回来,明日也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仍旧是半阖着眼睛,表情却转为虚脱无力,已无刚才的纠结忍耐。少恭也放下心来,刚想着或许明日已经好受些,又看到明日身子一抽,再度咬住下唇身子蜷缩起来。   上前探了探明日的额头全是一片寒凉,身上也是体温偏低,手心再不是以往的温热。心中一惊只顾把人圈到怀中用自己体温暖着,“明日,你怎么样了?”   明日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但是在被少恭抱住之后面色却好了些,在少恭怀里蹭了蹭,有气无力的张了张嘴,“疼……”   少恭知道他伤口上并没有任何药物,露骨的伤口染了毒就这样暴露着,在整个恢复期都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明日,我给你上药吧。”   即便不需要止血,也能加速愈合,缓解疼痛。   “不用……”明日的声音太小,少恭要伏低耳朵在明日脸庞才能听到,但是却清楚感觉到对方的拒绝。于疼痛中睡不着又不太清醒的明日,抓着自己试探的手,被冷汗浸到湿寒的手指紧紧扣住自己的手。   不知道他是冷极还是痛极,少恭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期望着减轻他的疼痛,也将他身体放平些,让他一夜过得舒服些。   月色凄凄,窗外偶尔有几声鸟啼,夜还长。   秋冬的寒风从山野走过,留下呼呼的脚步声。少恭只顾看着明日的面色,明日痛得时候会不自觉的咬唇,加大力度抓紧少恭,而疼痛稍缓,不仅是表情会平静下来,偶尔会在少恭怀里换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无奈地摇摇头,想起当初即便是握手都想要甩开,此刻却只想将他紧紧抱住让他好受些,见到明日双眉紧蹙只会抚着他的背希望缓和些疼痛。   “少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日终于睁开眼睛,却没有抬头看他。   “明日,你好些了么?”   “好多了。”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   “要不要喝点水?”   明日摇摇头,“少恭一直很好奇吧,我的腿。”   少恭只是抱紧了明日,并未答话,他的腿,的确与凡人仙人都有些不同。   “少恭知道四方城么?”明日的语气如常,但是少恭却觉得莫名悲伤,觉得明日没有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全是伤。   “我听说过,大唐初建,于边陲有一繁华所在,四位结拜兄弟建立的城池,当是时四方城领土广袤,为隋唐乱世中一股极大的势力,城主叫做……”说到这里少恭猛然想起,那位城主,也姓欧阳。   “欧阳飞鹰,就是我的父亲。”明日反握着少恭的手,已经不在流汗,也有了些温度,虽不如平常,却已不在寒凉,总是恢复了常人应有的体温。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么,因为自幼患病,才在满月之时被抛弃于山野。”听出明日话里的无奈,少恭搂了搂明日的肩膀权作安慰。   “我患的是软骨症,一出生就无法站立,堂堂四方城主,怎么能有一个天生残疾站都站不起来的儿子呢。”最后声音愈低,虽是轻哼一声收尾,少恭也能听出其中无力与挣扎。   “在我二十岁之前,一直是以轮椅为伴,等我学成之后,也是坐着轮椅去四方城找他们,一路上听闻我父亲的作为,我不想认他,可是他只要稍微对我好些,我又不忍心不管他。”   轻轻拍拍明日的脊背,如此孤绝高傲,偏偏又如此动情,但是少恭却可以理解,自幼被抛弃,未曾享受过亲情的人,一旦遇到了,会陷得比谁都深,一如他与巽芳。于苍凉尘世间,觅得一点点温暖,如之何能忘?   “他终是作孽太多,我逼他发誓,如果他不肯悔改,便受骨肉分离之痛,谁料最后连累了我妹妹。”声音至此再度低沉,就在少恭以为他要睡去不再言语时,又听到明日的声音,“本来我也该替他一死,可是师祖来了四方城。”   “云岫么?”四大守门人极少离开居所。   “嗯,师祖来边疆散心,也来了四方城……我当初还好奇为何师父和古师伯会一起出现在四方城,原来他们也是来拜见师祖的。”明日说到这里闭着眼睛,停顿了很久,呼吸均匀,似乎是疼痛过去,终于能够睡着。   少恭不敢动明日的身子,怕又将他惊起,只是帮他掩了掩被子,毕竟里衣撕烂,再吹了寒风,邪气入体,现在的明日怎么承受得了。   只是一夜里,钟鼓的毒发作了几次,明日也惊醒了几次,有时只是痛得不住叹息,有时疼痛过去又有片刻睁开眼睛,看着少恭淡淡微笑,每当此事少恭心中便生起不忍,将明日抱得紧些……明日你何必要笑,痛成这样,你继续睡吧。   明日还是抓着少恭的手,陆陆续续说着那些往事。   “师祖折断了龙魂凤血,还将古师伯痛骂了一顿。”   “师祖说,天当不仁,我却不忍。”   “师祖竟然用虫蛊巨毒溶了我的腿骨,然后再用秋水鱼做引,强引天地灵气灌注,取了我父亲的精血,为我重铸双腿。”   “师祖会炼制麻药,但是他从来不用,也不喜欢别人用。”   “师祖说过,我如果想要活着,就要忍住,如果连疼痛也忍不住,那么镜阁也不会要我。”   明日神智已经有些模糊,一阵一阵的醒来,一句接一句的说着,声音终是低下去,少恭却能感觉得到明日依旧在极力挣扎着,忍耐着。明日的额头抵着少恭的下巴,少恭一低头,熏热的吐息便拂到明日脸上,握了握明日的肩膀,才看到他眼角竟有泪光。   在少恭抬手擦去明日眼角湿润的时候,被温热的液体打湿,终于听到明日带着哭音喊道,“少恭,好疼。”   一时间,除了抱紧他,少恭竟然无话可说。   长夜漫漫,晚风凄凄,一室寂寥。只在有了明日平稳的呼吸后,终于有了些温度。少恭看着明日无恙,便靠在墙壁上,仍旧抱着明日,不觉和明日一同慢下呼吸,就这样昏昏沉沉睡去。   无人关注的枕旁,造型的古朴的烛台映着月亮,散发着柔和的清光。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终于开始对少恭剖心了~   ☆、有意者(二十六)   阳光正媚,洋洋洒洒占了半壁明亮。   少恭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金色暗纹的衣襟,一抬头就看到明日微微带笑的脸。明日正低着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弯的像轮月牙,见到少恭睁眼柔声问道,“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一抬头,窗外阳光正好,早已过了早晨。   “大约巳时刚过。”少恭起身时才发现明日有一只手揽在自己腰间,两人竟然搂抱着过了一夜。   “已经是巳时了?你怎么不早点叫我?”不着痕迹的翻身坐起,任由明日的双手从腰间滑落,语气还有几分嗔怪。明日精神很好,双眼清明,显然醒来有段时间。   “看你昨夜辛苦一宿,想叫你睡个好觉。”明日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完全看不出昨夜疼得难以入眠。   “你还疼么?”   “我?”明日终于放开了少恭,以手相撑在床上坐起,“已经好多了,白天没那么疼,少恭有事,不必顾虑我。”   少恭闻言回头对明日一笑,两人所想,总是不知不绝碰到一起。   打来清水梳洗完毕,少恭将杂乱的屋子略微收拾一下,依旧有些不放心的说,“我去那集镇找些可用的东西来,明日你在这里万事小心。”   “去吧,带上这个。”明日伸出手,掌心正是那块神木梧桐,原本质地如玉的棕色体表竟然黯淡了几分。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竖着手掌将明日的手包裹其中,让明日替自己拿好神木神木梧桐,他此番前去只是因为当夜遭受围攻,脱险时除了一些细软包裹全部丢在客栈中,后来又与钟鼓一场恶战,现在打算回到江都,至少要准备些干净衣服。   少恭抬头间看见明日正深深望着自己,不禁撇过头,转身离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明日还在冲着他笑,见他回身微微点着头。   无奈的摇摇头,又露出一个知道的笑容出了门。   见到少恭离去明日长舒了一口气,从身旁拿出长萧,之前插入钟鼓眼睛在钟鼓逃走时明日费尽心思拿回的长萧。墨色箫声绑着着几缕银丝,待明日注入真气却散发着幽幽清光,不够明亮却清灵异常。   等光芒更加显眼,明日才掀开盖在腿上的薄毯,露出左腿,用长萧慢慢敲着,将碧色的光芒一点点打散,伤口再次渗出鲜血,伴着鲜血一同流出的还有紫色毒素,却再无那些透明浓稠的液体裹着紫色毒珠。   等到少恭归来,与屋外便听到一声声缓慢有力的敲打,走进屋里正在看到明日放下长萧,而伤口又是一片鲜血淋漓,明日正拿布帛细细擦着。   “你这是……”   明日抬头,果然满脸苍白带着冷汗,“我的腿骨是重新熔铸过的,内里留着当初师祖化去的秋水鱼和几味草药,少恭为我处理伤口,应当知道,强行逼出钟鼓的毒素会逼出那些浓稠的液体。”少恭点头,明日继续道,“如果将那些全部逼出,我的性命大概也所剩无几。”   闻言少恭不禁一震,直接用外物改变了常人的体质么?明日虽然有蝎有肉,但是身体早已不是凡人?   “我命中多劫,如今虽是活着,却也不是常人。”明日说着低下了头。   少恭心中一涩,放下包裹做到明日身旁,握着他的肩膀。   “少恭不用替我难过,我的身体既不会老去也不会衰弱,这种体质镜阁里有很多。”明日反手抓住少恭的手掌,“倒是少恭,有什么收获么?”   “妖兽的尸体仍在,我只捡了一点衣物回来,并无其他发现。”仍旧是一片残垣断壁,地面陷落,还好包裹并未打开,那些人还留着些未穿过的新衣,捡了几件总能让两人休养一阵子。   “不急,时日还长。”钟鼓在此,两人却能安然无恙,对方不可能没有动作,还有江都,不知江都现今如何?   “你要回去?”   “等我们都好些,再回去。”再度将神木梧桐放在少恭手中,虽然心忧江都,但是此刻明日绝不会贸然返回,自己行动不便,少恭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充分利用神木梧桐。   “你的伤……”   “将毒素慢慢祛除便会痊愈。”很清楚自己的体质特殊,少恭曾希望他上药来加速愈合,但是明日自身确实有意放慢恢复速度,在伤口毒素去尽以前,若是皮肉先行合拢,毒素残留于体内,日后便难以驱尽。   少恭低头看了看明日的伤口,果然颜色已经恢复成了正常的小麦色,虽然不够白皙却是十分健康的颜色,伤口也是粉红的皮肉,再不似那日的狰狞。   “昨天白日,也在自己驱毒?”还记得自己醒来明日无力苍白的样子。明日笑着点点头。   “怎么不要我帮你?”   “还是我自己来得好,我怕你下不了手。”   “怎么会。”从明日手中接过长萧,却不料手中一沉,竟然没能拿稳,还是明日手快重新接住。   “这只萧……”人间器物,当不会如此沉重,也不该有对抗钟鼓的力量。   “镜阁弟子,人人都会炼制法器,我擅长乐器,在天机线外另造了此物,”说来也巧,镜阁弟子练什么样的法器都是任性而为,师祖偶做点评,却在自己长萧做好的那日叫明日吹了一曲。   忽而被点名,怔了片刻吹起一曲《折柳》,曲罢,师祖拿过长萧,便是一曲《稽首》。   初闻此曲,明日竟然热泪盈眶。   云岫转着长萧,问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答曰:相思久,不忍别,奈何天……欲同归。   只觉凄然肃穆,深情不住却不敢越雷池半步。   听罢,云岫看着天边,良久,问道,“我教你这首曲子吧。”   初时,明日以为师祖是见他懂得乐理才以古曲相授,谁知道师祖竟然要他从指法吐气一起从头学,按捺指法常有不同,平日吹箫虽已丹田发出,现在却要注入自身灵力。   我与兄长作《稽首》之时,伏羲女娲众神尚在人间,听闻即将登临九天,星辰一族也是不愿与众生离散,本意以此曲作别。谁知天庭众神畏惧我等天生法力太过霸道,即便不是有心,也会夺取天地间的灵气,凡人不可相争,仙人亦不可相抗,不欲我等同行。   故而云氏率星辰一族于渤海之滨建立浮云城,镇守离渊万千妖魔,《稽首》一曲也是在镇压离渊妖兽暴动的曲目,带着星辰族人遭遗弃的怨恨,含着肃清天地的萧萧杀意。   明日在镜阁偶尔会跟着师祖用来对付逃散出来的魔物,每吹奏一次都会感受到其中的奥妙与杀意,但总觉得还有一层自己始终未曾明白,师祖也曾笑着说道,“《稽首》虽然有恨,但是那只是一小部分,别忘了,稽首本事对长辈行的至尊大礼。”   师祖所言,无非是最初感受到的那一分敬意,但是吹的次数多了,反而找不到了当初的仰望之情。   待到那日对战钟鼓,生平第一次面对真正的上古大神,从心底生出一份敬意,一份惋惜,如果钟鼓在不周山倒后,化仙离去或是另择他处修行,今日或许早已成为一方霸主,奈何甘愿受魔界驱使,竟然心甘情愿的屈服在地下洞穴,被凡人,被魔界饲养。   他所说言语,虽有激将法在里,却也有规劝之意。   明日想到这里,握了握少恭的手,说道,“我想,钟鼓绝非甘愿为玉萝苑驱使,他或许是另有所图。”   “你是说那日他刻意避开你指出的成为沦为魔界兽类么?”少恭略一思考,“的确,钟鼓虽然猖狂少智,但是绝不会罔顾烛龙教诲,更不会甘愿受魔界十元老驱使,他毕竟是不周山主人。”   “可惜,现在也不得而知。”明日言辞中竟是惋惜,又再次用长萧敲了敲大腿,少恭看去,并无异样。   看着少恭有些怀疑,明日也不解释,只是继续拍着,只是力度渐渐变重……终于,伤口开始湿润,最初是鲜艳的丹红,待鲜血流出后,伤口便冒出诡异的紫色,刺鼻的味道也越来越重。   长萧忽而顿住,少恭这才注意到明日已经面色苍白脸上全是冷汗,大概也是痛得紧。   谁知明日看见少恭望着自己,却是淡淡一笑,将手中长萧递到少恭手中,“来吧。”   少恭看着长萧,又看看紫色毒素开始凝固的伤口,忽然肩膀一重,便有明日玩笑般的语气,“你不会真的不忍心吧?”   少恭全无玩笑的心思,沉重的看了一眼明日,道,“你忍者点。”   并不以修仙人的真气,而是直接以仙气灌注长萧,果然碧色更盛,一点点打入经络融入血脉,渗出伤口的紫色液体瞬间多了起来,明日搭在少恭肩膀的手也瞬间用力握紧。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伤口总算不再涌出变色的液体,也知道是毒素清理的差不多了……连着两天这样的敲打,难怪明日夜里痛到无法入眠,此刻看去明日已经是没力气睁眼靠在墙壁上休息。   “明日,你睡会儿吧。”应该早就累了,谁料明日却摇摇头。   “我想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现基友已经转向大西洪的怀抱了,但我还是坚定的爱着双欧阳~   ☆、有意者(二十七)   少恭一愣,洗澡?之后才想起来明日身上除了未擦尽的毒素,还有满身汗渍,衣服自那日洞中也没有换过。   “我去烧水。”   “有劳。”明日在少恭面前总是常常微笑,以至于少恭有时候不知道明日只是单纯的开心,还是有所期待。   等到少恭准备好热水才发现问题所在,明日的腿现在根本不能用力,找来的木盆摆在地上……看向明日,明日已经开始解开衣衫,注意到少恭的视线,微微一抬头,“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为何你可以这么自然的脱衣服……少恭低下了头。   “少恭如果觉得难为情,明日自己来就好。”停下宽衣解带的手,指了指只有一块板的木门。   看着明日如此坦然,少恭倒是不好开口拒绝,又看见明日转过身来,受伤的左腿自床板上垂下,伤口依然狰狞,这样的伤口,绝对不能蘸水,最好整个左腿都不要用力,否则创口很容易再次崩裂。想起之前从医,对待其他病人尚能亲自擦拭身体喂服汤药,如今明日为他而伤,却拘泥于小节,不得不暗叹一声,上前将明日抱了起来。   少恭忙着给明日擦洗的时候,明日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少恭低着头,细细的给自己擦拭,但是擦到下半身时却是通红着一张脸,又不肯避开,只是速度更慢了。   “少恭。”   “嗯?”少恭的手一顿,他有忽而有些害怕。   “我自己来吧。”过去在山上时,他也时常一个人,虽然腿脚不便,但是自理还是可以的,况且现如今双腿并不是完全不能站立,只是左腿不能用力,也不必事事麻烦少恭。   闻言,少恭抬头看了明日一眼,见到明日依旧是淡淡笑容,反倒是撇撇嘴有些倔强的说着,“不必,你坐着就是。”   “好。”明日语气里分明带着笑意,少恭听着暧昧宠溺的语气先是不适,转瞬间有忍不住勾起嘴角。   等给明日清理完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少恭也觉得有些累了,但是这里只有一间屋子。   “少恭,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吧。”明日正一只手掀开窗口的布帘,明亮的阳光打在明日的脸上,一片亮白的温暖。   明日总是聪明的,也是体贴的,无需少恭提醒,便能一眼看穿他的尴尬,而且……他已经有几天都闷在屋子里了。   少恭抱着明日走向屋外的时候,几日未洗的刘海已经有些腻在一起,明日伸手捋着,少恭注意到也只是摇摇头,看着少恭如此表现,明日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少恭侧脸“吧唧”亲上一口。   少恭顿时愣住,路也不走了停在中间,反映过来怒目看着明日,“你干什么!”   “亲你啊。”明日永远坦荡荡的看着少恭。   “你……”   “知好色则慕骄颜,佳人在旁,怎可无视。”不顾少恭语气里带着急切和羞意,明日话里明明白白的亲昵。   “胡说八道。”放下明日时可以加重了力道,从来都不分场合,不合时宜的说这些话。   明日并未如少恭所愿,让他离去,而是双手勾住少恭的脖颈,强迫他看着自己,四目相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只有彼此的身影,只有对方的脸,“从来没有胡说,从来不想骗你,我喜欢你,所以要和你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都要陪在你身边,即便有一天,你厌倦了,我也不会放手。”   映在明日眼里的双眼,眼珠左右滑动,似是怀疑,却又轻轻闭上,再睁开,已透着决然,“好,如果有一天你食言,我便杀了你。”   听得此话,明日原本深情的面孔裂出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角眉梢,然后再次按住少恭的头,毫不犹豫的吻上略显深色的唇,不似从前的蜻蜓点水,而是细细品尝碾压,带着悱恻缠绵的爱意,似是挣扎依旧的爱意如潮水开闸,汹涌不可阻挡,原本只是轻轻勾住脖颈,到后来已经紧紧拥着脊背,胶着不肯松手。   到最后还是少恭拍了拍明日,将人推开,有些怒意的看着,明日只是笑笑,“快去吧,水要凉了。”   知道水要凉了还不松手“砰”的把门摔上,也不怕那几片木板就这样散架。明日微笑着摇摇头,看样子日后会有一段很有趣的日子。   只是一截干净的树干,明日坐在上面,微微放松身体,便觉得有些不稳,睁开眼睛看着潇潇林间,冬日草木凋零,唯有远处几棵松柏带着点点苍翠,景色着实有些苍凉。   可是太阳很好,熏着枯黄的草木,也暖着有些消瘦的明日,这几天虽然少恭在旁,却也没有好好睡上一觉。此刻刚刚沐浴完毕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就着暖暖的阳光,倒是真的有些疲倦,用手撑着额头,上下眼皮不住得黏在一起,脊背抵树枝卸去部分力道,在阳光下打着瞌睡。   腿中的筋络一阵阵的抽搐,明日想要忽略却发现痛意更加凶猛,只得睁开眼睛,却见少恭的手横在自己胸口,转过头,一旁少恭呼吸正均匀,大概昨夜陪着自己,今日白天又折腾了一天。   腿上的伤痛愈加猖狂,明日知道自己今晚是别想睡了,虽然不如前两夜来得剧烈,却也搅得他睡不下去。一只手拿着少恭的手,然后撑着床板做起身来,才又将少恭的手放下。   掀开被子,卷起里裤,看到伤口周围终于有些收敛的趋势,伤口表层虽然暴露,但是已不似前几日可以望见腿骨,自己的双腿愈合本就与常人有异,伤口会一日日收拢,却不是结痂,而是内里那些透明的精髓吸附骨肉慢慢长好,伤口永远是新受伤般皮肉分明的袒露。   拿出银针在腿上扎了几个穴位,稍稍舒缓了疼痛,却看到伤口又冒出液体……一旦疏通血脉,敞开的创口自然会涌出血液,但是一旦封住,血脉闭塞导致精髓不畅,便无法愈合。长痛不如短痛,明日下针任由疼痛更胜,然后望着伤口,仔细看了看,周遭的皮肉已经恢复了常人的肤色。   应该已经没有多少毒素了才对。默默放下裤脚,打算将腿放回被子里,就看到一只手隔着衣料按着自己的腿。   “又疼了?”少恭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此刻看着明日眼里都是关切。   “没有,睡吧。”拍拍少恭的肩膀叫他放心,谁知少恭撇撇嘴,眼里竟有几分埋怨,“你才说过不会骗我。”   “噗……少恭这是记仇了么?”明日一只手将少恭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头发抽出,“只是觉得,有少恭在身旁,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比起吵到你睡觉,更愿意忍耐罢了。   “不要逞能。”他当然知道夜间身体恢复伤口愈合的时候会更疼,跟着明日坐起,方才看着明日的伤口,已经好转了很多,但是完全愈合恐怕还要一段时日。   “伤口毒素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伤口愈合也不会太久。”依他的体质,只要伤口毒素清理掉,皮肉愈合的速度要远远快于常人。   “那么,完全恢复,可以行走,还要多久?”听出明日话里的回避,伤口愈合却不是左腿恢复。便如自己的魂魄残缺后,渡魂之后看似无恙,但是想要把躯体操作自如却非常困难,那么被四大守门人重新熔铸过的腿骨,一旦被伤想要恢复又会怎么样?   “不知道。”明日摇了摇头,面对少恭质疑的目光,叹口气道,“这次是钟鼓的毒素,即便我的体质特别,大部分的毒素没有侵入骨血,而是被腿里的精髓包裹,以渡气之法慢慢逼出来,但是总有一部分,进入了经脉,将他们清除的时候,经脉受损,想要恢复如初,除了将毒素清除,皮肉长好,还需要经脉骨骼自行修复,我也不知道要筋骨完全修复需要多久,这双腿既不是凡人的身体,也不是仙人的根骨。”   “抱歉……”非人非仙,与自己一般,成了天地不容的异物。   “少恭何顾道歉,虽然我的身体与常人有异,但是我却很喜欢,即便本质上与常人不同,但是他很健康,即便受伤也会恢复,不似当初,毫无知觉。师祖为我重铸腿骨的时候,我是愿意的,也知道会改变体质,但是抛弃寻常体质对我来说并不为难。”明日脸上依旧带着笑意,温馨淡然。早已放下的笑容。   明日说的没错,再一次敲打清毒之后,果然伤口不再变色,一日日可见伤口的恢复。只是……明日依旧夜夜不能睡,好在醒来的时辰越来越少,从最初的整夜难眠到后来只会在子时丑时痛醒,再到后来只是偶尔醒来片刻,呓语一番又睡过去。   晚上能够休息,白日里明日的精神也好了不少,倒是少恭白日需要用神木梧桐调息,一旦进入调息状态便对外事浑然不觉。明日就坐在少恭身边,给他守着,看着神木梧桐的色泽光芒一日日黯淡,最后出现了一道道裂纹,才对少恭说道,“我们该走了。”   “走?你的腿……”伤口依旧没有完全愈合,根本不能站立。   “我们离开江都半个月了,该出来的都应该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收拾的差不多准备更文,发现晋江抽了……   抽抽更健康,都是脖子以下部分~   ☆、有意者(二十八)   明日自然少恭心优自己的伤势,只是自己已无大碍,还需调养却无需耽在着深山老林,江都若有异变,已该发生,还有……小烛。   一盏小烛台,伴他走过山山水水,最后竟然不惜耗费修为让两人离开地穴。小烛有着百年修行,此番虽不至元神寂灭,却也伤了元神,若要快些恢复,该托人送回师祖身边,偏偏小烛本身为仙家法器,燕丘此等妖类不可轻易触碰。   少恭抱着明日下山,果如那日燕丘所言,往东二十里,便是官道,还是一处渡口,依仗着水路相交的便利,成了一处小镇。少恭背着明日,倒也引得不少人瞩目。   于是,兄弟自幼离散,此番相见回乡祭祖,不料途遇劫匪,幼弟重伤,兄长罪责的戏码水到渠成,少恭说得真诚恳切,众人听得泪目涟涟,原本无甚长物的小镇不消片刻就寻来了马车。   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明日对众人投来深感同情的眼光视而不见,欧阳少恭,不错,不错。山中木屋不过亲了几口,欣赏了几天的红脸争辩,现在你还我一片哀怜叹息,倒也划算。   少恭看着明日,笑得温情款款一手抚着明日的肩膀,满是忧心的说道,“明日,我知道你不喜欢被这样盯着,但是大家也是好意。”   “多谢!”明日也不在众人面前怄气,牵起嘴角露出一笑,只是那个谢字咬音太重,不觉多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坐在房中饮着茶水,也不知少恭究竟去往何处,马车已经备好,车夫也在帮忙收拾,欧阳少恭却说还有事便匆匆跑了出去,留的明日一人坐在屋内,轻轻拍了拍被护狐皮紧紧裹着的烛台,“小烛,离了深山,灵气没有那么充沛,一路上坐着马车,你也歇歇吧。”   明日一直没有将烛台收起,也是知道她现在虽然是物形,却还有着吸纳灵气的能力,但是下来山却将他左一层右一层裹着。后面的路,恐怕更不好走。整理了一下包裹,无聊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树叶落光留着光秃秃枝干的梧桐不觉道,“点滴梧桐叶落尽,杳杳相思何处销?”   “不知明日思得是谁,让梧桐叶都落尽了还是寄不完的相思?”明日吟咏未完,少恭已经入门,看着明日脸上全是笑意。   知道少恭在打趣,明日莞尔道,“道是长琴无端五十弦,丝丝蛩响入梦来。”   “你啊你……”原先听着明日对着自己百般抒情,还有些抹不开,时日长了,少恭反而听了之后心头升起一抹欢喜。   “少恭,我们何时启程?”虽然现如今少恭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半推半就总算是默认了,可是到底还不愿点破,只怕一时太着急叫少恭跑了,他如今的腿脚可追不上,况且,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仍旧是架着马车,车身摇晃,只不过此次见到明日坐得不稳少恭索性将人圈到怀里,还似那几夜明日痛极般安抚着。明日也不说话,靠在少恭怀里,面色深沉的把玩着长萧。   “怎么了?”看着出城时意气风发,此刻诸多心事的明日,少恭只当他是想小烛了,毕竟那时也是两人在车中,小烛架着车,一路上的嘻嘻哈哈,也不似现在万番心事压着。   “你在镇上都打听到了什么?”少恭让自己一人留下,断不会是一时兴起,自己虽然一直坐在客栈中,也陆陆续续听到了些。   “此处离江都城足有百里,未闻江都城内事宜,只不过……”少恭双眉一皱,沉思片刻才道,“此处数月前一开始流传山中有鬼,故而以为你我二人是被妖邪所伤,待我解释成强盗后才说近来常有樵夫猎户于山野失踪,尸骨无存。”   “当是为妖兽所害。”   “还有山间野兽,往年入冬山野无食,都会下山到乡人天地间掠食,掳掠家畜也常有发生,然而今年入冬,却没有野兽扰民。”   明日不禁沉思,若是常人误入深山撞破那些人所在,被妖兽所伤也是正常,可是说起山间野兽,他们一行入山多日,所见所行,皆是平常,除了地脉气息外露几处,野兽出没与他山无异,即便是那处地穴所在,周遭虽有妖兽潜伏,山野之间依然不乏野兽行走的痕迹。   但是为何此番入冬,野兽不再扰民?是被什么约束了,还是数量大大减少以至于不必下山觅食?   “山民所见野兽比起往年少了很多,可是那些妖兽不会离开他们的据点太远。”妖兽盘踞一处,最多让野兽不敢靠近,如此应该远离深山,为何却不敢来这里?   “还有一条,入冬以前,夏天的时候,有以为商人来到这里收购皮毛,价格是寻常的两倍。”   “两倍?”   “对,而且来者不拒,越是质地好的皮毛,越是高价,一掷千金。”   “还有呢?”   “他就住在这件客栈里,他收购的皮毛总是第一天收进来第二天就运走。”   “一个人?”   “不,他还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人,说是他的妻子,不常跟着商人进出,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里,偶尔才出去露个面。”   “看样子,之前将张阿牛他们聚起来的商人,我们就快见到了。”明日放下手中茶盏,魔界中人最善幻化蛊惑,绝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于人前,同在夏日出现的中年商人,真是越来越有趣。   只不过……那名女子,张阿牛他们提到的都只有一位,还有那些皮草,不知又是运往何处。   “少恭,若是有人高价收购皮草,猎户会怎样?”   “当然是加紧捕猎,趁天气尚可多换些银两……只不过此处猎户与野兽共存已久,即便是忽然间加紧了捕猎恐怕也不会有如此成效。”有效到一个冬天都看不到野兽下山。   “商人在此停留多久?”   “不过旬月。”   “此处深山,近水,本就涵养生灵,即便是周遭猎户都出动,旬月间也不至于改变山中野兽数目,只不过却让一切看来合理些。”让寻常百姓谈论起的时候以为是夏天捕猎太过,冬日野兽出没少了些,倒也合情合理。若不是明日与少恭亲入深山中,也不会觉得有所异常。自山中而来,见野兽活动如常,却不再靠近这一处集镇。   “少恭,你能感觉得到此处气息么?”   “集镇中凡人群聚,气息自然不如山林清新。”从无人深山来到人来人往的集镇,当然觉得气息浑浊,但是此处除了气息浑浊了些,却也正常。   “那为何,此处会沾染上地脉中的浊气呢?”一下山便发现气息不对才会将烛台紧紧收纳,免得再染上邪气。   少恭闻言,立刻朝镇上瞧着,用神识探查着,并无异常。   “少恭不用耗费心神,我能察觉到不过是因为,镜阁本就注重对气息辨别,浊气有千百种,但是那日在包子修行的洞穴,我就知道这股浊气并非人间所有,魔界的浊气有着极强的溶蚀性,即便一地有着其他气息,煞气阳气也会被吞噬,魔界的浊气遇到其他气息,会变成一体,而平常人间的浊气,不过是由于人数过多,由凡人自身夹杂着灶火烟气而成,虽然混杂,但是比起魔界的气息却非常杂糅,在这种山林边上的小镇最多只在镇中央,而此处却已蔓延至山脚,融为一团,整个笼罩着这里,这才是那些山野兽类不敢靠近的原因,生长在山岭的兽类虽不够理智,却对气息足够敏感,此处浊气与山中地穴所在极为相似,他们自然会避开。”   “本以为只有小烛对气息有如此敏感的辨析,想不到……镜阁弟子都是如此么?”   “镜阁弟子最重要的就是辨别气息,即便是同是浊气煞气,也要详加分析,但小烛对气息有着更加敏锐的直觉是真,她毕竟跟着师祖那么多年,镜阁此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魔界气息侵入,师祖总会在这时叫弟子前去处理,如果不能从气息分辨来人,必将损失惨重。”   “云岫身为守门人,却叫你们前去处理?”   “守门人不过是外界起的代称,若是魔界有人侵入,师祖只当是磨练弟子,全然放任,便有死伤也不会怪罪于魔界。”   少恭突然觉得比之镜阁,天墉城,涵素,紫胤一众待弟子实在太好。   “是以镜阁弟子杀入魔界至魔界损兵折将,魔界中人也无法罪责镜阁。”   “难怪都说云岫的弟子法力高强,原来如此!”   “我早告诉过你,师祖做事率性而为,当日为我重铸腿骨,便直接说道,若是熬不住痛死过去,他就当镜阁没收过这个弟子。”明日也是摇摇头,当初也曾不满过,明明只要师祖出手,便可以叫魔界那些兵将禁足镜阁,为何默许魔界众人屡屡踏足镜阁,以致镜阁弟子多有损伤。   后来才发现,自己的师祖,实在是太过随意,随意到,对镜阁中人也能放手,若是不能抗衡魔界中人,从来不留。   “只不过……师祖从来不许魔界中人染指镜阁弟子的魂魄。”纵然身死,也要魔界把魂魄放回,从来不在乎魔界杀了自己多少弟子,只不过,“魂魄一个都不许魔界染指,全部放去轮回,既不强留,也不安排,放入六道轮回。”   不许染指魂魄,纵有苦难,一世告结。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启第二轮刷怪模式~   ☆、有意者(二十九)   路旁茶棚,虽然只有粗食却有不少热水。受伤以后明日总是离不开清水,起先少恭以为是夜间流汗所知,后来发现明日伤好后也没少多少,却还道山野无茶换清泉。   但从两人落座,往来的行者商旅停下来也少不得打量一番,好在明日早把目中无人的功夫练到了一种极致,被少恭拦着没有赶走其他歇脚的人,却也是寻了处清净地,在拐角处避开众人视线,可惜三三两两的人与茶棚歇息无聊四下张望看到明日便挪不开眼。   茶水本就不好,此番喝来愈发涩苦,少恭心想着还是带着明日回车上,却看到管道上一行车队扬起烟尘杀来,下来一种穿着兵甲卫服的官兵,还没进茶棚领头的官兵舞着剑鞘喝道,“看到进贡的队伍还不快快避开,店家,有什么好酒好肉都给爷端上来。”   中间的行人纷纷收拾起行李,几人避到一旁的桌子上,大部分都纷纷重新上路。店家赔着笑凑到跟前,“爷,山野小店没那么多酒肉啊……这里统共也就两坛酒,大爷您看?”   “我说你没长眼么?谁叫你都上酒肉了?眼睛睁大点知道么?”一旁的小喽啰看着领头脸色不好连忙开始指点店家,“我们老大就爱喝两口,伺候好了不会亏待你的。”   老板一听明白过来这是说只要一桌好酒好菜供着便行,旁边的小兵给点饭菜也就差不多了,连忙招呼小二开灶炒菜,周遭的路人只恨不得三下两下吃完上路,不愿在多在棚里耽误一刻。而有几个本地的闲散汉子磕着花生瓜子,一边吃着茶一边不忘打量着这些官兵。   “看什么看,不吃通通滚蛋!”似是被这些嘲讽的眼光激怒,小兵立刻吼了一通。   “闭嘴,路上少惹事,赶快把东西送到是正事,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谁都跑不掉。”小头领终于发话,原本骂骂咧咧的小兵也安静了下来。   “我说老大,咱们这运的到底是什么啊,江都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上贡到宫里去?”   “吃你的,不该问的别问。”显然头目的嘴要紧的多,管着一众兵将吃完随手丢下一块碎银便立刻上路了,老板拾起碎银擦擦汗,虽然不能保本,但是总算送走了这些大爷,此时一回头却看见方才角落里两位公子还在,不觉好奇刚才怎么好像没看到。   等那些人走远,明日撤去了障眼法,行走江湖,总是不愿和管家车上麻烦,故而不少玄门弟子都会些掩饰身份的方法,尤其是明日这张很容易招惹是非的脸。   “这江都有什么好上贡的?长安不是一直都不喜欢这边么?”一旁的闲汉纷纷议论着,说起李隆基对杨贵妃多么宠爱,又感叹一番生儿不如女,生女入宫阙,一族都能加官封爵。   闻得此言,少恭微微一皱眉,便听到明日淡淡说道,“江南本为织锦处所,但是李氏入主华夏后,有意打压江都一带,自武德九年改为白下县撤去制造局,这一带的丝织业便不如从前繁华,但是江都一带云锦可与蜀锦齐名,花纹瑰丽质地轻薄,想来也是今上了为博美人一笑,不惜劳力专程从江都寻得云锦,却又怕被谏臣所知,故而只做寻常卫士运送,不似采送荔枝那样大张旗鼓。”   少恭见明日只不过遇见一队人马便分析出这些半是惊讶半是怀疑,江都地处江南,繁华多年,多奇珍异宝,为何偏偏是织锦?   “少恭可曾注意到他们的兵甲与寻常士兵有什么区别?”   “盔甲所用绳结为蓝色……这是漕运一部专用!”欧阳少恭虽然鲜有关注,但是平日里行走,总免不了尽量避开会惹麻烦的官兵,倒不是真的怕了,只是懒得废那些功夫。   “少恭在江都时,可有听闻江都刺史与漕运史素来不和?”   少恭摇摇头,官员之间明争暗斗,他从来不关注。   “刺史以献媚安禄山而得赏识,由武平县县令直接晋升为江都刺史,官居四品,而漕运史在江都数载不得升迁,看到新来的刺史不过是讨得宠臣欢心便有如此嘉奖,自然不肯放过,于月前就开始督促江南几家织护准备云锦。”   “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   “之前我们在江都落足的客栈,旁边是一家丝绸店,小烛常去帮忙。”提及小烛,明日语气一顿,又缓缓喝了口茶。少恭不再说话,只是等明日喝完扶着他重新上了马车。   “少恭不用为我担心,我并非想起小烛而难过。”相处日久,明日自然明白少恭虽有逆天行径,可一旦动情却也比谁都深,顾虑着自己的感受所以不曾说出来,“小烛虽然耗去修为打回原型,却并且伤及根本,回到师祖身旁加以时日还能回来,我只是觉得,天下将乱。”   “浮华成风而路有饿殍,大兴宫殿却黎民流亡,边关不宁且内臣争宠,天下兵饥倒有酒池肉林。”少恭冷笑,“君王独宠一女而不顾大厦将倾,便是没有安禄山,也会有他人为乱。”   “虽是帝王之过,蒙受流亡苦楚的却是寻常百姓。”明日幽幽一叹,哀思无尽。   少恭坐在明日身旁,将明日的一只手窝在手心,明日心中的东西太多了,从身边之人到天下百姓,如何能放下些?   明日掀开帘布,朝天空看了看,复又放下……一路上明日数度望向天空,少恭先是以为明日实在算计日程,但是循环往复也觉得不对劲,略带疑问的看了一眼,撞上明日的目光,明日回头一笑。   “少恭是否好奇我在看什么?”   “只是奇怪,有什么必须要你用肉眼确认。”   “也不是确认,只是好奇。”明日放下帘子悠然道,“少恭可还记得燕丘?”   “那只给你送神木梧桐的大雁,称呼云岫为主人。”   明日点点头,却别有深意的笑着,“少恭可知雁秋为大雁秋来的雁秋?”   少恭摇摇头,他不过凭读音相认,未曾想过真实字眼,妖精取名,多以原型演化,大雁秋来,倒也寻常。   “雁秋乃大雁成精,但是追随师祖多年,早在镜阁建立之前,便为师祖传递消息,不知少恭可还记得当时见到雁秋的场景?”   “她在半空中鸣叫许久,而后冲了下来,在我面前化作人形……只不过……”修行千年的妖怪,竟然是她主动出声提醒少恭才得以知晓,也就是说,如果不是雁秋有意现身,欧阳少恭根本发现不了自己一直被盘旋于上空的大雁妖精盯着,亦或者,“她从我们进入地穴之前便在空中看着我们?”   明日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雁秋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但是我觉得,此事让无情观两位三代弟子集聚,四大守门人必有所闻,师祖能让她把神木梧桐送来,就代表师祖已经知晓此事……派雁秋来也是因为雁秋所修为反行之道,并不似普通妖怪修行愈久妖气愈重,反而是修行越久身上越是气息微弱,甚至越是修为高的人越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别说是你我,即便是其他守门人,只要雁秋有意影藏行踪,他们也查询不得。”   “云岫有意要警告魔界?”   “很有可能是师祖正好看到雁秋。”   “嗯?”   “师祖身边如雁秋一般传递消息的妖精有几只,一般师祖看到谁或者想起谁就会让谁传话。”   所以说镜阁主人到底是有多随便?   “师祖向来不拘小节……有机会的话,少恭不妨见见师祖。”   “云岫啊……”浮云城的人他可没什么兴趣,整个天界的神仙都没什么兴趣,但是好像传说中的镜阁主人也不是那样冷酷无情。   “此番回到江都,我们应该会忙上一阵子,等闲下来,少恭与我一同回镜阁吧。”明日提起师祖,提起镜阁的时候,眉目间总会柔和许多,瞳仁中飘出淡淡的怀念,如同远走的游子谈论起自己久违的故乡,恨不得立刻回去的模样。   忍不住伸出手,右手四指按着明日左边的眉梢,拇指轻轻扫过眉心一点朱砂,此时的明日笑着,眉心一点似桃花摇曳点亮了□□,从眼睛里蔓延出的开心……   犹自记得明日提起父母恋人,低着头也能感受到的悲凉,每每谈论到至亲,痛心疾首又无法割舍的煎熬,与提起镜阁诸人眼中带笑的截然不同,或许,镜阁才是你的归处。   “怎么了?”明日看着少恭,眼底流露出一丝丝疑惑。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开心。”开心的像个孩子。   “我觉得,你会喜欢那里。”拿下在自己脸上肆意妄为的那只手,紧紧握着,“少恭有没有想过,留在一个地方,留在一个周围有很多人,他们奇奇怪怪,他们各有隐痛,但是……他们却不在乎你的过往。他们愿意接纳任何一个人?”   “世上没有这样的地方。”少恭放下手,他发现明日越来越喜欢拉着他,低低言语,浅浅关怀。他当然知道,任何地方,有人就有江湖,从来没有理想中的温暖之地。   “既然你没有见过,又怎么确定没有?”明日的眼中扣着少恭扭开头的身影,却毫不影响明日脸上的笑意,只是勾起嘴角,将少恭抱在怀中,“我多想,让你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好~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如意,越来越好!      ☆、有意者(三十)   离开了快二十天,江都繁华依旧,大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路边依旧瘫卧着乞丐,残破的粗瓷碎碗里只有几枚铜钱,也有乞丐一路蹭到路人面前,看着谁衣着华贵就凑到谁面前,而那些人生怕衣服弄脏也只好悻悻甩下几枚铜板,丢在地上叮铃铃的响。   小乞丐跟着滚落的铜板一路小跑总算捡到了,却看见有个年轻的姑娘站在路边上哭泣。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面颊粉嫩,穿着一身花布衣裳,站在路旁,一只手捂着脸低头嘤嘤嘤嘤的啜泣,滴滴答答的泪水从手指间落到地上,颈后叉着一根稻草。小乞丐知道乡下人买东西的时候,就会插上这样一根稻草,叫做草标,说明这个是卖的,现在乡下饥馑,常常有附近村子里的人赶着集市把家里的女儿拿出来卖,一来省了一口饭,二来换得些许银两还能补贴家用。   一旁站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身材微胖,滴溜溜的眼神全是算计,站在路边,紫黑色的嘴唇喋喋不休的讨价还价。   “三姑婆,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出二两银子也就差不多吧,你可要知道前几日那水红花色的小姑娘是三两银子两个!”瘦成猴子的长脸男人眯起一双眼睛打量着姑娘,正是好年纪,买回去自己留着做老婆或者再卖都不亏。   “滚吧你,还三两银子,你也不看看我这姑娘,可是读过书认识字肚子里有墨水的,要不是他老子得了痨病家里揭不开锅,轮得到你们看么?少废话,少了二十两就别说了。”   “二十两?你抢劫呐!”猴子束起两根手指叫到,“你知道二十两够我吃多少顿银筷子酒席么?知不知道花满楼里大姑娘一晚上才一两银子?你当你家的是小姐呢!”   “哟,我可告诉你,还真是小姐,我这姑娘可是自小养在家里没下过田的,你看看这手!”也不管姑娘还在擦着眼泪,一把抓着姑娘的手扯到猴子眼前,手指纤细,在三姑婆暗黑褶皱的手中显得格外细皮嫩肉,手背白嫩的像块豆腐,猴子看了倒吸口气,伸手就要摸被三姑婆一手打掉。   “你在看看这模样,这身段!”姑娘低着头,却可以看见湿漉漉的睫毛和圆润的面颊,随着双肩轻颤更加动人,“要二十两还是人家急着要钱,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呿,这么值钱,你卖到花满楼去,指不定被老鸨看上你还能大赚一笔!”猴子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忍不住酸了几句。   “你以为我不想啊,有钱我不知道赚?可惜啊,这姑娘家门清,卖给人家做丫鬟小妾都不肯买到妓院,要不然做个清倌……”老妇人还在叹息,姑娘哭得却更厉害了,一下一下的抽着。周围的人也更加热闹。   车中少恭已经有些不耐烦,从乡下来的车夫却怕伤着人,只想着换条路,谁知两旁除了摊贩还有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一时间进退不得。   少恭忍不住掀开帘子,谁知道那姑娘捂着脸就跑了过来,后面一个胖子追着喊道,“小姑娘你跑啥,跟着爷,叫你吃好的喝好的,保准不亏待你!”   那姑娘撞在车辕上捂着肚子,半响抬头眼泪还没擦干净,大大的眼睛见到少恭似是见了救星,“公子……求求你,救救我……”   后面一群人已经赶来,领头的三姑婆一甩抹布手绢喊道,“死丫头跑什么跑,这可是卖给人家做老婆,不比卖出去做丫鬟强?”   “公子,救救我,我一定做牛做马,好好伺候公子报答您。”   眉眼间全是急切,少恭本有些不耐烦,此刻看到这女子的脸庞,恍惚间竟然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沉思,眼前人竟有几分像小烛。   周围的人已经围了过来,三姑婆拉着姑娘,看着少恭,本来相好的粗话顿时咽了下去,笑呵呵的赔礼到,“吓到公子了吧?这姑娘可是清清白白会识字的,公子身旁要是少个人,买回去伺候着也不错。”   “多少钱?”   “不贵不贵,三十两足已。”三姑婆笑得比花还美。   不去理会满身市侩的三姑婆,少恭低头看了一眼姑娘,道,“我家弟弟素来有腿疾,行走不便,正确个人照料,你可愿意伺候他?”   “愿意,燕儿愿意!”姑娘狠狠得点着头,似是怕少恭反悔一般说道,“燕儿愿意跟着公子!”   “你说,你叫什么?”本事嘈杂的人声,却掩不住这一句轻轻询问,声音斯文淡漠,虽是简简单单一句问话,却叫人莫名心头一沉,三姑婆也左看看右看看,这才看到自车厢中淡出一个年轻人。   修眉俊目,面若春水,额间一点朱砂耀华灼灼,燎得人难容他物。   明日只是自少恭身后露出脸,冷声问着,“你叫什么?”   姑娘咽了口口水才说,“燕儿,我爹给我取名叫燕儿。”   面色不悦,微微眯了眯眼睛,似是倦了,重新靠回去,随意说了句,“就她吧。”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胖子第一个不答应,张开厚厚的嘴唇喊着,“我都先出了二十两,凭什么给他?”也许是太过激动,连脸上的肥肉都在一颤一颤的抖动。   “哼,这位公子可是出了三十两,你也拿得出来?”   “你!我当然拿得出来!”虽说是拿的出来,可是叫他花三十两银子买个女人还是有些肉疼。   “哼,你倒是拿出来啊!”   不理会闲杂人等,少恭将目光从明日身上移开,看着燕儿问道,“你家住何方,为何要贱卖自己?”   “回公子,贱婢家住城西,本姓商,但是自前年我父亲得了痨病,家中为了给父亲看病已经花光了积蓄能卖的都卖了,现在父亲已经熬不了多久了,家中还有母亲和弟妹……要是……”说道这里又是泪眼婆娑,哭得说不出话来。   少恭这才掏出银子,对三姑婆道“这十两银子是你的酬金,这三十两送给商家。”   “哎?哎!公子果然大方!燕儿能遇到你真是她的福气!”接过银两,三姑婆张开大嘴把少恭狠狠夸了一顿,有转头故作认真的对燕儿说道,“看到你没有,公子可怜你,日后跟了公子可要好生伺候着!”   “燕儿知道。”仍旧是小心翼翼低着头,不敢大声说话。   “走吧。”少恭仍旧是放下帘布,并无意叫燕儿上车,况且看着明日慢慢缠绕天机线的样子,也知道现在明日不想和外人亲近,只叫车夫按照原来的吩咐继续往那家客栈赶。   可怜车夫才进城不认识路,一边走一边问,燕儿听到之后,立刻拉着车夫的衣袖说道自己认识路,带着车夫走。   少恭和明日选的自然是当初来到江都时所选的客栈,一来明日选的地方都不会太差,而来也是住的习惯,店家知晓明日的脾性。   眼看着客栈就在眼前,却有两个灰衣道长守在门前,看到少恭他们的马车不住地张望,少恭直接掀开了帘子,朝两人问道,“丹枫观可是来寻在下?”   “欧阳大夫!”一见少恭两人立即寻了上去,其中一人正是那日带着少恭明日一同前去包子修行处的小道人。   “欧阳大夫你们可回来了,赛华佗他……”   “找我何事?”明日见对方欲言又止,想来也是有事相求,坐在车内直接发问。   “请两位稍等,我这就去叫师伯!”一边说着一边飞奔在街上,留下一位初见的小道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裹递到少恭手上,“我们等你们好久了,还怕你们不会回来了!”   少恭接了过来,一层层打开,确实一团缠在一起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发质有好有坏,夹杂着水中藻类的杂质,应该是在江河湖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打捞出来的头发。   “这是什么?”   “这个……”弟子说道这里低下了头,“这个是他们天墉城弟子身上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师傅说要解决这件事,还得麻烦你们,我也不太清楚,想着你们应该知道。”   看着小道人吞吞吐吐,燕儿也有几分好奇,将脑袋凑过来,睁着大眼睛看着少恭手上的一团头发,嘟囔着说道,“不就是一团头发么,有什么神奇的?怎么这么脏……”   少恭只是斜眼看着燕儿,燕儿并且抬头,也不觉有何不妥,还想着拿手摸摸,却在触到以前被少恭重新包裹好。   将头发还给小道人,说道,“既然如此,还是等你们的师傅来再说吧,私自将这些给我总是不好。”   “本来就是要给你们看的……”小道人越是说不清越是着急,额头上已经出了汗,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二位,真是久违了。”   来人灰衣道袍,头上只简单梳着发髻用只黄木簪子挽起,手中却多了一把拂尘,看着不过二十许,却满身清气显是修为极高。   “不知陈钰道长所来何事?”陈钰会直接来找两人,显然不是接尘,听到两人发问,目光自一旁燕儿身上扫过,俯身一拜。   “还望镜阁弟子与我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出场~   ☆、有意者(三十一)      下车时分,少恭小心翼翼扶着明日,不叫明日左腿用一分力气,惹得陈钰不禁好奇,“不知赛华佗这是……”   “不小心受了点伤,陈钰道长不必在意。”明日将身体大半重量压在少恭扶腰的手上,既是对着少恭有些使坏,也是因为现在左腿除了会痛以外再无直觉,触地便是软倒,丝毫没有支撑的作用。   陈钰见明日行走不便,只邀明日在前厅歇息,少恭挥挥手叫燕儿下去叫个裁缝,明日的几件衣服都脏了。   “此事有关天墉城弟子。”看着燕儿离开,陈钰终于开口,却还面露为难,看了看少恭,少恭只是低着头,给明日斟了一盏茶。   “赛华佗想必记得白离。”   明日唇角一勾,还是它。   “天墉城弟子患的,便是白离的病。”   “此处既无外人,道长何必婉言。”明日一捋鬓发,不管陈钰在顾虑什么,此时还想欺瞒于他,未免小看了他赛华佗。   “在下只是希望将事情说清楚。”陈钰扯起笑容,“他们所中的,的确是阴鲤鱼的毒。阁下临行时交给在下的鳞片,我已给丹枫师弟看过了这不仅是阴鲤鱼的鳞片,更是丹枫观的阴鲤鱼。”   明日微微点头,果如小烛所言。   “可以肯定,其中一只就是被残杀在包子修行洞穴里的那只,还剩下的,应该就是作乱为祸白离和天墉城弟子的那只。”   “两只?”   “是一对。”陈钰如实说道,“丹枫师弟认出这是他池中的一对鲤鱼,大概在三十年前被人带走的一对情侣。”   “一对,其中的一只?”   陈钰点点头,有些尴尬的说道,“一对雌的。”   都是雌的阴鲤鱼,就是顾丹枫也分不清具体是哪一只,“三十年前她们离开时还只是初具人性,心思尚且通透,只想着去红尘一遭游戏人间,不知为何会被残杀……至于另外一只,一直都在江都活动。”   “但是……成年阴鲤鱼体内本就积压着大量阴毒,凡人稍有碰触,都会感染。”   “你们见到了?”   “天墉城弟子或许见到了。”   天墉城弟子到底有没有见到,不管是陈钰还是明日都无法询问,并不是他们不说,而是他们不能说。   只剩六人,全部都是昏迷状态,面色铁青,偶尔抽搐从嘴里吐出腥味浓重的暗黄色泡沫状液体,症状比起白离岂止是严重了十倍。   “他们恐怕不只中了阴鲤鱼的毒。”神志不清,昏迷中呕吐,应该还有别的可以麻痹神经的毒。   “的确,在遇到阴鲤鱼之前他们似乎中了黄侃的毒。”   黄侃也是一种鱼,魔界常见的低等魔物,不过将毒素留在水中,让碰触的活物丧失行动能力,但是毒素并不长久,想不到碰到了阴鲤鱼的毒竟然会加重到这个地步。   明日和陈钰不及细言便开始为天墉城弟子驱毒,少恭看着明日,既怕他累着又知道劝不住,只得将自己的丹药喂给那些天墉城弟子。明日抬眼看着少恭露出了然一笑,少恭摇摇头,便是陵越在这里求他,他也绝不会有所动摇,但是,他怎么忍心让明日大病未愈就为天墉城的弟子操劳?   看到几人天墉城的弟子伤势转稳,少恭直接直接抱起明日走到花园中选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好在一旁的弟子也懂得看颜色,跟着后面就把凳子搬了过去,让明日坐好,安顿好明日少恭才离去,给那些弟子准备些药物,他也得亲自去一趟医馆。   “他们如此,已有几天?”天墉城为天下修仙重地,即便是普通弟子,身上也多少该有些仙气,他离开江都前后不过二十日,当日离去尚见一众年少意气风发,现在不光人数折半,还全部身中妖毒。   “自你们离开,天墉城弟子到达江都之后就直奔码头,可是蹲守近三日都没有异样。”   麻痹对手,看样子这只阴鲤鱼不笨,或者说她背后的人很聪明。   “第四日夜间起,偶有人落水,浮上来的尸体如果能找到,也是缠着一身的水草和……那些头发。”正是刚才小道人拿给少恭看的一团乱发,上面邪气缠绕,少恭念着明日还未恢复,并未交到明日手中。   “天墉城弟子遍寻不得妖怪踪迹,却频频看着无辜百姓罹难,最终决定下水觅寻。”   “正是……可是他们下水几日,都无异样,还先后找到了妖怪在水下的府邸。”陈钰这样说着的时候看了一眼明日,明日一声冷哼。   “竟然被这样简单的伎俩骗到。”真是蠢得可以,死不足惜!   江都几座码头莫不是沿江而建,而长江浩瀚,即便是支流也是水势凶猛的大河,这样的水域自然少不了龙王,天墉城一众却信了妖怪敢在龙王地盘上自建府邸……那些见不得人的水鬼也不过是避开水兵巡查的路线,潜伏在人少的地方伺机而动,先前在码头动手便是有意吸引他人注意力,明日这才叫小烛提醒他们快通知掌门来救,谁知这些人竟然识不破这样简单的伎俩,又瞟向陈钰,天墉城弟子愚钝他一直知道,但是前几日看,陈钰应该不至于看不出来!   “赛华佗可还记得无瑕山庄?”陈钰仍是微微一笑,明日的眼里全是鄙视,他当然明白对方的指责之意,当时他虽有怀疑,却未曾言明,半是因为天墉城与无情观终究不是一脉,他虽能提醒,却不能决定,半是因为……他被无瑕山庄绊住了,从很久以前就被绊住了。   “白无瑕所在,也是他们在江都的联络点。”就连山中的那些人也是他们安排的。   “无瑕山庄于四日前失火被焚。”   四日前,恰是明日和少恭到达集镇的日子。   “同一天天墉城弟子遭重创。”   “此前有何征兆?”   “无论是无瑕山庄还是码头水鬼都比往常要活跃很多,但是一夜之间,无瑕山庄被大火焚尽,而天墉城弟子在水下被掬。”陈钰眉头紧锁,“等我赶去的时候,天墉城弟子已经死伤过半。”   “看样子,对方早就准备好了。“   “至少在十天前……”   “应该是二十日前便有计划,十六日前,又有人开始落水被勾走魂魄便开始布局,只等着四日前收网。”   “你是说他们早已谋划妥当,先是按兵不动,引得天墉城那些弟子心中焦急,然后有意伤害寻常百姓刺激我们,等到我们都不耐烦了,故意露出马脚,引诱我们下水去寻。等到天墉城弟子被水下伪装所欺骗,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敌人巢穴,开始掉以轻心的时候再一网打尽?”   “现在看来,他们采取的是这一条策略。”   “这一条,还有别的?”   “陈钰道长以为,凭他今日来的所作所为,心智如何?”   “诡计多端,手段老辣。”   “这样的人,在事情不明朗以前,绝不会轻易妄动,况且一举残杀天墉城这么多弟子,饶是凡人,天墉城也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如此以来与天墉城公然反目,如果不是决心相抗,断不会如此。”   “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陈钰略一沉思,道,“明日,你们在山中,遇到了什么?”   “我们找到了地脉被污的源头。”   “何人作祟,竟然能污了沿江这一条地脉?”   “钟鼓。”   “钟鼓?”几万年未见的神兽……怎么会……   “烛龙之子,上古神兽。”钟鼓到底为什么要协助他们,那一池墨水,的确是玉萝苑的手笔,是不是玉萝苑教唆钟鼓,与他们为敌,钟鼓又为何甘心,要听从于这一帮畏首畏尾不肯露出真面目的妖邪?似有万千疑问,明日却隐隐觉得线索开始显露。   “钟鼓半神半魔,如堕入魔道,确实能将地脉毁去。”陈钰微微叹息一声,“没想到,钟鼓,黎虺,狻猊、赑屃、狴犴这些上古凶兽竟然会成为一丘之貉!”   “还有黎虺,狻猊、赑屃、狴犴?”都是上古的凶兽,每一只都足以改变一地风水,一只作乱都足以叫天下乱,同时跑出来这么多只?   “方才你曾问过陵越掌门,其实天墉城几位长老和蜀山中弟子近来都在为此奔命,你来到江都时,蜀山弟子在泾渭交接处发现原本在那里的一只赑屃无故失踪……”陈钰顿了片刻说道,“近来你可收到镜阁传信?”   想起此前雁秋前来,然而自己正当昏迷,当是时雁秋只将神木梧桐交给少恭,却并未多言,思虑至此,明日答道,“镜阁也曾联系过在下,与此事有关?”   “此事牵连甚广,不只是江都,东都汴梁,成都府,江陵府,再到北方幽云之地,南方岭南道,先后都有神兽踪迹,先发于川蜀地区,蜀山弟子已经发现便立刻展开调查,发现了几只上古凶兽,天墉城弟子也在昆仑山脚下发现神兽异动……”   “故而此次江都异动,天墉城才会一次派出这么多弟子?”如果蜀山和天墉城弟子分别发现了这些上古凶兽的行迹,协商之时一定会通报四大守门人,师祖有所安排让雁秋送来神木梧桐恐怕也是为了后面。   “是,只不过当时江都地脉尚未发现异常,等到你与欧阳少恭发现江都地脉在江都已经带上浊气早已被侵的事,我立刻发书给师祖,让蜀山和天墉城弟子再次清查,果然那些上古凶兽出没的地方都有地脉受染的痕迹,好在都不严重。”   “哼……地脉自身便是流转在大地中,这些凶兽也依赖地脉,最多略微改变,真正的大手笔恐怕还不是他们。”   “怎么说?”   “地脉多处被侵,大唐龙脉又怎么会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阶段终于开始往高潮走了……抹一把辛酸泪……   ☆、有意者(三十二)   能够同时侵染多处地脉,所图必定不简单,只不过……   “看样子,他们很在乎江都这快地。”明日缠起了手中的天机线,虽然都是上古凶兽,但是后面几只和钟鼓的差别却不是一点两点,钟鼓乃烛龙之子,又是不周山故主,屡屡与天庭作对,数次逃脱天兵天将的追捕,若是那些妖兽还会听从魔界的安排,但是钟鼓绝对不会,那日在山洞中他反复斥责钟鼓自甘堕落沦为魔界走狗,但是钟鼓却一直避而不谈,丝毫没有为魔界卖命的意思,眼见不敌立刻逃走。   钟鼓一定还有什么事。   “至少到现在还没有放弃,”陈钰向西北望去,到,“还有一事……”   明日将陈钰所言转述给少恭之时,少恭之时笑笑。   “也或者,钟鼓只是冲着我来的。”虽然明日所想并未言明,但是相行越久,他就越能猜到明日所想。   “这也被你看透了。”明日笑着摇摇头,说道,“陈钰的意思叫我们近来就住在这里,恐怕后面还有不少事情。”所在是江都城北较为偏僻的大宅,门前少有人迹,大概是丹枫观名下的资产。   “明日决定就好。”虽然陈钰有所邀请,现下与他合作也是必然,但是明日却一直是生人勿近,况且还有个燕儿,住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   “我记得来的时候有路过一家客栈。”   似乎是陈钰熟人,明日一提出要住客栈,陈钰也不挽留,反倒是帮着明日定下一整个后院,清净无人,却有一处后门直接通向小巷,再走几步路就是陈钰和天墉城弟子所在的大宅。   少恭前去打理住处,明日又在给天墉城弟子诊脉,虽然面色有所好转,但是毒素未清天墉城弟子偶尔还有些抽搐,但是有一两个修为较高的弟子已经醒来。   “我叫西羽,是凝丹长老的弟子。”神智最为清醒的天墉城弟子看着明日先是愣了半响,在陈钰一声呵斥下总算清醒过来,连忙报上姓名。   “还不快将你们水下所见说出来,怎么会这样不小心!”   “我们在外面侯了许久都没抓住妖怪,倒是好几次看到妖怪在洞中的身影,便进去抓他……”西羽尚且记得,“那天不是第一次,我们下水的前两天还没有看到,但是后面今天就经常看到妖怪在水里活动,每次他追进洞里我们就抓不到了。”   “你们也曾追进过洞穴?”   “去过几次,每次都不深……一开始不知道洞里是什么情况,而且陈钰道长也说过这处洞穴颇为可疑,恐怕不是妖怪寄存而是妖怪引诱我们上当的,我们也不敢贸然深入。”西羽说道这里脸一红,又急着争辩到,“但是有好多次我们亲眼看着妖怪逃了进去!有两次我们也进去了,和普通的洞穴没什么不同,直通通的往里。”   “于是你们便决定一齐进去?”   “对,那妖怪滑溜溜的,每次看到我们就跑。”   明日轻轻一哼,问道,“你们有看到他从洞里出来么?”   “没有……”   “进洞以前,你们有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么?”   “它跑的太快,我们只看到一条黑色长长的身影,像泥鳅一般滑溜溜的,似乎还有双圆鼓鼓的眼睛,水下看的不是很清楚。”   “好,这些都没有,”明日气极反笑,“那你们可曾找到尸体上那些水草头发的痕迹?”   天墉城弟子终于抬起头,一脸惊讶的说道,“洞穴周边水质很差,有很多水草,但是没有……”没有那些头发。   “你们所看到的东西,有着须发?”   “不……”西羽低下头,这么重要的线索他居然完全忽略了,之前尸体常有的乱发,水下妖怪的洞穴里没有,那妖怪身上更是无毛无须,这只妖怪可能根本不是害人的那一只。   “你们进去后,又看到了什么?”明日只是有些气不过,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钟鼓在山里,那么江都还留着什么?   “入口什么也没有,洞穴很深,我们一直往里走,但是怎么都走不到头,我猜想应该是妖怪的障碍法,果然破除法术之后只有一个空空的洞穴,四周水还是干净,能看得清楚,是新掘不久的泥巴洞穴,我发现可能有诈就想着带师弟们立刻离开。”西羽说到这里咽了口口水,“可是谁料周遭忽然动了起来,洞口不知道被什么堵上了,然后有一条大鲤鱼……”   “大鲤鱼?”明日一抬眼,天墉城弟子不可能不认得阴鲤鱼。   “嗯,是看着像鲤鱼,张开嘴吐出一股黄色的液体,溶在水里全是腥臭,又细又密……身上的鳞片却格外薄,好像没有颜色一样贴在身上,就是我们之前看到的妖怪。”   这说的正是黄侃,看样子敌人准备的很充分,先诱他们进洞,然后让黄侃荼毒麻痹他们,否则单凭一只阴鲤鱼,只怕来不及靠近就会被天墉城弟子斩首。   他们身上最重的毒和白离所中的一样,都该是成年阴鲤鱼自身的毒气,在自己见到阴鲤鱼的鳞片的时候才确定阴鲤鱼在成年后体内带毒,今天观察了天墉城弟子的反应,也是如此,体内阳气被压制,邪风入体。   “我们被这股气息呛到,虽然学过了五行盾术,却被这股气息给憋得不行,等我们体力不支的时候,洞口又游来一只阴鲤鱼,张开嘴就是细细密密的牙齿,咬伤了很多师弟。”   “我们化身为剑,刺死了先前的怪鱼,却刺不穿阴鲤鱼,只是毁掉了它一边的鱼鳃……这只阴鲤鱼的鳞片是青色的,我们只能划伤表面。”   “那你们是如何脱险的?”   “我们刺伤它之后,它行动明显慢了不少,这时候陈钰道长来了,陈钰道长还进洞阴鲤鱼就搅起了泥巴,弄得水里一片污浊,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   “陈钰道长还没进洞,你们怎么知道他来了?”当时应该是被阴鲤鱼堵在洞里,又被中了先前那条鱼的毒,和阴鲤鱼对战已经有些混乱,为何知道陈钰来了?   “陈钰道长用的是避水术,进洞之前就有气流鼓胀到洞里,而且我们听到他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   “我只记得他说了一句孽畜……其余的我就不知道了。”   不用想也是中毒太深晕了过去。   看样子,对方也没有想到陈钰在发现无瑕山庄大火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彻查山庄,而是奔赴码头救这些天墉城的弟子,难怪常说多情最是无情观,陈钰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倒跟其他无情观的弟子一样。   “欧阳大夫……我师弟他们……”西羽看着明日似乎陷入沉思,等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打断。   “毒已经解了。”多亏了少恭的那些丹药,否则一个个催出毒素自己还要费些功夫,“只不过,你们还需要休养一段时日。”   少恭用的是丹药解毒,不似明日之前给白离和大壮用的直接将毒素驱出体外,方式故而温和,却也需要更多时间调理,将体内余毒取干净。   “多谢大夫救命之恩,我们天墉城一定感激不尽。”   “不必了,他日你们若是为非作恶,我赛华佗一定会把你们的命都收回来!”此次也不过是看在陈钰的面子和他们也是为了江都百姓,如果他日发现这些人不值得救,也就怪不得他无情。   被明日冰寒的眼眸震慑到,西羽回过神才喏喏道,不会的不会的。   挥一挥手叫西羽去休息,明日一按椅子扶手才想起来这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木椅,并没有当年轮椅移动的功效。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当年自己双腿不能行走时,以轮椅代腿,虽然行动方便,却一直想着摆脱,而今忽然间受伤,又开始怀念当初转动自如的轮椅。   靠在椅子上感叹一番世事难料,治得好双腿却又再次不能行走。   “那个……大夫……”明日这才发现西羽竟然一直没走,就在自己身旁看着。   “嗯?”   “你的腿……”   “不过是些小伤。”毒素已经清理完毕,皮肉也已愈合,现在就等着经脉回复,便可以重新站起来。只不过自从自己在山间木屋,强行将毒素打出体外后,双腿内精髓明显滞涩起来,至今经脉也没有恢复的趋向,反倒是经常一片酸麻,得要少恭日日劳心为他按摩。   “你是想去什么地方么?”看着明日的样子,刚才明显是想要离开此处。   “没什么,坐久了想换个地方而已,你进去休息吧。”看出来西羽有心帮忙,只不过,“你那些师弟还需照料,这几日我开的方子陈钰道长已经去抓药了,你们记得按时服下,切不可忌药。”   黄侃和阴鲤鱼两种毒素叠加,纵然是他与少恭合力,也有些伤脑筋,况且是现在急需战力。   “谨慎先生吩咐……”西羽应了下来,转身,又回头看着明日。   “还有什么话?”   “大夫……听说你是镜阁弟子?”   “是。”   听到回答西羽抿了抿唇,低头进了屋。   明日举起右手,勾住探过来的手掌,“少恭。”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鼓励,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某泽有喜欢写短篇,可能会有隔日更,大部分都是日更节奏~   ☆、有意者(三十三)   欧阳少恭就站在明日身后,握住明日的手,在明日向后靠的时候接住明日,让他闭目休息片刻。   暖暖的太阳晒在脸上,鼻尖面颊一片温热,明日靠在少恭身上,少恭右手轻轻扣着明日的手搭在明日肩膀上,左手按着明日的肩,好像在江都他们总是很忙,此刻两个人都不说话。明日只是静静地靠在少恭身上养神,少恭只是低着头,看着明日舒展开来的眉目。   少恭从来不觉得自己样貌如何,总是被人夸赞美丽之类的词语渐渐对外貌给自己带来的赞誉有些反感,但是看着明日,和自己相近的五官总是让少恭觉得赏心悦目,偶尔趁明日没醒来的时候细细打量,轻轻闭合的双眼留着飞羽般的睫毛,细长翘起,往下是直挺挺的鼻梁,侧着看眉间一点凸起,映着嫣红的朱砂痣。   少恭终是没忍住,一只手轻轻点了点明日额间的朱砂,男子眉心有痣,怎就这样好看?忽然有些明白当初那些对自己容貌投来的目光,简直是看着就神清气爽。   眼神下扫,是水润润的唇,丰满而小巧,唇色浅粉,微微张合看着就想咬一口。   “少恭喜欢么?”明日声音里带着淡淡笑意,“我的样子?”   “一般般。”将手拿开,既然明日不介意,他也不必太在乎,免得叫明日看了笑话,谁知道明日原本握着他的右手,竟然沿着小臂攀了上来,抚着少恭的肩膀将人往下一拉,少恭猝不及防间被拉低了身子,还以为明日有什么话要说,谁知明日勾着他的脖子就口勿上了自己的唇。   近在咫尺的眼睛惊讶的睁大,而后带着一点怒气和羞意,微微有些挣脱的意思,明日干脆两只手把人勾住。   被拉得身形不稳,少恭踏出一步站稳身形,却还是被明日勾着唇舌相依,不得脱离。   “好了……”有些呼吸急促,总算是明日亲够了把人放开。“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少恭抬起衣袖擦了擦嘴,一斜眼看着满面微笑的某人,为何明日不管是亲他还是亲够了放开,都是一副落落大方光明磊落的样子。   “发乎情而至于行,由心而生,由爱而动,我对少恭的感情便如郎朗日月,乾坤自然,为何不敢面对?”似乎看穿了少恭所想,明日朗声说了出来,双眼满含深情望着少恭。   少恭摇摇头,先前倒是没发现,明日做的事情,哪怕常人看来有违常理或是多少有些不登大雅之堂也能自然而然,似是水到渠成一般堂而皇之。   仍旧是弯腰抱起明日,只觉得明日似乎重了点,近来似乎终于多了点肉。之前在山中整夜痛得夜不能眠,眼看着明日一天天憔悴,唯有表情还是淡淡的笑意,看着少恭的眼睛全是温存,没有丝毫痛苦。那个时候,少恭也曾有些不忍,摸着明日被咬到毫无血色的唇,叫他痛便说出来,可是明日却张开双手,轻轻抱着少恭。   “痛……但是我在你身边,你也在我身边。”眉头轻锁,手掌却是干净的温暖的贴在自己面颊上。   而后习惯了这样的温柔相触,习惯了明日偶尔间会来的亲昵。   在伤口开始愈合的时候,少恭一度以为明日已经无碍,谁知自己外出的时候明日想要下床,结果直接跌落在地,痛得冷汗淋漓,却也是抚着床慢慢坐起。等少恭冲进去将明日重新扶回床上,责问他为什么不叫自己,明日也只是看着少恭暖暖地笑,“我以为,不痛了腿就可以稍微用点力气……看样子我是高估了自己。”   不管多痛,明日对他总是微微笑意,暖的像是三月春风,即便是天气入冬一日冷过一日,可是有明日在身边,似乎也不觉得有多难熬。   “想什么呢?”回去只有几步路,不愿明日多劳累,索性将人背着走回,谁知道半路上明日看出了他走心。   “只是在想些事情,”竟然会像老人家一般忆起前些日子才刚刚发生的事情,少恭摇摇头,“你似乎,对燕儿很不一般。”   其实明日的事情少恭已经习惯亲自照料,之前也有想过找个下仆处理些杂物,但是明日并不同意,可是在遇到燕儿的时候,只听了名字就决定了下来。   “她长得有些像小烛。”明日面色一沉,看到燕儿第一眼,就有这个感觉,尤其是眉眼,眼睛里总是有些茫然无知,哭也好笑也好,总带着一股小心翼翼的味道,这些神态和小烛太像,“而且……曾经我喜欢的女子名唤上官燕。”   “上官燕?”   “嗯,已是百年,说起来,我也不曾仔细和你说过那些事,四方城上官家的女儿。”明日说道这里叹口气,“她手持凤血剑,和司马长风所持的龙魂刀是一对有情刀剑……说来已是百年,龙魂刀和凤血剑也已不在……就连司马长风和上官燕也都不再。”   不自觉得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轻叹一声。   时间流逝,独独将你遗留,喜爱的人,憎恶的人,在乎的人,都被带走,看着他们容颜改变,看着山河易主,看着人间悲欢喜乐,唯有你,只能看着,被抛弃在滚滚红尘之外,这种感受,他已尝过太多次,不管多么珍惜,也挽留不住。   这种怅然,少恭体验过千百次,而今,有着同样体验的明日在他背上,缓缓诉说着,他深深了解,却什么也说不出。   “少恭。”明日伏在少恭肩上,轻轻喊了句。   “嗯?”   “等这件事了解,和我一起去镜阁看看吧。”   “好呀。”去看看你生活百年的地方,去看看把你从鬼门关夺回来的云岫,去看看,你很喜欢的镜阁。   少恭将明日直接背进了他的卧房,明日还是初次来到这家客栈,打量了一下,房间刚刚打扫过,窗纸新糊过,被褥帘布也是新换,入门的桌上摆着一套茶具,还算素雅。   “两位公子,你们回来了?”燕儿抱着厚厚一团棉布从外面进来。   “燕儿,怎么了?”少恭回头看去,小丫头跑的面色潮红,大概一直在外奔波。   “大公子二公子,刚才请了裁缝,可是你们一直在忙,他就先回去了,我怕二公子冻着,跟裁缝先要了一件斗篷,公子你下次出门穿好。”将白色抖开,居然厚厚一件加棉的斗篷,叠好放在明日床头,道,“公子,天还没黑,我去叫他过来给两位公子量几件衣服吧?”   “天色不早了,快去快回。”早早叫了裁缝,但是明日却忙着诊病,少恭又忙着安排住处,这才拖到了天色将暗。看着燕儿离去,明日和少恭说起天墉城弟子在码头所遇,二人谈起那条阴鲤鱼,只道不知何处去寻春桃。   白离和大壮染得是阴鲤鱼的毒,春桃是被侵染白离大壮的妖物所入侵,那么阴鲤鱼该是附在春桃身上,本来这般修为的妖精应该还不能直接溶在活人身上将自己的气息完全抹去,大概是有幕后者从中作梗,只是那日阴鲤鱼在水下重伤,此刻不知去往何处。   两人没说几句话裁缝便来了,之前在陈钰住所,只来得及远远打量两人,听说明日近来腿伤不能行走,还颇为可惜,这次直接带了几样花纹,都是有暗花刻文也有色彩夺目的锦绣织缎,少恭见裁缝显然是用了心思,便道,“有劳先生特地挑选衣料。”   “哎,两位公子均是谪仙版的人物,寻常衣料岂不是辱没了公子?”身为老裁缝,看到什么样的人就知道要裁什么样的衣服,做衣服若要好看,一是布料本身要好,能撑得了人,二是裁剪要贴身,即便是体型一致,如果姿势习惯不一样,衣服裁剪也要修改,这样穿着才会合身,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仪态,便如眼前的这位公子,即使是坐在椅子上,也是脊梁端正,两腿平直,这样的人穿着寻常棉麻也会精神非常,自带一股优雅,若是衣服得体,便是雍容华贵。   有些衣物衬人,有些人衬衣服,身为裁缝,他最想的就是给一个样貌仪态俱佳的人做一身合适的衣服,眼前的两人都是衣架子版的人,不得感叹一声这家父母是积了多大的德生了这对兄弟。   裁缝一来,少恭直接让裁缝先给明日量好,等到上身量得差不多,少恭小心扶着明日站起,一手搭肩,一手扶臂,生怕明日伤腿再费一分力气。   “二位公子真是感情笃厚,兄友弟恭。”果然,不仅是样貌出众,更是情谊深厚,再次感叹这家父母何其有幸,手上也不怠慢,连丈量完毕在布上记下。   等到少恭也量完,老先生终于拿出了自己中意的几样花色叫明日少恭来选,少恭淡淡一笑,“不必了,老先生每样做一件即可,我家弟弟穿惯了圆领袍,在下多是深衣长衫,还劳烦先生为燕儿也做几件合身的。”   “公子,我就不用了吧。”燕儿眨眨眼。   “你既然跟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别太介意,记得一会儿送老先生回去便是。”   “公子真是仁德深厚,就连下人也这般爱护。”见惯了大户人家使唤下人,看着少恭这般善待燕儿,更多了一分喜爱。   等燕儿送裁缝出去,明日问道,“少恭,你是要多留燕儿一阵子?”   “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去外地参加一场婚礼,遭受了生理心理钱包的三重打击……   中午才道家下午上班,某泽刚回家就更文,没做到隔日更很抱歉   ☆、有意者(三十四)   黄昏时分,天阴沉沉愈发暗了下来,不见一丝阳光的影子。   “恐怕,就要落雪了。”阴风一阵阵地刮来,“即便今夜不下,明早也免不了有场大雪。”   “已经是十一月了,下雪也是应当。”明日盘腿坐在榻上,正看着一盘棋局,听到少恭说话,放下手中棋子看向窗外,“看这阵势,明天应该会冷很多。”   天旷云低,幽风呜咽。   随着时间流逝,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大有催尽繁华的味道。   明日和少恭看着天空都沉默不语,将入夜,天地一片昏暗。   “哇……公子,你们怎么都不点灯啊!”一声呼唤,燕儿已经捧着烛台进来,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没什么,想了点事情。”少恭依旧是温温的笑着,点亮屋内其他灯火,让室内看起来暖一些也亮一些,这时候燕儿才看到下午送来的斗篷正盖在明日腿上。   “二公子,你的腿不太方便,我把饭菜端过来吧。”   “有劳。”燕儿已经换了一身新衣服,不复初遇时的凄苦之态,人也活泼了很多,总是脸上带笑嘻嘻哈哈的说着话。   饭后少恭只叫燕儿打来热水,照顾明日的事情自然担了下来,这么多天早已习惯。   “只是左腿有些不方便罢了。”比起当初两只腿都无法支撑身体已经好上许多,但是少恭一点都不许明日落地,生怕他一不小心再摔着,明日又是深沉内敛的性子,即便真的疼了也不会说出来。   “你坐着就好。”明明是个大夫,却对自己的身体这般不爱护。   “少恭。”明日按住少恭的手,抬起头眼睛映着烛火晶晶亮亮的看着少恭。   “怎么了?”每次看到明日这个眼神都有种避开的冲动,但是却又强迫着自己面对,如果仅仅是这种眼神都无法面对,要怎么才能接纳明日这个人?   “你仔细看看。”里衣还未穿上,露出骨肉匀称的大腿,伤口已经没了踪迹,少恭轻轻用手按着,除了比寻常人的肌肉更柔软些也没什么不同,也没有就连皮肉伤横也已经结痂,从受伤至今不过二十天,算起来比之常人愈合速度已经快了很多。   “你的腿恢复得不错。”少恭心中总是放心些,在钟鼓的毒素除尽后,明日的伤势也能慢慢恢复,即便多耗些时日也是值得。   “嗯,伤口已经愈合,接下来该是疏通经络。”明日看着少恭慢慢为自己穿好裤子,在隔着棉布按摩着,低着头,“只是这样,我怕累到了你,我也站不起来。”   已经到了需要明日自己下地走路的时候,虽然耽误的时间并不是太久,但是现在触地即倒足以证明自己的腿已经没有支撑能力了,之前也尝试着让左腿恢复使用,但是一开始磕磕绊绊让少恭看到,心疼好长一阵子,明日笑着安慰只要走走就好,结果少恭甩了脸色,他是大夫就要听他的。   明日默默咽下我也是大夫这句话,总不能在少恭难得发一次的脾气的时候还跟着他对着干,况且当时正是行路,急着赶路由少恭安排也不错。现而今到了江都城内,也有了落脚的地方,再不学着走路怕是彻底让腿废了。   “明日。”少恭轻轻唤了一声,明日的意思他都明白,只是,“现在还不到时候,你且等几日,至少,要我确定你真的可以走了。”   深可见骨的伤,侵蚀血脉的毒,现在仅仅是表层愈合,筋骨真的可以承受身体的重量么?现在让你走,会不会又让你疼得说不出话?   “好。”点点头,既然是少恭的一番心意,他又怎会拒绝,“只是,还要劳烦少恭日日替我费力。”顺着穴道按摩虽然不难,但是日日如此,早晚各一次,却也耗人精力。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么。”何必客气。   蓦然插入“笃笃笃”的敲门声,明日少恭望去,燕儿正站在门口,手里抱着窝被看着两人。   “那个……”燕儿抓了抓头,“大公子,你的房间床铺好,差不多该过去了。”   “我跟明日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去睡吧,别累着自己。”少恭总是笑得很温柔,和燕儿说话也是温声细语,明日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得听着。   “哦,那大公子二公子也早些休息。”燕儿道了晚安便拿着烛台离去,少恭放下门闩,看着明日已经躺下。   打开柜子又抱出一床被子来,在明日身旁铺好。   “你不是说要回去休息么?”   “你明知道我是逗她的。”这些天里习惯陪着明日睡在他身旁,夜里明日在睡梦中疼得不省人事,少恭却在一旁焦急地候着,看着明日嘴唇干燥急忙喂水,看着明日额头是汗便为他轻轻拭去,拥着他度过寒凉的冬夜。   今日包下整个后院虽然在明日隔壁又收拾出来一间上房,但是总不放心叫明日夜里一个人,幸好早在柜子里留了几床被子,铺在明日边上又躺在了明日身边。   吹灭床头最后一盏油灯的时候,明日已经合上双目,呼吸均匀,大约是路途劳累,今日又为天墉城弟子诊治了一下午。   双手拂过明日面目,感受着明日呼吸平稳,面颊光滑温暖才安心睡下。在山中明日多夜间醒来,于是少恭到了子时总是要醒来几回,看着明日确认他睡得安稳才能继续睡下来,嘲笑自己竟然会为了一个人上心到这般地步,又忍不住隔着被子抱了抱明日,心头一股暖意叫他心情不错。   次日醒来明日已经坐起,穿好了衣物,却没有叫醒少恭。当少恭揉着眼睛问明日什么时间的时候明日才说道,“还早,不过刚到辰时。”   “已经辰时了么?”张眼望了望,天色依旧昏暗,完全看不出来时辰。   “今天应该会下雪,没有别的事情,少恭安心睡吧,昨天累了你。”明日为少恭掖掖被子,虽然昨日他们都是旅途劳顿,下车后明日在为天墉城弟子整治,但是少恭收拾这一处后院也该花了不少功夫,还有遣走车夫,安排燕儿。   燕儿隔着门问候明日公子要不要用水,明日朗声道晚些再来,少恭已经挣扎着坐起,依然有些不清醒,伏在明日身上。   “不是说了么,困就多睡会儿。”天气寒冷确实叫人贪睡,何况夜里少恭应该又醒了才对,自己自从左腿愈合后已经很少疼了,偶尔间醒来都看到少恭守着自己,固然高兴,却也心疼,只是怕负了少恭一番好意,也不点破,静静地在少恭注视下睡过去。   “没事,时辰也差不多了。”说着还在明日身上蹭了蹭,明日拍了拍少恭的脸颊,“你啊。”   少恭本是睡在外侧,起来后穿好衣服收起棉被这才帮明日穿好棉衣,好在明日起的虽早,身上却披着昨日的厚棉斗篷,少恭不用担心他受了凉。   不一会儿小二过来问候,“两位公子起了么?小的来送清水了!”   “嘘……”是燕儿的声音,“大公子已经出去了,而公子还在睡呢,你别吵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少恭清了清嗓子,卸下门闩打开房门到,“明日也醒了,你把水留下就行。”   少恭为明日梳洗的时候,燕儿一直在旁看着,想要帮忙,但是少恭明显没有让她靠近的意思。   “大公子,你一直这么照顾着二公子么?”   “之前明日有个贴心的丫头在,一直都是她做的,只是前不久她有事回乡了,明日一向不太喜欢生人靠近,况且近来腿疾发作,所以这些事我来就好了,你不用一直在边上,早饭吃了么?”少恭圆起话来总是自然而然,仿佛本就如此。   “嗯……吃了,这家客栈早饭有包子油条和豆浆,大公子二公子要什么,我去哪些过来?”   “来两碗清粥和两个素菜包子吧。”   “好,我这就去。”燕儿似乎有些闲的无聊,领了任务,立刻就跑开了。少恭微微一笑,全程都只看着明日的发髻,为他戴好玉冠,理了理鬓发,果然,还是喜欢明日清清爽爽的样子。   “她走了?”明日睁开眼睛只问了一句。   “只是去前堂,一会儿就回来。”少恭放下梳子,将几根头发收起,这些东西落到歪道也不知会留下什么麻烦,直接处理的好。“明日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我要去陈钰那儿看看,天墉城的弟子伤的太重,也不知道昨天开的方子效果究竟如何。”   “二公子要去道长那里?”燕儿正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两只小碗和一碟包子,“今儿下雪,二公子出门方便么?”   “不过是几步路,没什么不方便。”明日嘴角微微一勾,转身想要做到圆桌旁,但是身形有些不稳,还是少恭直接将明日抱了过去,一边抱着还一边摇头,“我就知道你呀……就算真的下雪也拦不住你,我带你去,可是你要听话。”   将明日放在椅子上让他做好,不忘叮咛,“不要太累。”   “少恭你总喜欢把我当小孩子。”   “要叫大哥。”   “嗯,多谢大哥关爱。”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有意者(三十五)   大雪连着落了三日,前两天明日还肯留在房中,每日等陈钰遣小道人来解解闷,第三天却还是要出去转转,少恭拗不过他,只叫他吃了早饭再去。   “好大的雪……”燕儿搓搓手,看着漫天飞雪问道,“这样的天气,二公子还要出门么?”   明日放下碗筷正要说点什么,从外面走来三人,为首的黑发青年脸上全是喜色,后面跟着两个天墉城弟子,其中一个正是西羽。   陈钰依旧是一身单薄的灰布道袍,衣袖飘飘,面色如常,后面两位天墉城弟子撑着伞,肩膀落了雪,缩着身子似乎有些冷,只是三人看到明日少恭都露出笑意,燕儿将三人请进门,陈钰大步踏了进来,西羽和另一位弟子在后面抖了抖衣衫。   “两位,打扰了。”陈钰微微点头算是知会,后面两个天墉城弟子上前,齐齐抱拳到,“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天墉城弟子们都无恙了么?”虽然昨天服药之后,情况都好转了不少,但是几日过后,不知情况如何。   “按照赛华佗的吩咐,昨晚今早又给他们喂了药,都已转好。”西羽脸上全是笑意,大约是看到同门恢复,心情好了许多,满面笑容的说道,“等掌教真人前来,一定会感谢先生的。”   “陵越?”少恭还记得蓬莱一战后不久,陵越就继承了天墉城掌教的位置,现下江都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连他也要过来了么?   “欧阳大夫莫不是认得掌教师伯?”西羽有些奇怪,“也对,镜阁弟子认得掌教也是平常事。”   “你们掌教什么时候过来?”明日一看少恭脸色有变,就知道大概是勾起了不太愉快的往事,捻着鬓发问着西羽。   “昨夜收到了天墉城的传信,应该今日就能到了。”掌教直接化作飞剑,一日千里,相信不会比消息晚来多少。   “如此倒好。”明日点点头,“稍后我再去为天墉城众弟子诊治,不知陈钰道长是否还有什么话?”   “不过是来看看阁下恢复的如何,顺便将之前阁下遗落在我这儿的东西送回。”陈钰自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用布包着,明日接过,并未打开,只是随手递给了少恭,“道长太客气了,本就是丹枫观的东西。”   几人寒暄了几句,陈钰就带着天墉城弟子回去了,少恭问道,“天墉城弟子已无大碍,你回去真的是为他们诊治么?”   “治病哪有治到一半不管的道理。”   少恭摇摇头,你那天明明就是开完方子就不管了,之前对白离和大壮都是差不多了就放手,回去都是为别的事情,“你想见陵越?”   “既然迟早要见,不如主动去会会,少恭可愿同行?”明日看着少恭眼里仍旧是笑意,少恭这才明白,明日是在为他找个理由,找个让天墉城不能对少恭动手的理由,他们救了那么多天墉城弟子的性命,当着这些弟子的面,陵越无论如何不能对他们出手,只是,“明日,你何必为我挣这份人情,我从来不在乎天墉城如何。”   便是十年前,他欲夺焚寂,也从未惧怕过天墉城。   “镜阁弟子,又怎会在意他人所想。”他一直喜欢镜阁的原因就是,镜阁可以直来直往跟魔界交战,天界种种规矩在镜阁从未成立过,师祖也一向以自己喜恶行事,他又怎么会在乎天墉城,只不过眼下若能看到天墉城掌教气愤难当却又无法出手的样子,也是有趣。明日并未说出来,只是嘴角掬起笑容,又抿了一口茶。   风雪更胜,少恭转身给明日拿件袄子,却看到燕儿站在桌前,伸手就要摸小烛的真身,还未阻止,就听到明日一声呵斥,“住手,别碰她!”   燕儿一惊,身子一震伸出的手轻轻一弹缩了回来,喏喏道,“二公子,我只是觉得着烛台很……别致。”   青铜制烛台,只在托手与台面连接处有着绞花文案,整个造型古朴厚重,却有一层常年使用积累出来的旧色,看着很是舒服。   明日脸色明显不太好,少恭拿过烛台,道“这是一位故人……留给明日的东西,燕儿你要是没事,就去裁缝那儿看看衣服怎么样了。”   明日接过烛台,轻轻抚着,自己在镜阁的时候小烛才刚刚化成人形,最喜欢跟着师祖,如果看着师祖心情好就问前问后,如果师祖在修行,就坐在一旁看着,很少与其他弟子说话,即便是跟着其他弟子也只是静静的听着,看着,偶尔插上几句。等师祖叫小烛跟着自己一同出来游历,小烛就一句话不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跟着自己,多少次明明害怕到不行也只敢拉拉他的袖子,知道他不喜欢理那些俗世就主动出头解决,明日叫她无事的时候不妨和周围的人多聊聊,了解一下周遭,她便每到一处就四处打听。   原先安静内向的女子因他几句话就变得活泼起来,心思单纯,凡是明日问起,从无隐瞒,小烛,怎么会让你冒险,怎么会让你遇险?   那日捧着小烛的真身,便想护她周全,终是被她照顾了。   “明日。”既然小烛拼着耗费修为让他二人脱险,他就自然要对得起小烛这份心意。   想到此处,抬头嗔目说道,“我欧阳明日,绝不会善罢甘休。”   燕儿被明儿忽然间露出的狰狞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公子,我先去裁缝那里了……他说会先赶制两件给你们试试。”说着低头从少恭身边蹿出门,明日冷冷一笑。   少恭这才将方才陈钰递给明日的包裹打开,居然是那日他们毁灭囚魂阵时留下的鱼鳞。   “要去找陈钰么?”   “你去跟着燕儿吧,陈钰只是用布裹着丝毫没有隐藏阴鲤鱼的气息,就是在刺激他们,叫他们快些露出马脚。   下雪天人并不多,燕儿一路疾走,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只是走着走着,不禁驻足,回头望去,天地一片茫然。   裁缝家就在街边,不过雪天关上了门,燕儿敲了很久才敲开门,果然,衣服正在赶工,屋里燃着木炭,可是开着窗子很冷,老裁缝就在窗边赶工。   “老先生,天这么冷,怎么开着窗啊?”   “哟,燕儿姑娘啊,裁衣服要亮些才好,关着门窗靠烛光是看不清的。”老裁缝手上正拿着粉饼画着,“你吃了午饭再来,这件衣服就做好了,前两日也只做成了两件衣裳,歇会儿一起带走吧。”   “劳烦先生了,公子在山里弄脏了衣服,这才催得紧。”燕儿解释了几句就约好午饭后再来,婉拒了老裁缝留下吃饭的好意。   “哎……这姑娘,大雪天来回跑也是累,他家主子那么好说话,总不会不许她在外面吃饭。”感叹一番,终是埋下头又做自己的事情。   却道燕儿离开了裁缝家,并不是返还双欧阳住的客栈,而是往城中一处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都是些家境殷实的人家,比上不足笔下有余,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下雪天大多紧密着门扉在家中休息,燕儿走到第五间院落停下,敲了敲门,不一会儿有个八九岁的男孩打开门,看到燕儿直接扑了过去,嘴里还喊着,“燕儿姐姐。”   正是那日的小乞儿,现在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脸也洗干净了,看着精神不少。   “小黄乖,今天桃子姐姐怎么样啊?”   “桃子姐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在窗子前面坐着,拿着那块亮闪闪的大鱼片,可是以前都是哭一会儿就停,今天却一直在流眼泪。”   “大概又是想她的那位老朋友了。”轻蔑一笑,向里走去,等她进入房间,只看到女子对窗坐着,身上唯有一件淡绿的薄衫,但是女子坐得端正,也没有丝毫冷的意思。   “燕儿姐姐,桃子姐姐身上冰冰凉凉的,怎么好像又一点都不怕冷呢?”躲在燕儿身后,总算是把问题说了出来。   “去玩吧。”摸摸阿黄的头,支走了小乞儿这才倚着门看着那女子道,“陈钰已经怀疑到你了,走吧,离开江都,回枯荣那里,或者随便什么地方都行。”   “呵呵,”女子一声冷笑,脸一侧,竟然是白离的侍女春桃,“随便去哪儿?怎么,我受伤了,你们就用不到了?”   “只是叫你去休息一段时间,你要是愿意回去,枯荣那边自然留着你的位置。”燕儿此刻脸上再也没有在双欧阳面前的乖巧和小心翼翼,完全是一副看淡世事的炎凉。   “那……采儿呢,我们还是鲤鱼的时候,就在一起,只在到了江都的时候,你说,要我们分开行动,然后我就再也没见到她……她呢?”春桃终于看向燕儿,露出另外半张脸竟然自嘴巴到耳边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眼睛闭着,下眼睑一片青紫,本来清秀的一张脸,右边如故,左边却是诡异骇人。   “她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你已经可以先行离开,再留在江都,你也会有危险。”   “完成?”看着燕儿走近,燕儿低着头,眼泪落下,起身走到燕儿面前……“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   “到……呃!”春桃竟然瞬间出手,在燕儿腹部划开一道伤口,右手还埋在燕儿体内。 作者有话要说:  ^_^   身份大揭秘,前面有提示的哦~   ☆、有意者(三十六)   阴鲤鱼蚀骨的毒素已经开始侵蚀,伤口泛起一阵乌黑,而后开始快速的腐烂。   “你……”燕儿双眼怒睁,看着春桃的眼神恨不得将她直接撕碎,“你想干什么了?”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得春桃滚在一旁   “干什么?你们……你们用了采儿干什么?”春桃满眼泪水,举着一片透明的鱼鳞道,“你们用他的身体都干了什么?”   燕儿眯起眼睛,春桃手里拿着的不过是一片鱼鳞,一片巴掌大的阴鲤鱼鱼鳞,薄而软,近乎透明,被春桃拿在手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等她走近细看,才发现这一片上面划痕累累,还带着些许怨气。这个气息,是包子修行山洞中,那些碎肉上面的气息。   “你从哪里来的?”抓着春桃的手,这种东西,他怎么会有,应该早在双欧阳第一次去山洞的时候就被焚毁了。   “你……”春桃眼里泪水依旧在止不住的流出来,却看着燕儿腹部的伤口说不出话来,燕儿身前的衣服依然是破的,但是血肉却没有丝毫损伤,肤色偏白,肤质柔软如玉,仿佛从来没有受过伤害。   明明,明明刚才自己已经伤到了她,已经一只手割伤了她的肚子,并且还把手伸了进去,将自己体内最阴寒的毒素直接灌入了她的身体里,当时伤口明明已经被感染了,起了病变,现在怎么会完好如初?燕儿不过是个凡人!没有任何特别的凡人才对!   “很奇怪?”燕儿低着头,一掀自己破烂的衣服,呵呵一笑,“奇怪我怎么死不了,奇怪我怎么一点没受伤,奇怪我明明是个凡人,却是宫海澜花的副宫主?”   “时新雨!”怒吼一声挣开燕儿的手,用手上的鱼鳞粉碎塞进了燕儿的嘴里,果然,燕儿挣脱不过,被压在地上,愣是吃掉了那片鱼鳞的碎末,不消片刻便开始脸色发青浑身抽搐,嘴巴里还吐出白沫。   春桃慢慢站了起来,慢慢张开嘴巴,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采儿,采儿,我为你报仇了,我杀了这个贱人!”   “你杀了谁?”燕儿从地上坐起,居然面色如常肚子上衣服依然破碎,隐约可见碎布下面白皙的肌肤,脊背上沾着灰尘,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春桃,刚才无论是自己出手划伤她的肚子还是将她按倒在地灌下毒粉都是真是发生的,不过刚刚才发生的,她的确动手了,可是,燕儿现在好端端地坐在地上,面色如常,身体没有一点损伤。   “你……怎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没事!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时新雨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春桃后退几步撞翻矮凳,再也顾不得杀死燕儿,狼狈地倚着窗子,稳住身形。   “我是什么?”燕儿微微一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几分娇媚,几分落寞,“你不是都叫出来了么?我是时新雨,宫海澜花的副手,时新雨,也是你的上司呢。”看着春桃,面带笑容,一步步走近。   走到春桃面前,春桃身子像后一贴,整个人靠在墙上,却被时新雨捏住了下巴,被迫抬头与她的目光对视。   “知道我是谁了?”   “时新雨……你答应过我们,只要我们帮你做事,就成全我们,让我们成为宫海澜花正式的一员,让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是相信你,才会答应你去袭击白离,并且藏在春桃的身上,监视白无瑕。采儿也是相信着你,才会跟你走,”说道采儿这个名字,情不自禁地又落下泪来,“她才会离开我……可是你是怎么对我们的?怎么对采儿的?”   百年来她们不曾分离过,只是为了成为宫海澜花正式的一员,为了能够长长久久的相厮守,她才会和采儿商量分头行动,一方面时新雨带着采儿等人去袭击包子,叫包子失常,窜出洞穴,好让其他人毁坏地脉,同时神志不清的包子四处作乱也可扰乱别人的注意力,她留在白离身边,监视着无瑕山庄的一举一动,只在双欧阳去无瑕山庄的时候好奇他们如何去了地穴还能平安归来。   今天再次见面,却是接过一片上横累累的鱼鳞,还带着不甘和怨气。采儿,这是她的采儿,分别时还活着好好地,还约定了以后的任务要一起,可是,一转眼,采儿就只剩一片鳞片,身体被碾成血肉,连魂魄都不再了。   “怎么对你?怎么对你们?”时新雨冷笑一声,“两个废物也真敢说,你们来了宫海澜花也有二十年了吧?可是你们都做了什么?两个废物什么都不会,什么任务都要别人给你们收拾,我不过是叫他收拾掉包子,她倒好,反过来被包子收拾掉了,这种废物也就是死了那副凝聚怨气阴气的皮囊还能有点用。”   “你!”被时新雨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春桃只是愤怒地指着她。   “哼,你跟她半斤八两,叫你看着无瑕山庄,盯着白离白无瑕,你倒好,连白离被治好了都不清楚怎么回事,若不是考虑欧阳明日是镜阁弟子,你的修为的确不能硬拼,怎么会让你继续留在无瑕山庄?可是欧阳明日和欧阳少恭去过了无瑕山庄,你还敢说没什么?”时新雨只觉得自己养了许久,还是一点用都没有,“若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陈钰早就盯上了无瑕山庄,可是你俩这些都看不到,二十年,我们宫海澜花用二十年时间养了两只废物,你们但凡把卿卿我我的劲头匀一半到修炼上,也不会这么没用!”   紧紧掐住春桃的脖子说道,“我跟枯荣都不是喜欢计较的人,但凡有点用,哪怕是废物,只要活得下来,我都会留着,至少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居然敢对我出手?你大概还不知道,宫海澜花还没有枯荣的时候就有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时新雨忽然放开来掐住春桃脖子的手,春桃落在地上不住得咳嗽,“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是谁把这个给你,告诉你采儿的事情?”   春桃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双手交握在胸前,咳嗽着说道,“我说了,你能放过我么?”   “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只要你日后躲得开宫海澜花。”   “那……”春桃抬头,泪眼朦胧,了然无意,“采儿呢?”   春桃说着这话的时候,已经又一次发动袭击,自交握的双手间抽出一根冰凉的鱼刺,时新雨后退一步恰恰避开,谁料春桃猛的一推又跟了上来。   时新雨不及再退,匆忙间一抬手挡住。时新雨终究是个凡人,论身体的速度始终比不上这些修行成人的妖怪,手臂被刺穿,鲜血洒在衣袖上,时新雨终于彻底变了脸色,也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朝着春桃扎下去。   只要被这把匕首伤到,无论是多高的修为,都将被散去功力,这是宫海澜花副宫主惩处普通成员的武器,可是春桃毫不躲避,任由匕首扎上来,继续将鱼刺狠狠一推,插入时新雨胸口,鱼刺入体,时新雨果然嘴巴里冒出一股鲜血,不过时新雨咬着唇,用力一转匕首,匕首发出淡淡光亮,只看着春桃本就被毁掉的脸更加纠结的拧成一团,最后无力得软倒。   此刻时新雨终于有些支撑不住得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全是冷汗,左手抓着鱼刺,想要拔出来但是使不上力气,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站着,然后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忽然间面色如常一用力将鱼刺拔出来一截,可是刚刚拔出来脸色又变了,只在一刹那面色如常,像是没中过毒一般,但是过了那一刻,面色又开始变差,只能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将嘴边的血渍舔掉。   一步一缓得走到春桃瘫在地上的尸体前,泛起无力的笑容,“想出这个办法来,你也是,不简单了。才发现你还蛮聪明的,杀掉真有点可惜了。”   一面说着,一面再次使力,眼看着就要将鱼刺拔出来,却有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握着鱼刺狠狠往回一戳,本来就要离开时新雨身体的鱼刺反而刺得更深,一时间时新雨近乎软到,向后伏倒,却被一只手推着站直了。   时新雨慢慢回过头,斜斜的长刘海分垂两侧,眉眼如画鼻梁挺直,真是早上才道别的欧阳少恭。   “大公子……”   “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肯承认,宫海澜花的二当家果然厉害。”少恭微微一笑,看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弯起,诡异的氛围蔓延开来,“其实我也有些佩服你,毕竟是受到任何伤害都会恢复的时新雨。所以,就更不能让它离开你的身体了。”   时新雨愤怒的抬头,双手握着鱼刺防止它再次深入,谁知道欧阳少恭握着没有没入手臂的部分用力推着,时新雨只得后退,直到脊背贴在墙壁上,听着“咔嚓”一声,才知道自己被鱼刺整个贯穿钉在窗框上。   “现在,或许我们能好好说会儿话。” 作者有话要说:     ☆、有意者(三十七)   “你想说什么?”时新雨仍旧是脸上带笑,一只手按着插在自己胸前的鱼刺上。   “我想听你说说,听你说说谁请得动六界中最为难缠也是最为神秘的雇佣军队伍宫海澜花……以及,你们是如何让钟鼓乖乖听话,待在那处地穴中。”伤了明日的这笔账,他一定要跟宫海澜花好好算一算。   “呵呵,太子长琴可真是看得起宫海澜花,宫海澜花不过千载,怎么能命令得了不周山主人,命令得了烛龙之子?”时新雨的脸色一次次好转,然后再次变差,脸色却很平静,毫不介意的看着少恭道,“我们最多不过是跟他合作罢了,我们完成我们的任务,他得到他想要的灵气。”   “任务?你们的任务是毁坏江都地脉还是扰乱天下?”   “你居然会对这些感兴趣,是因为镜阁弟子?”时新雨的手越握越紧,语气反倒渐渐舒缓下来,似是习惯了这种疼痛。   “你们伤了明日,就该做好被抓到的打算。”少恭眸色一冷,直直看向时新雨,时新雨却是叹口气低下头。   “此事我们早知道四大守门人一定会参与,各地都已做好准备,看到你来江都的时候,也已经做好了你们联手的应对措施。”本是以为只要扰乱丹枫观的视线便已足够,但是发现陈钰也来到了江都,考虑到两位无情观弟子都在江都,立刻深入大扬山小扬山,另选一地,只在江都做上障碍法,即便包子的事情被发现了,他们也只能处理掉城西那处污染源头,不会影响整个计划,谁料欧阳明日和欧阳少恭会来到江都。   欧阳明日以赛华佗的声名行走江湖,故而一路找他求医问药的人不少,却没想到赛华佗过了百年仍旧是赛华佗,仗着三不救和奇高的医术,来到江都并未花费多少时日,即便在半路上安排好以各种名义纠缠的人,还是被全部甩开,比他们预料的更早来到江都。   赛华佗来到江都之后,不日太子长琴到来,自己暗叫不好,连忙在江都加以布置,想着能拖些时日,一面与艾枯荣协商,谁知艾枯荣却将消息送给了钟鼓,江都仍旧是按原计划行动。   双欧阳到江都不过数日,先后踏寻月老庙,丹枫观,山洞和无瑕山庄,摸清江都形势直奔城西深山,速度之快行动之迅速远远超乎几人预料,情急之下求助了主人,主人亲自去山中安排了一番,本以为能杀死双欧阳,至少能让太子长琴消失,这样的话江都这边还能继续下去,谁知道主人下令叫她准备好卧底在双欧阳身边,放弃江都,连同来到江都的天墉城弟子一并诛杀。   双欧阳何德何能,能在主人布置下一番杀局之后还预备好他们返回的计划,甚至准备放弃江都?   明日少恭入山三日,大小扬山基地失守,钟鼓重伤逃回,其余一众被杀,就连只负责监督的成员也牵连被杀……数日后才确定双欧阳安然返回,逼得他们不得不做放弃江都的打算。只希望在撤离前能够将痕迹毁去,如果被众人知道了此次地脉事件为宫海澜花所为,那么宫海澜花也将陷入众矢之的,天庭一定会追究,而各路妖魔鬼怪也不会放过他们,地脉是一地生灵所以依赖的庇护,地脉被毁,土地会成为一片不毛之地,各路妖怪也无法继续修行,这笔帐记在宫海澜花头上,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   所以才会安排黄侃和阴鲤鱼伏击天墉城,同时将无瑕山庄连同大部分的庄内凡人一同焚尽绊住陈钰,只是想不到无瑕山庄起火的同时,陈钰没有冲进山庄救人救火,而是直奔码头,让天墉城过来的弟子残存了近一半,宫海澜花总是不便直接对无情观弟子出手,余飞白也不会像陵越那样好说话。   考虑到双欧阳已经在路上,便安排了一出偶遇的戏份,想要混在双欧阳身边获取情报。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是怎么怀疑到我的?”自己的身体虽然与普通人不大相同,但是自己的气息,却与凡人无二,时新雨本就是个普通人,即便自幼接受训练,长大后改变了体质,可是主人特地给她保留了凡人的气息,魂魄,虽然限制了肉体的技能,一旦和妖怪直接对战会如对战春桃一般落于下风,但是主人已经截断了她的生命,她只会停留在一个状态,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会恢复,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连伤疤都不会留下。   “你露出的破绽实在太多,和你是人是妖无关,即便是个人,你也绝不会偶然来到我们身边的。”少恭冷冷一笑,“首先,你一定是调查过我和明日,所以特地模仿了小烛的容貌形态。”   时新雨微微一笑,的确,在自己的容貌上稍作调整即可,小烛其实不算太漂亮,只是年轻活泼的神态分明,自己稍微调整一下,再学一学少女的表情便差不多了。   “其次,你知道明日不喜生人,所以选了燕儿这个名字。”   当然是考虑到欧阳明日为人孤傲,镜阁弟子又不太在乎寻常人的姓名,但是他一生中爱过上官燕这一个女人,为了能让他多看自己几眼,才会选的燕儿这个名字,名字对她而言,不过是代号。   “光是这两点,就足够让我们怀疑你了,我们遇到的太刻意了点,你身上同时有着小烛和明日故人的痕迹,只是偶遇未免太巧,所以我们不免对你留意了几分,此时你露出的破绽就更多了。”   “比如?”时新雨自信自己伪装的本领并不差,况且她本就是凡人的身体,一般需要混到什么人身边,都是要她来,即便是遇到什么法宝也不会受伤,所以身份被拆穿她倒是有些奇怪,竟然是靠着自己的漏洞么?   时间久了,她几乎习惯了以气息辨别是人是妖,然后按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标准去处置,没想到,这一次对方是通过自己的言行看拆穿自己。   “还记得你说自己为什么会成为商品被人拿出来卖么?”   “当然是因为父亲患病,为了给父亲医治才花光了所有的家底,家道中落,这才不得已……”时新雨冷笑,这些都是很常用的说辞,一样的说法用一百次,只要每次对着不同人的,依旧可以毫无破绽,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话是如此,不过我想你大概是在宫海澜花待得太久,久得忘记常人的感情了……你听说了我和明日都是大夫,之后你是怎么做的?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央求你去为父亲治病,而是毫不在意的跟着你们一起行动?   “你与我们行动的时候,熟知江都城内的路,但如有你所言,你家即便中落,也不会许你随意在江都走动。而且你并不避讳丹枫观递来的东西。”丝毫没有顾虑就凑了上去。   “这些就足够你们怀疑我?”   “你大概不知道,陈钰认识你。”   听到这里时新雨一抬头,“他怎么会认识我?”   “你在无瑕山庄待得时间太久了,陈钰是认得你,那天明日在休息,他便问了你的事情。虽然我不太喜欢他,只不过,无情观却不会害镜阁弟子。”   “没想到,凡人出入的无瑕山庄,竟然会被监视到这个地步。”时新雨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然后转身离开。原本握着胸口的那一截鱼刺竟然硬生生被拗断,只留一截还被少恭抓在手上,时新雨身子一动,手臂顺着一拔,便把让少恭抓着鱼刺,顺着解脱了手臂。   少恭只是看着,看着时新雨从自己身边逃走,然后扑倒在地上。   “你们既然什么都知道,怎么会放我在身边?”   “很奇怪?”少恭低头一笑。“如果你不是对小烛起了歹念,或许我们会留你更长一段时间,毕竟宫海澜花手上有太多我们想要的东西。”   “镜阁的宝贝谁不想要?更何况,是可以借助四大守门人直接破开空间在六界间穿梭的东西。”镜阁的宝贝一直很多,但是常人难以染指,现在这个烛台灵力近乎枯竭,正是难得赤手可取的好时机,可惜,差了一招。   少恭冷冷一笑,要在他眼前拿走小烛,真当他和明日都是瞎子么?   “是你教春桃三次刺杀我的方法?”回想起来三次刺杀用的都是不一样方式,这种区别,凭着春桃自己是玩玩想不出来的,“也是你把那鳞片给她的?”   “当初不过是留着一条线索,在听陈钰说离开丹枫观的是一对,我们就知道春桃是其中一个,这片阴鲤鱼的鳞片,她总归是认识。可惜啊,好不容易修炼成精,又被你们宫海澜花培养了这么久的阴鲤鱼,就会被你们自己杀了。”不管是山洞里的那只,还是倒在地上的春桃,“本来我还交了她几招。”   第一次是直接打进血肉,剖开肚皮,让阴鲤鱼的毒素直接侵入血脉。   第二次是将鳞片磨成粉末,强灌下去,让阴鲤鱼的毒素从肠胃开始入侵,自体内而发。   第三次是阴鲤鱼的毒刺,他们的骨刺直接插入时新雨的身体,贯穿内外,直接从春桃本体里□□的鱼刺,她会丧命,但是毒素之强烈,也会远胜前两次。   早就听说过了宫海澜花的副宫主是个不管受了什么伤害都会恢复的怪物,所以在听春桃说道她是宫海澜花的副宫主时,就点拨了一下春桃,如何对付这怪物,顺带观察一番。   “你的身体的确很独特,世上无二,虽然是肉体凡胎,和常人一样脆弱,一样容易受伤,只不过不管受到怎么样的伤害都恢复的极快,大概只要三弹指的功夫,弹指三次,你的身体就会恢复成受伤前的状态,之前从血脉里也好,从肠胃里也好,不管从什么地方进入了你的身体,不管你受到怎样的伤害,只要三弹指,你就会恢复。”   “那不是恢复……而是,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时新雨笑得凄然。   “我的生命早已被截断,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状态,我不会不停地回到生命被截断的那个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阶段的对手终于全面暴露了~   ☆、有意者(三十八)   “原来如此,”欧阳少恭点点头,“如果你的主人是玉萝苑或者跟他同一级别的,的确做得到,让凡人的身体,永远停留在一个时间,并且不断地回到那个时间,不是不再变化,而是只在很小的幅度里来回,将一个人的生命切断未来和以后,除了身体以外,大概连魂魄心智也是如此。”   少恭看时新雨的眼神很是不屑,蹲下来的时候脸上露出一种惋惜的神态,“活成这个样子,也真是悲哀。”   “那也比凄凉死去的好。”时新雨抱着手臂,又一点点摸到了后背……果然,鱼刺露出了一截,原本被钉在窗框上的部分,居然还有一截在身上,难怪,回复片刻后又中了阴鲤鱼的毒,原来是体外的部分不断将毒素释放到了体内。   看着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有放弃的时新雨,少恭皱眉。   “不管什么时候都想着如何求生,难怪他要你一直这样。”难怪,要在各种妖魔集聚的宫海澜花留着一个凡人,凡人求生的欲望,往往强烈到可怕,年轻的凡人,富有生命力和欲望的凡人,总是会做出一番让妖魔都想不到的事情来。   “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时新雨想要把插在脊背上的鱼刺拔出来,可惜力气不够,几次都是只抽出一点。   “以凡人之躯,中了阴鲤鱼的毒,即使只有片刻也足够让你晕厥,居然一直保持着清醒,还能尝试着将入体的毒拔出来。”少恭蹲了下来,一只手按着时新雨的肩膀,一只手摸上时新雨背后露出来的一截鱼刺,既然是每三弹指身体恢复从前,那么,时新雨也不可能习惯阴鲤鱼的毒或者让神经麻痹减轻疼痛,只是不停地品尝着中毒到毒发的疼痛。   欧阳少恭手握着外面一截鱼刺,稍微抽出一点,只觉得手上一空,原本没入时新雨身体里的一截竟然全部都消失了。只在少恭看着鱼刺的一刹那,身子一滚不顾肩膀上被少恭抓出的伤口,等离开少恭一丈远才喘了一口气,谁料一声琴音笃然。   时新雨只觉得脖子上被猛得一勒,巨大的力量扯着脖颈叫她摔倒在地。   陵越听到欧阳大夫的时候,心中便闪过一抹颀长的身影,温文尔雅,从容带笑,而后便是当初屠苏诀别的眼神。欧阳少恭!你竟然还活着么?   大步踏进客厅,只看到了一张朱红的椅子,金色袍服的公子正端坐在椅子上,手中似有一线,遥遥系在天墉城弟子的手腕上。   几个天墉城弟子脸色都不错,精神也不错,站在一起,围着西羽。只见椅上人右手一扯,金线抖动便重新收回了手中。   “你们的伤势已无大碍,余下的自行调理便是,阴气虽已入体,但是你们天墉城的修行之法应是可以化去浊气凝练清气,太过依赖药物反而有损修行。”声音清朗疏离,很明显华衣公子没有再多说话的意思,倒是天墉城弟子都在弯腰感谢。   陵越轻轻咳嗽一声,天墉城弟子纷纷抬头,这才连忙走到他面前来拜见掌教和师傅。   点点头算是应了弟子们行的礼,这才抬头,恰好碰上明日微微斜来的凤眸。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清楚那人脸庞的时候陵越脑子冒出来这样一句。   年轻而骄傲的脸,眼眸流转,漆黑的瞳仁漫不经心带着些许不在乎的打量着,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卓然夺目。   “这位便是天墉城掌教,陵越真人?”男子唇红齿白,却是将普普通通一句话说的傲气凌人。   “正是贫道,多谢镜阁弟子救我天墉城众人。”好在陈钰再三提醒,自己总算知道这位是镜阁主人的亲传弟子。   “不必了,今日天墉城欲救江都百姓,我且顾他们性命,他日一旦为非作歹,亦或者心生恶念与妖魔为伍,我欧阳明日一定会把他们的性命收回来。”说完这些明日便转过头去,接过一旁小道人递来的茶水,不再回头。   陵越微微摇头,本是救人,何必说的如此咄咄逼人。早年虽然生性爱武,但是也受天墉城助人为乐的熏陶,从未如此锋芒毕露过。看到明日说话如此直接,也知道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只是,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怎么,陵越掌门还有事?”似是察觉到陵越站在门口发呆,明日虽未回头,却发声一问。   “只是觉得您有些面熟。”慢慢走到明日面前,再一看五官,竟然和记忆里那位欧阳大夫,欧阳少恭有几分相像,五官面孔,越看越是熟悉。   “不知陵越真人从在下身上看到了哪位故人的影子?”明日似乎并不太喜欢被人这样打量,发问的时候面色已冷,眼里也是不加掩饰的轻蔑神色。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十年,陵越只道世间相似的人何止千万,况且欧阳明日和欧阳少恭虽然姓名样貌类似,但是明日要年轻太多,性子气质也差得太多,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混淆?   “既然无事,还请陵越掌教早些去休息,江都妖魔为乱,恐怕还要天墉城弟子多多劳心。”   陵越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明日明里是说要天墉城查明江都诸事,暗里却也是当着陵越的面指责天墉城弟子太过无能,一行人来到江都数十日,并未解决江都危乱,反而损兵折将,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   使个颜色,西羽领悟过来便带着天墉城弟子都下去了,明日挥一挥手,原本在旁为明日递茶的小道人也接过茶盏转身离开,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陵越和明日两个人。   屋外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飘着,天地间一片寂静。二人沉默间,雪花落地的声响清晰可闻。   陵越看着漫天一片空灵,又看着眼前端坐的公子,想到两人都是为同一件事而来,明日还在为天墉城弟子劳心,便露出一个淡笑,道:   “江都事宜,我既然亲自来了,就一定会查个明白,我已听陈钰道长说过此中种种,镜阁弟子忧心天下,亲赴深山查明地脉被……”   陵越还在说着,明日却举起手示意陵越不必继续了。   “这些客气话就免了吧,镜阁弟子从来就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此番事宜,对方既不会止步江都,更不会就此罢休,若是不能及时查明,必将天下大乱,我想陵越掌教这些日子一定也查到了不少线索。”   果然是个聪明人,直接开口来要线索。   “天墉城和蜀山都已发现数处凶兽活动的痕迹,也曾观察天象地脉,只是而近来群星紊乱,地脉又多处被侵染,此乃天下大乱之象。虽然我们与四大守门人坐下合力清除了那些凶兽,但是已经被毁的地脉却一时间无法修复。”   “被毁?已经有地脉被毁?”之前只听陈钰说道有不少地方发现了凶兽痕迹,都在侵染地脉,但是哪里有完全被毁掉的?   “泾渭交界处。”   “驮着分界碑的赑屃消失处?”泾渭分明,泾渭水两地龙王在交界处立下分界碑,分南北而治,听说赑屃失踪,他便猜到了与分界碑有关。   “并不是那里……赑屃驮着分界碑消失以后,两河龙王都忙于寻找,后来发现往下游五里水流异常,这才发现沿着水脉一处的地脉已经被毁,曾经一度泾渭同流,浑浊不堪。”   “以至于泾渭同流?”泾渭分明已有千百年,能让泾渭同流,必是自交汇处上游就毁坏了地脉,分界碑消失恐怕只是个幌子,和包子的洞穴一样,掩人耳目。   “嗯,事态极严,两河龙王亲自督促虾兵蟹将寻找,我与蜀山掌门亦是沿着两河周边查勘地脉,今日才借着西海龙王的宝物暂时稳住了地脉,但是分界碑依旧没有寻回,两河龙王已经上报天庭。”   “上报天庭……已经是无法收拾了么。”   无论分界碑消失还是地埋被毁都是大罪,一旦被天庭得知,两河龙王都要受罚,即便如此也要上报天庭,只能说明此事牵连甚广,单凭着龙王已经无法解决,怕拖久了事发,到时候天庭怪罪下来,轻则流放,重则上斩仙台。   “因为两河龙王已经查了月余,还是没有分界碑的影子,况且近来天下怪事频发,我们都以为,此事必有人从中作梗,分界碑消失不过是其中一个环节,只希望能在对方计划完成前找到他们。”   “他们?”看样子,两河龙王连着天墉城与蜀山,总算是见到了对方的真身。   “宫海澜花。”   熟悉的声音传来,明日与陵越同时回头,只见天地一片茫然间,有一人踏雪而来,哑光蓝的长袍在雪中扬袖如出剑。   “少恭。”明日轻唤一声,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安心与欢喜。   “欧阳少恭!”确定不是看错,陵越轻喝一声拔剑出鞘,谁料在长剑出鞘以前便有一缕金色缠上,硬生生扼住即将出鞘的长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预计写八十章,某泽会努力日更的,然后~   某泽也在准备新文哦~   ☆、有意者(三十九)   陵越眼珠一转,竟然看到明日侧身而坐,怒目森然。   “欧阳明日,你可知道他是谁?”十三年前,潜入天墉城,十年前与屠苏生死一战,以致百里屠苏散魂天地间,屠戮乌蒙灵谷,潜入天墉城,杀死肇临,最后,叫屠苏魂魄无归的人……欧阳少恭!   “我当然知道,他救了这些天墉城的弟子!”他当然知道十年前蓬莱一战,天墉城与少恭的恩怨,只是此时此刻,竟然还要说那些陈年往事,当时却是少恭加害过天墉城弟子,但是别忘了,他也救了天墉城弟子,况且,“十年前,你们不也是让少恭魂飞魄散么?”   “你!”陵越本以为明日护着少恭只不过是遭受欺骗,谁知道明日竟然知道前尘往事,更为恼怒,“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食指并中指,夹住天机线,“是我执迷不悟,还是陵越掌教对往昔执念太深?大敌当前,弟子有难,却为昔年旧事倒戈?”   “这……与你无关。”陵越面色一红,明日说的不错,但是昔年旧敌在此,屠苏却不知归往何处,他怎能甘心?一旋剑鞘脱开明日的天机线,明日收线回手,两人却互不相让的瞪着。   “明日,此事与你无关。”担心明日和陵越动手,连忙闪身到明日身边,生怕叫陵越伤了他。   “你的事情,怎么会与我无关?”冷笑一声,在他面前对少恭出手,还说与自己无关?   “欧阳明日,我且顾念你是镜阁弟子,莫要被这歹人欺了!当年欧阳少恭入我天墉城一脸良善,谁知竟是为夺焚寂而来,你当心……”   “当心被他欺骗,失了镜阁体面?哼!”明日慢慢捋着鬓发,眼里全是不屑,“陵越真人以为,镜阁弟子几时需要外人来教训?”   镜阁弟子素来目中无人也是出了名的,毕竟都是隔三差五直接跟魔界切磋一场练出来的,好脾气还真……不怎么见。   “哎,小明日,不要这么说嘛,这么说多伤和气!”忽有一白衣男子开口说道,明日直觉椅子被人轻轻一旋,已经整个面朝外,仰头一看,熟悉的一张脸上全是笑容,“祈月师伯祖?”   “叫什么师伯祖,多老,乖,叫祈月!”祈月扇子一摇,他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为什么都喜欢叫的那么老呢!   陵越看见来人,也连忙收剑俯身行礼,“祈月……真人。”   祈月是云岫的嫡传弟子,跟着云岫已过千年,论辈分就算是天墉城创始人也不过堪堪平辈,他不过是天墉城第十二代掌门,选择真人称呼才算不那么失礼。   “哟,小陵越啊,听说天墉城现在风头正好,一直想去玩一玩,可惜啊,一直太忙,不着急,你们先打,打完了我们再聊。”祈月摆摆手,算是应了陵越的脸,这才看向欧阳少恭,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就是我家小明日的长琴吧,明日心思太重,反正你跟陵越的事情,说也说不清,先打,打完了再说。”   陵越和少恭对视一眼,眼前这人出现的如此突兀,他们竟一无所察,不过,要是清算恩怨,的确是要先打一场。两人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到慢慢狠厉起来,一齐退到院中,陵越再度拔出空明剑,少恭举手,纯阳琴于手下若隐若现。   “师伯祖……”明日仍是觉得不妥,正要开口,谁料祈月脸色一沉。   “叫祈月,小明日啊,你看我有那么老么?”祈月一脸的伤心,“想当年我也年轻,不对,现而今我也很年轻,明日乖啊,叫祈月,叫祈月我给你糖吃。”   “噗……”祈月也是镜阁活宝,虽然是师祖嫡传弟子,可是师祖的淡然安和没有学到半分,万事不上心倒是学了十成十,可惜天生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通常都喜欢跟人打成一片,最怕明日死心眼的按着辈分把他叫老,现在又被祈月逗得不行,摇摇头驱散了笑意才继续说道,“祈月,你让他们这么打起来,可是会毁了周边的。”   “没事,陈钰早给这里布下了结界,只要他俩不是全力开动,毁不了。”祈月收起扇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不知祈月你要他们打上一场,是否有什么深意?”祈月在此,如果有意化解,陵越不敢多言,少恭也必然会卖个面子,可是祈月一来直接叫两个人打起来,两个人当然也就顺杆爬,一清积怨。   “深意?什么深意?”祈月闻言看着明日眨眼,一脸的无知。   “明日你不觉得站着说话很无聊么?”   明日脸色一滞,就因为无聊?   “而且啊,明日你说,这太子长琴和天墉城掌门一战,这一战该是有多难得,天下多少年没有这么热闹的对战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当然要看看。”言罢又将目光放回院中两人,目光灼灼咧着嘴,兴致勃勃地进入看热闹状态。   明日揉了揉眉心,他差点忘了,自己这位师伯祖从来就不是凡人,平生除了万般不上心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喜欢看热闹,哪里热闹哪里钻,平日就算在镜阁,有他的地方就一定不平静,跟师祖也敢嘻嘻哈哈,除了师祖,再不愿受他人拘束。   那厢陵越使者空明剑挥出一道道剑光,欧阳少恭拨着纯阳琴一招招拆去,一时间你来我往院中光芒相撞好不精彩。   明日却听到祈月一声悠长叹息,近乎的绝望的摇头。   “祈月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累。”祈月不过是深深陷入了自我否定中,他居然蠢到以为太子长琴会和陵越认认真真来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他怎么就忘了,忘了太子长琴是上古谪仙托生,现在魂魄完整,且有神木梧桐助阵,实力早在陵越之上,况且明日在此,估计欧阳少恭不过是陪着陵越泄愤,压根没拿出精神来,看见那五根线祈月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少恭本无意与他一战。”看得出全是陵越在发招,少恭不过是见招拆招,看着是陵越占了优势,少恭一直在防守,其实不过是陵越在白费力气,少恭根本没有动用真力。   明日看了出来,陵越也看了出来,故而太虚剑出鞘,自斜侧向少恭袭去,少恭也终是失去了耐心,冷笑一声便有琴弦缠住两剑,仍有三弦变换着路线朝陵越发力。   两剑都被束缚,自己无法防御,若要单凭自身法力对抗这三弦,即便不死也是重伤。   白衣如蝶,翩翩舞在金色的光芒里,乌黑的扇骨扣着金色的丝弦翻转将一缕缕琴弦绕在折扇上,祈月落地仍是面容带笑,手中折扇将袭击陵越的三股琴弦尽数拦下。   “玩玩也该差不多啦,再这么下去可不好。”祈月一回头,“小陵越你说呢?”   陵越心知祈月是有意为自己解围,欧阳少恭若是全力已发,自己根本不能跟他对抗,对祈月抱拳道,“谢前辈成全。”   看着陵越收兵鸣镝,少恭也不做计较,放开了两柄飞剑让他们回鞘,原本缠在乌骨扇上的三根琴弦金色淡去,渐渐虚化散去。   祈月低头看着扇子上的琴弦消失,抿嘴一笑,赞赏道,“不错,我家小明日的眼光不错,太子长琴果真不错!”   被祈月一番动作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突然出现,仗着明日长辈的身份让明日答应许自己与陵越一战,本就是懒得被纠缠,也怕明日因自己和天墉城不合,这才陪着玩玩,此人却又半路□□来。   只不过,能在自己动怒使出七分力的时候还能轻易接住自己三根琴弦,将他与陵越之间窜流的真气全部化去,此人的确修为不凡,只怕不再自己之下。化去招数之后又来几句夸赞,不知究竟是何居心。   祈月上前,拍拍少恭的肩膀说道,“果然,我家明日的眼光一流,把他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祈月,你这是什么意思?”少恭还未发问,一旁明日先问了出来。   “他要是不靠谱,我怎么放心让他留在你身边是不?”祈月耸耸肩,慢慢走回明日身旁,少恭自然是跟着,一旁陵越见状,也只得跟少恭隔着几丈远慢慢进了厅堂。   “您这番话的意思是?”少恭琢磨着祈月前前后后说的几句话,像是镜阁准了他跟明日在一起。   “就是你想的那样。”祈月看向少恭,笑着说道,“前些日子见到你们感情不错,可惜没时间上去打个招呼,回来的时候你跟明日都已经……”   “不过是我伤重少恭夜夜照料着。”   说打这里少恭已经低着头了,当然是想到了后半句,已经同床共枕了,可是明日一句话噎了祈月。   “我没说不是啊……”祈月话里全是委屈,“小明日你不能有了少恭就误会我啊,你们不是都认定了对方么,我总要看看你俩搭不搭,代师父给你看看啊。”   陵越在一旁看傻了眼,这算什么?见家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见家长,是见长辈哦~   见家长的戏份在后面,然后谢谢一醉一陶然亲的长评,简直是码字加速剂~   ☆、有意者(四十)   “你呢,认定了就不回头,撞到了南墙都不喊疼的,我不看下怎么放心。”祈月终于收起了玩笑,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虽然来了江都,可是也不能在你身旁照料,少恭这样,我也能安心。”   看着祈月终于有点长辈的样子,少恭的一颗心也算是放了下来,如果镜阁都是这种没个正型的,他也要担心明日。   “也不知祈月真人来到江都所为何事?”陵越终于找到机会发问,他一直很奇怪,云岫的弟子一只手刚好数得过来,成立镜阁之后千年来就收了五个弟子,其余的都是徒孙门人偶有教导,这五个弟子各个都是不凡,怎么会来江都?   “陵越掌教,刚才我跟明日也说了,数日前我就来过,也见到了他们,只是当时江都尚且安定,此番再来,一是带小烛走,她已经休息的差不多了,带回师父那里才是要紧,二是宫海澜花,此事……陈钰!”话说一半祈月忽然回头,叫了一声,陈钰从门外走出,后面还跟着顾丹枫。   “你们两个也进来吧。”指了指桌子。   明日左边坐着祈月右边挨着少恭,陈钰和顾丹枫自然排在少恭边上,把陵越挤到祈月边上,一张桌子六个人,陵越正对着少恭,又不想看见他一直低着头。   “陵越。”看着陵越还在闹别扭,祈月轻喝了一声。   “祈月真人请说。”   “地脉被毁的事情各位都已知晓,如今坐在这里为的也是江都地脉一事,此事陈钰最早追查。”祈月点了陈钰的名字,陈钰也只得点头。   “我早先不过是接到丹枫师弟的传书,江都一带似有妖邪作祟,当时恰好在江南游历,便想着过来助丹枫师弟一臂之力,谁知来到江都之后丹枫师弟已经受伤,月老庙有所诡异,当时包子已经被带走,但是我却在月老庙发现了阴鲤鱼和魔界中人活动的迹象,那几日往来的除了江都普通百姓,还有江都很多的大户人家的亲眷,一番排查才知道是无瑕山庄的问题,便开始暗中监视。不日镜阁弟子来到江都,不出数日便已先后去了月老庙,丹枫观和山洞,而后顺着线索找到了深山之中,期间天墉城弟子来到此处,被码头水怪绊住。”   “你们都不是一起来,但总归是为了同一件事。”祈月接过话头,“长琴你来说吧。”   “江都异变,全部都是宫海澜花安排的。”   “宫海澜花?”明日重复了一遍。   “你是说六界中最为神秘和强大的雇佣军团?”陵越接到。   “一出现必定腥风血雨,轻则江山易主,重则改朝换代天下大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宫海澜花?”   “真是,他们的副宫主时新雨已经来了。”   “是燕儿?”陈钰初见燕儿便觉得熟悉。   那日院中,明日还在休息,陈钰与他谈起今日来的江都事宜,将自己的疑心道出,“还有一事,便是你们身边的那个燕儿丫头。”   “那是回城路上遇到的,怎么,道长认得?”   “只是觉得,很熟悉罢了,在无瑕山庄,我见过她。”   “无瑕山庄?”   “嗯,她随那些魔界中人去过几次。”   “果然如此。”那时候就肯定燕儿一定有问题,只是现在看不出来她究竟是谁,和江都异变有着何种关系,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为了能顺着她找到更多线索,这才留了下来。   但是留着燕儿的几日发现她并没有做什么,虽然有收留春桃和那个小乞儿,但是其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正常,平日里行为处事也是小心翼翼,并未在与其他人有什么接触,似乎只在等待一个时机,所以看到燕儿想要对小烛出手立刻设计春桃反了她。   “时新雨说过,还有三天,现在被地脉侵染的源头已经找到,蜀山天墉城也已纷纷行动,但是,三天以后他们才会真正行动起来。”少恭用琴弦绑住了时新雨,将她脖颈束缚住,她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脖子上套了一根琴弦,结果就是被勒得摔倒在地,时新雨反应得很快,一手抓住了琴弦,然后在少恭收回琴弦的时候迅速转了个身。   少恭的速度很快,时新雨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只是双手抓着琴弦,想要将他们从脖子上解下来,仰着头用手勾着琴弦迅速的一抬,但是其他的琴弦立刻缠上了她的手臂。   谁能料到时新雨竟然任由手臂被切割也要和欧阳少恭保持距离,此刻宫海澜花其他成员已经来到,大概是在小乞儿身上下了什么禁制,一旦小乞儿被杀,宫海澜花的人就会迅速赶到。   宫海澜花的人来得快,走得也快,很明显不为征战只为救人,虽然少恭杀了几人,但是到底让时新雨逃了,临走时新雨还给他留下一句话,还有三天,三天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诸多被污之处我们都已经开始处理,现在被毁掉的地脉只有泾渭一条,三天后他们还想做什么?”此刻陵越终于不在顾忌少恭,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近日来,他们接连找到了数处凶兽为乱的地点,也开始逐步清理,除了江都一带,基本已经处理完毕,而泾渭一带已经由天庭直接查询,还能有什么事?   “三天以后,就不是宫海澜花的事情了。”祈月冷笑一声,低头喝了一口茶,“安禄山的军队已经准备好,三日后起兵造反。”   “什么?”顾丹枫只来得及一声惊讶,祈月便继续说道,“依照目前的形势,安禄山一旦起兵,天下响应者颇多,边关少民也会随之暴动,而天下凋敝日久,此番事发,必将天下大乱。”   “你,是怎么知道的?”陵越已经顾不得尊卑之序,若是天下将要大乱,那么百姓将会陷入水深火热的之中。况且造反这种事情,事发之前怎么会轻易泄露。   “安禄山想要造反又不是一天两天,杨国忠跟着造反都没什么奇怪,这些都不是什么。”祈月脸上竟然有些许笑容,看不出喜悲,只是带着几许嘲讽的笑意,“只不过,你们想想,何时人间大乱,魔界妖界安能太平?”   陈钰闻言脸色一凝,四大守门人座下谁跟魔界妖界都熟。   “但凡人间有祸,必将妖魔频出。”明日熟读镜阁藏书,这些年,但凡人间出现荒年、战乱,哪怕只是部分地区叛乱,魔界一定会出动其中,如果真的像祈月所言,安禄山要起兵叛变,到时候天下大乱,必将流民无数,魔界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今日是何夕?”祈月虽然没有笑,但是脸色比起其他人要轻松很多。   “天宝十四年十一月初六。”明日对于日期一向非常敏感,“冬冷月初,祈月您离开镜阁多久了?”   冬冷,阳气微弱,寒凉伴着阴气丛生,月初,日月光芒将潜,冬日月初,夜晚无光,正是魔界蠢蠢欲动的时候,每逢月初无月的夜晚,镜阁弟子全部都要出动,魔界生物一定会出门来,不是镜阁打过去就是魔界打过来。   所以就算弟子有事,也极少选择无月的时间出门,镜阁月初已经成了全体战斗的时机,法力高的当练手,法力低得当观摩,被吓到的直接被镜阁除名,明日在镜阁百年,每逢腊冬月初是看人最齐全的时候。   但是,这个时候祈月会离开镜阁。   虽然性格有些闹腾,但是祈月身为云岫的三弟子,一直是镜阁大将,绝不会轻易离开镜阁,“既然此番魔界已经蠢蠢欲动,您又怎么会离开镜阁?”   “明日啊,镜阁的人你恐怕还没认全。”祈月只是淡淡笑了笑,“这次我专程出来,事情办得差不多了,还要先回去。你和少恭先在江都休息几日,特别是你,腿又伤了,钟鼓的毒对你来说还是太过霸道,好好养着,等好了,再回镜阁。安禄山虽然起兵,但是没那么快到江都,到了黄河就差不多要向洛阳长安去了,江都在长江以南,在长安失守以前,不会有多大问题。”   “等下,祈月真人,您既然知道地脉被毁,安禄山将要起兵,天下将乱,您怎么可以就这样走?”陵越有些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明明凭他的力量可以直接对付那些凶兽,为何就这样回镜阁?   “呵,陵越掌教,你身为修仙者,以为我当如何?”祈月也不生气,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地埋被毁,与镜阁何关?天下大乱,与镜阁何关?镜阁守着通往六界的门,不过是守住一方的山水,难道你还要镜阁弟子披甲上阵,亦或者将一身清修,货与帝王家?”   此言一出,果然陵越与陈钰顾丹枫都无言以对。   少恭却缓缓勾起嘴角,他开始有点喜欢祈月,喜欢镜阁了,天下将倾是不假,可是这跟他们有何关系?天下将乱,他现在也只想护得明日一人周全。   显然,祈月并不在乎天下如何,他只是按照镜阁的规划行事。   “明日,你在外面,多多注意。”祈月已经起身,像长辈般看着明日,又看看少恭,“长琴,我想你也无需再多言什么,只不过,天庭已经插手此事,你也要多加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祈月话没说完,留了个关子   后面明日会慢慢解释~   ☆、有爱者(四十一)   祈月来得快走得也快,嘱咐完明日少恭拿着小烛就腾云而起,留下还在原地的几人坐着。   陵越沉默半响,终于问到,“他来江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云岫总不会就让他跑出来玩,刚才只说了其一,其二却是说了一半留下个哑谜。   “师伯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明日捋着头发,“依他的性子,自然是不肯出面协助天庭。”   别说是他,整个镜阁,都没有人愿意协助天庭。   “四大守门人与天庭的恩怨纠葛我们自然是听说过,但是此事为的江山社稷,天下百姓!”陵越自然也不是为了成仙才会离开天墉城来追查凶兽踪迹,只是凶兽们残暴凶狠,且多以人肉为食,不能除去,受苦的还是一方百姓。   “天下是天庭的天下,江山是李唐的江山。”明日捧起一杯清茶,“莫不是真的要我等修行之人,货与帝王家?”   “自然不是。”   “我知道陵越掌门心系苍生,”陈钰似乎有些看不下去,开口道,“地脉诸事两河龙王与各地山神土地都已上报天庭,此事四大守门人座下绝不会再管,至于凡人间兵患战乱,更不是你我能够插手的。”   心怀世俗从来都是修行者大忌,想要功名利禄,就不能潜行修行,戒骄戒躁,清心寡欲才能有所成,故而大多修行者都不理会世间尘俗。至于广积善缘乃汉朝自天竺佛门传入,在此之前,修行者驱除妖魔捍卫人间为的是修道卫道,而四大守门人独不许成仙,自然也就少有弟子愿意和天庭有所瓜葛。迷花谷尚许与天庭往来,镜阁对弟子不予禁令,而凤台和无情观,大多与天庭相左。   “安禄山叛乱固然叫天下大乱,但是现而今大唐民生疲敝,宫廷却奢华成风,将相不合,朝堂上群小当道,如此国事日非,即便没有安禄山也有他人,假意归降包藏祸心的臣子何止他一人?大唐将覆,非你我所能挽回,也不是你我应当挽回的事情。”陈钰回味了片刻,“或许,镜阁弟子已经猜出了此行祈月真人的所作所为。”   “我想,早在我们入山去寻地脉被污源头时,师伯祖就该已经来了江都。”明日笑了笑,祈月说话看着随便,实则滴水不漏,但是祈月说之前看到了,就一定是看到了,祈月很有可能是跟雁秋一起来到江都一带的,雁秋只负责传递消息,至于在外一切安排作为,雁秋不会管,也管不了。   “祈月真人那时候就已经来了?”陈钰也是一惊,如果明日刚刚离开江都或者还未离开江都,祈月便已到此,那么……   “我想我与少恭能从钟鼓一战中脱身,在山中休养十余日,必不是偶然。”钟鼓可不是轻易能甘心的主,钟鼓虽败,但是宫海澜花还在。既然特地在深山之中建立了基地,那么绝不会是轻易放弃的地方。为何钟鼓战败以后,宫海澜花别说继续找他们的麻烦,就算是进山探察也没有,直到他们回到江都城内,遇到燕儿才再次与宫海澜花交手?宫海澜花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总不至于钟鼓重伤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大的可能就是,宫海澜花也在畏惧,畏惧山里的某些东西,即便遭受了损失,不敢亲赴深山查看,只能等着他们主动现身。   明日在醒来时听少恭提起雁秋,便知道镜阁已有安排,所以才会安心在山中木屋休养,回到江都,也曾好奇。究竟是谁让他们在山中平安度过了这些时日,能将钟鼓置于深山地穴,绝不会是泛泛之辈,怎么可能就此罢休任由坏了他计划的两人逍遥自在?   但是听祈月看似随意的几句话,他便知道,“之前我与少恭能在大小扬山见安心休养便是托了师伯祖的福,近来恐怕他也一直在暗地里帮着我们。现而今他要回镜阁,恐怕那些妖魔鬼怪会更加猖狂。”   祈月临走之前,很多话都没有说明白,不知是顾忌外人在场,还是觉得明日可以听懂,再三要他们小心,怕是前途多难。   “明日,师伯祖既然将你托付与我,我必然会顾你周全。”少恭微微一笑。   闻言,明日抿唇一笑,莫不是祈月几句话让他以为自己要他护着?许是忘了近来两人间是谁压着谁,淡然说道,“哦,那倒是有劳少恭了。”   陈钰咳嗽了一声,虽然早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有所暧昧,但是祈月的意思和两人间的互动,他就是想做瞎子当成不知道也不行了,何况当年那对阴鲤鱼,因为顾丹枫几次劝告便离开了丹枫观,若非如此,也未必会落到这般下场。   “少恭,你这次去,究竟发现了什么?”   “如我们之前猜测的一般,燕儿的确是宫海澜花的人,她的真实身份应该是宫海澜花的副宫主时新雨。”看一眼陵越继续说道,“他们是准备放弃江都,打算焚尽无瑕山庄清理在此的痕迹,也希望将天墉城弟子引诱进洞一网打尽。”说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陈钰,陈钰依旧是温和带笑,倒是陵越面上有些泛红。   “只不过,他们没能料到,陈钰道长会在无瑕山庄失火的失火立刻放弃山庄,而是转入江都码头救人,这才让天墉城弟子有所存余。”   对于陈钰,明日说不上喜欢,心中总有几分钦佩,自那日少恭在外,陈钰独来一叙,将心中疑惑顾虑尽数告知明日,明日便知道这是个可以深交的人。且不论道行,此般坦荡已是难得。以江都百姓为重,能独自监视无瑕山庄那么长时间,在无无瑕山庄出事的时候立刻放弃自己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转入救人,凭着这些,也该叫他天墉城还一份人情。   “贫道不过尽己所能,天墉城弟子能够无恙,也多亏欧阳大夫妙手回春,灵丹妙药为天墉城弟子祛除毒素,又不辞劳苦为他们调息,否则贫道即便能将几人带回来,也只能看着他们毒发而亡。”陈钰当然明白,欧阳明日此番相助,也是有意要化解天墉城和太子长琴之间的种种恩怨,免得天墉城再去为难欧阳少恭,故而明日为自己说话的时候,顺手推舟给欧阳少恭挣一份人情。   “在下多谢几位对天墉城弟子相救的恩德,也恳请诸位能够继续为百姓着想,查明此事。”陵越不傻,从祈月出手救他,就明白祈月的意思是想告诉他两人间实力的差距,让他不要太过执着,现在镜阁和无情观弟子联起手来,更是明明白白的再说自己欠着欧阳少恭的人情,如果此事自己还顾着旧时恩怨,反倒是自己小气,虽然他不喜欢欧阳少恭,甚至对欧阳少恭心中有恨,恨他叫屠苏魂飞魄散,但是他既然救了自己的门人,他也绝不会吝于还恩。   陈钰听了,安心一笑,“此事我既然已经追查至此,就绝无半途而废的可能,虽然无情观不会插手天庭的事,但是事关江都百姓,贫道自当尽力。”   “师兄说的是,丹枫观立于江都已有百年,断不会纵容那些妖魔在江都横行,我必将与师兄一道,为江都百姓,斩妖除魔。”顾丹枫虽然看着已是花甲老人,但是论起先后仍是要叫陈钰一声师兄,知道是自己修书请来的师兄,对陈钰能够一直以来从中斡旋,心中感激非常。   “在下既然是天墉城掌教,自然不会许人白白伤了天墉城弟子,况且除去奸邪,匡扶正道乃我天墉城分内之事。”陵越抱剑说道。   少恭在桌下握着明日的手,他们都说完了,我们是不是也讲两句?明日看了一眼少恭,只说了一句,“此间事宜,看来诸位已有计较。少恭,我们回去吧。”   “嗯?”   “我有些累了,回去吧。”   闻言少恭先是一愣,而后明白过来随即抱起明日,如果说镜阁的态度,祈月已经表明了镜阁是不会参与此事,至于明日少恭,祈月只叫他们在江都多加小心,即没有叫他们继续管这些,也没有叫他们不要管,或许,就是让他们自己选吧?   “明日,你怎么了?”在路上少恭才轻声问道,明日这次话说得太不清楚,他的性格绝非怕事之辈,此次被钟鼓伤及至此,怎么会不管?   “少恭,我想,或许祈月和师祖的意思,我还没有明白。”   清水潺潺,碧色草甸即便是寒冬也是厚厚的繁密青绿,于草甸上还有两三个淡淡青色或白色的鸭蛋,像是落在地上的珍珠。   祈月避开那些鸭蛋,走到河边,河边有几块丈宽的整块青石,有一年轻女子,身着单薄蓝衫盘坐在青石上,一只手抵着膝盖撑着头,正在假寐。   在女子身后站定,小声叫了一句,“师父,我回来了。”   “哦,祈月啊。”女子揉揉眼皮,也未回头,只是一伸手接住了祈月递来的烛台,温柔笑道,“小烛,也是辛苦你了,回来吧。”   “师父,你让明日少恭留在江都,不知,有何深意?”   “留在江都?”女子语气里有些疑问,“我只是叫他们暂时别回来,明日的腿就算清了毒素,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碰那些瘴气,祈月,你既然回来了,不妨去魔界一趟,这几天门开着,差点把山里的花花草草都给薰死了。”   “是。”祈月刚一弯腰,自河流上游冒出一股灰色浓烟,一直蔓延到两人所在,只是还未来得及腾空而起,就化作一片片黑色晶片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家长总算是出面了~   ☆、有爱者(四十二)   积雪已深,天上还在不停地落着,这三日停停下下,寻常人一脚踩上早就没及脚踝,江南的雪轻巧湿润,沾衣便湿,少恭给明日理了一下垂落的衣角,确定不会落地这才一步步踏着浮雪。   地上没有脚印,也没有吱吱嘎嘎的积雪坍塌声,明日倚在少恭怀中,闭着眼睛可以听到轻轻的落雪声,似是天地一片寂寥,唯有片片雪花一朵朵飘着,一层层落着。   明日的额头在自己胸前蹭了蹭,少恭低头,却见明日仍旧是闭着眼睛,脸朝内,似乎还在闭目养神,抱着明日的手不觉紧了些,让团温热捂在怀中。   天地间,满是洋洋洒洒的飞白,远远近近缀着大大小小的白雪,跟着阵阵寒风一起不断卷来,乌色的砖瓦被白色压着,低低垂着,冰凉的空气萦绕在鼻尖,似乎唯有胸口的温热暖着自己。   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门还开着,只是放下一层布帘阻挡冷气,少恭只得自己开门,谁料木门打开“吱呀”一响,前面小二就掀开帘子,看见两人愣了片刻,缓了片刻才道,“两位公子回来了?您之前吩咐的事情小的已经办了,衣服打包好放在桌子上,您这是?”   少恭听着小二说话,并未应答,只是将明日轻轻放下,还不忘将脱下来的披风盖到明日身上,这才看着小二轻声说道,“早些时候雪停了,明日在屋子里待得太久,要去陈钰道长那边看看,谁知玩了一会儿就倦了,这个天气,我怎么能让他下地。”   “欧阳公子真是位好哥哥,可惜燕儿姑娘急着回乡,不然她在这里,您和二公子也能省些麻烦。”   “她父亲病重,回去总是应该,”今日燕儿离去没多久,便交代燕儿遇到故人,知道父亲病重要回乡,托小二去取下衣服。   “二位公子,天色也不早,你们是现在就用晚膳么?”   “劳烦,送过来就好。”   “哎,好叻!”   “你骗人的功夫一直这么好么?”明日根本没有睡着,只是懒得说话,看着少恭支走小二,这才睁开眼睛,之前下山的时候就发现少恭编起故事来顺畅得不像话。   “时新雨本就是回到宫海澜花,对她来说也算是回乡,怎么能说是骗人?”少恭满脸笑意,丝毫没有一点说假话该有的脸红。   “说起来,时新雨那边你真的让她跑了?”虽然宫海澜花各个不俗,但是要真的从欧阳少恭手上逃脱也没那么容易,况且还是专门布置一番。   “宫海澜花的主力谁也不清楚,只是他们事先设置了结界,早就安排好了逃脱的线路,我虽然毙了几人,可是没有办法留下线索。”不愧是多年行走于各界的雇佣军团,来得漂亮走得干净。   “他们中有没有使钩的人?”   “钩?有一个,怎么了?”   “师伯祖的衣服破了。”在祈月来的时候,明日就看到他的衣服破了,袖子上被钩了一块,虽然里衣和外衣都是白色,但是祈月动起来的时候,胳膊肘上方有一块布料飘了起来,身上也有其他的痕迹,但是这一处该是钩的。“大约,师伯祖也去会了宫海澜花的人。”   “怎么会?”时新雨逃脱之后,他大约检查了一下春桃的住所,便赶了回来,祈月不过比他晚来片刻,怎么有时间再去会宫海澜花的人。   “也许……”   小二送来食盒,少恭将饭菜端到了明日面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这是要喂我么?”看着少恭端着饭菜愣在眼前,明日眨眨眼,出言便带来几分调戏的味道。   “是啊!”赌气般夹起一大团菜肴就往明日嘴巴里送,谁知明日一抬手,握着少恭拿筷子的右手,稳稳停住,脑袋凑上前来,一低头咬了一口,慢慢嚼着,一口吃完才吃第二口。   墨色的头发用玉冠固定在头顶,就在自己眼前,呼吸间气息拂过他的头发,暧昧的距离少恭有些心虚,谁知道明日忽然见一抬头,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少恭,眼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淡淡笑意。   “好了,你自己吃吧!”少恭一撇头将碗筷递到明日手上,明日顺手接过,道一声多谢。   冬日夜色落得快,小二送来热水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灰蒙蒙一片,似是马上就要全黑。   少恭附身为明日洗脚的时候,明日拾起一缕少恭长发,放在手心,用拇指慢慢捻着。   “怎么了?”察觉到明日的小动作不觉发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难得清闲。”数日不安,换得三天清闲。   “如果你真的不想管了,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不必留在这里,也不必留在江都。”将明日的脚从盆中捞起,细细碎碎的水珠自脚背滚落在脚踝处成串落下,干燥的棉布覆盖着几乎看不到血管的足背,将未干的水渍吸尽,自脚踝下方一路擦到脚趾,再换手指按着棉布一一将趾间的水分擦掉,这才隔着棉布握住五根姜芽般的脚趾,快速抹去脚趾腹部沟槽的水汽,最后一手将脚底脚心带过,然后将这只脚放到自己腿上,再去擦另一只。   明日并未说话,只是看着少恭擦干净自己的脚,然后扶着左腿将两只脚一并放回床上,果然自己刚刚把腿挪回来少恭已经起身替自己盖被。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明日微微向前一探,抓住少恭的手,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少恭不用特地为我做些什么,现在我们只是在这里休养一段时日,莫要负了师伯祖的苦心。”   “莫要负了他特地来此处理宫海澜花么?”少恭也是一笑,即便祈月是好心,他仍旧是不太喜欢半途有人插手自己得事情,而且祈月一直都没有说清楚他都做了些什么,就连明日也不知道。   “不……莫要负了他让你我好好相处的时光。”祈月总是一路护着二人的,虽然不肯明说,但是话里话外也是认可了少恭,如此一来,他还有何惧?   “早些休息吧,明天若是雪霁,我想出去走走。”之前因为时新雨就在身旁,两人行事都是思虑再三,防着着她,护着小烛,如今只有两人,没了许多忧虑,倒也轻松不少。   “嗯。”轻轻一声算是答应,手却在明日的腿骨上来回摩擦着,之前怕明日下地会给时新雨可乘之机,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是时候让明日自己联系恢复行走能力了,可是总有些担心。   人的机体一旦闲置一段时间,重新恢复,要重新活络经脉。不是对明日没有信心,只是,不放心。   想着想着,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少恭这是要揉碎我的腿骨么?”明日微笑着发问,却惊得少恭手上一顿。   “你的腿已经有感觉了?”之前除了自骨子里的疼,明日的腿再无其他的知觉,如今却能感受到自己按摩力度的轻重。   “嗯,多亏了少恭日日劳苦。”一面要护着自己,一面又怕耽误了自己恢复,日日的照料,每天每天的亲手按摩着,舒缓着经脉,才让这腿一点点有了知觉,叫明日想到了要下地。   “怎么不早说?”如果知道明日已经恢复了知觉,当然应该做更多的尝试,他拦着明日半是因为时新雨在旁,半是以为明日的腿尚无知觉。身体有疾,看到可以恢复的机会,当然要极力争取,难怪明日会和他说那些,只是,为什么不说明白?   “只是有了一点知觉罢了,少恭所忧也非无理。”仍旧是握着少恭的手,语气很轻很柔,眼眸半含,内里光华流转。   少恭对视须臾,转过脸去,烛光下看不清面色,只觉得耳根发热。果然,明日拉着他的手,扶上手臂,勾过窄腰,温软的双唇附上。   明日总是很自然的就把人拉到跟前亲个够,少恭也不再向开始时僵硬,甚至看着明日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已经动情,而后便是动手。   温存默默的眼神看着他,像是询问也像是预告,然后,不管是少恭最初的不明所以还是后来的渐渐适应,再到偶尔微笑以答,明日都会把人拉过来,一番厮磨。   “好了,我去倒水。”少恭脸上火烧云还未退却,就匆忙起身,明日勾着唇角看着,这么多天还是没有适应?还是说,这样是没办法习惯的?两人同床而卧这么多天,却始终以礼相待。   那时明日伤重,要少恭照顾,夜夜在梦魇和疼痛反复醒转,如今腿伤将愈,却依旧习惯两人同睡。   少恭推开门,大雪已停,无风无雨,半空中一轮上玄月精神大好的露着半张脸,照的满地白雪银色亮眼。只是推开房门,即便没有风雪也被冬夜的寒气拂的面上一凉,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很多,回头道,“明日,今晚我回去睡吧,你好好休息。”   “好。”明日微笑着点头,并不多问。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两个人终于关系更近一步了~      ☆、有爱者(四十三)   离了明日,本该睡得清净些,但是少恭却久久不得入睡,觉得一个人被子有些冷,又心优明日会不会夜里发病腿痛,在床上辗转反侧,但是叫他再去看看,只怕惊醒了明日闹了笑话。   风雪已停,月色疏淡的夜里总是格外的漫长寂静,少恭睁着眼,想要将到江都以来的事情梳理一番,却总是不住跳到明日是的身上,也是不知过了多久,仍旧是按捺不住,起床来到了明日房间,一推门便“吱呀”一声,明日夜间竟然没有落闩,转念一想,明日下不得床,自己走的时候又是从外面将门带上,暗叹一声自己失误,又一想哪个修行者还要关门落闩。   推开门并未点灯,借着外面白雪映出来的光亮大致能看到屋内摆设,小心挪到明日床前,内里无光,唯有一片黑色,但是能感觉得到明日的气息,还有空中缓缓的呼吸。   在明日床前站定,微微一伸手,却被抓个正着。   “怎么,先生半夜不睡觉,来我这里作甚?”明日的声音没有丝毫刚睡醒的喑哑,大概是早醒了。   “我怕你一个人被猫吃了,过来看看。”少恭说着就要抽出手,明日哪里肯依,一个用力拽着,少恭站在床前腿被床一挡站的不稳直接摔了下来,明日一张胳膊把人捞住。   “哦,先生成猫了?”将少恭捞在怀中还不忘打趣。   “就你嘴尖!”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少恭也就靠在了明日怀中,伸手摸摸明日的腿,“今天夜里还疼么?”   “刚才有些疼。”明日在里,借着屋外照进来的光亮刚好将少恭从刚才推门到走到自己身边的情形看了个分明,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夜里腿疾发作,不放心过来看看,但是玩性一起,顺手就把人搂进了怀里,凑近耳旁将热气撩着少恭的面颊,身旁无人,夜里总嫌冷清。   “是被我压着了?”也怪明日不打声招呼就拉着人往下拽,他一时不稳,歪倒时手下意识的找个地方撑着,恰好按在明日腿上,反应过来将手拿开,回想起来才道不好。   “嗯。”明日应了声,是不是玩笑开过了?只将少恭抱紧,“晚上不习惯,就留下来吧。”   少恭倚在明日,一只手还摸着明日的大腿,听到这话却有些不愿意,“不用了,看你无事,我也……”   话说一半才想到明日方才说了腿痛,便推开明日坐了起来,“我去拿被子。   “被子就在这,不必费事,进来吧。”当然知道少恭还是不太习惯同床共枕,可是他却不希望总是隔着被子,两个人总不能一直这样,说话间已经伸手把被子往少恭身上盖了。   夜色间看不清两人面色,少恭也在犹疑,只是顺着明日大腿向上,隔着里衣触碰到明日的身体顿时脸上一烧,连忙把人推开,“我还是回去吧!”不待明日答话慌慌张张掩门去了。   瞧着少恭落荒而逃明日也不说话,理了理被子。   修行者纵然是清心寡欲,但是面对真心所爱,如何不动情?如何,不动?修行百年,明日的欲望虽然淡了许多,但是晚上被少恭一撺掇,忽然间就冒了出来,双腿有恙却还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偏偏少恭的手还不知好歹的在大腿上来回摸着,叫他邪火直窜,可惜火点着了点火的人也溜了。   默默颂了几篇修身养性的心经,来日方长,跑得了一次跑不掉人,况且少恭究竟是不愿意碰自己,还是不知道如何相处?   望着渐亮的天色,想着少恭也差不多该过来了。   等了片刻,还不见声响,明日思索着莫非昨日吓到他了?可是少恭已在人世千载,换过多少皮囊历经多少红尘,便是现在明日也没把握完全把人拿住,否则早就抱了,应该不至于因此不来。   比平日晚些时辰,少恭才端着热水进来,照旧为明日洗漱,眼睛却总是有些闪避。   “少恭?”明日抬手要捉替自己梳头的那只手,少恭却在明日碰到的刹那闪电般的缩了缩手。   “怎么了?”少恭毕竟是活了千年,只一刻就继续为明日梳洗,只是故意略掉了明日伸出来的一只手。   明日也不为难,将手放下,道,“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应。”   “有么?”一夜都在胡思乱想,因而早上起来时比平日更为困乏,一看到明日,脑子里又是几日两人相处的情景,昨天不经意的碰触,才想起来两个人都有着亲近的欲、望,只是他仍旧不太习惯。   “叫你都听不到,还说没有,想什么呢?”明日勾着嘴角,透着镜子看向身后的少恭,果然对方面露为难,手上的动作却是快了起来,头发一牵扯得明日生疼,不住的歪了下嘴角,但是少恭似乎没看到,匆匆为明日梳洗完毕才道,“没什么”。   明日也不点破,看着少恭连早点都不给自己拿了,还在想是不是操之过慢,心意都已知晓,却依旧磨磨蹭蹭泡着温水。   瞧着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明日看向窗外天晴雪霁,强烈的日光撞在雪地上一片刺眼的亮白,竟叫明日有些睁不开眼。   扶着床柱慢慢站起,一开始全是右腿用力,慢慢地将重心左移,左腿仍旧是软麻一片。明日扶着床柱,半挂在床柱上,左腿酸麻益胜,却也是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这才慢慢放开床柱,迈开左腿,小心翼翼的触地,再将身子前倾,谁知右腿刚刚减轻了力度左腿便已不支“噗”的倒地,好在明日手快,扶了桌角,身子一歪总算没直接摔地上,可是额头却浸出薄薄一层汗。   第一步便是如此艰辛,明日更是小心,有家具就抓着家具的边边角角,没有家具就扶着墙,一步一摔,身上沾了尘土,头也磕了几下,但是终于靠着双腿走了几步。   少恭一进门正看到明日从地上爬起来,散落的黑发已经被汗水打湿,一咎一咎的黏在脖颈上,脸上似是泼了水一般湿,一手撑地一手抓着窗框从地上爬起。   看的心中一揪,急急跑过去,明日已经从地上爬起,又往前迈了一步,仍旧是摇摇晃晃眼看着又要扑,少恭忙张开双手把人捞住,“要走路怎么不说?我扶着你啊。”   这样子磕磕碰碰,怕是没站起来走路先摔的一身是伤。   “少恭,你太紧张了。”明日扶着少恭站稳,看向少恭的脸挂满汗珠,显得有些脱力,却仍旧是带着笑意,“学走路哪有不摔跤的。”   便是自己之前站起来,为了学着双腿行走也没少摔跤,父亲扶着不敢当面来,父亲忙的时候总要自己走几圈,这才习惯了双腿行走,此番再来他只当再适应一遍,少恭却是紧张地过了。   “那你歇会儿吧,歇会儿再走。”少恭行医数年,自然是知道明日的意思,断了筋骨休养日久,想要再次行走少不了要磕磕绊绊自己学着用脚,这样才能疏通腿部的筋骨血脉,只是看着明日这样,满心的不忍。   “少恭你去了哪儿,怎么一上午不在?”明日并未停下休息,仍旧是扶着少恭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拽着少恭的胳膊,卸去部分力道,摇摇晃晃总算是没有倒。   “没什么,出去走走。”知道明日下了决定自己是拗不过他,也不多说,抬手抓住明日的双臂,一步步慢慢退着,好让明日扶着自己在屋里走路。   明日走得很慢,但是没走几步已经是有些气喘,下巴头发已经滴出水来,一颗颗打在地上,等绕着屋子走完一圈已经汗湿了衣服,外面虽然是晴天,可是冬日的江南还是阴冷入骨,担心明日汗湿衣衫稍后凉下来叫寒气入了骨,扶着明日坐下便忙着张罗热水去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给明日洗过澡,但是这次偏就有些不敢看,比初次在那山中小木屋里还要拘谨,脱着里衣已经想到了两人日日同床而眠,脑子里全是往日亲昵的场景,待脱下小裤,又是昨夜明日对着自己情发的样子,头更低了,却忍不住瞟一明日一眼,看到明日闭着眼睛还在养神,暗暗松了一口气将人抱进浴盆。   一盆水还有些烫,袅袅娜娜的冒着热气,熏得两人看对方都有些不真切。明日触水便睁开了眼睛,瞧着少恭的眼睛也似被热气熏软了一般,水汽比往日里更重了,含着万千情愫望着少恭,倒叫少恭心头一滞。   “这几天,真是辛苦少恭了。”明日抬起手,还在往下滴水的手就附上了少恭的眼睑,一看苗头不对少恭连忙起身打算离开,但是明日已经先一步探过肩膀臂膀一曲把人勾到了跟前,自然是唇齿相依,一番厮磨。   少恭等着明日热情褪去,却不知明日亲着亲着愈加动情,只把人拖进了浴盆,被泡得一身热水还有些烫,却也阻不了身体升温,明日的手已经拽走了湿漉漉的衣衫。   无法拒绝的亲吻,酣畅淋漓的交合。   水都凉了心还是热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了还不忘更文,我对双欧阳是真爱   ☆、有爱者(四十四)   少恭醒来的时候尾椎都泛着酸痛,一抬眼看见始作俑者睡得正香,心头火气一挠,伸手就朝明日脸上捏去。   明日睡得迷迷糊糊,被少恭拧得一痛顿时清醒了,看到少恭嘟着嘴也就知道是昨夜过火惹得他傲娇了。   也不生气,勾起一个笑容,微微一偏头,一口咬着少恭手。眼看着明日张嘴咬了过来,少恭手一缩,却没完全避开,食指二三关节还是被明日上下两排牙齿给扣住了。细细密密的贝齿衔着少恭的食指,左右磨蹭着,湿滑的津液润滑着牙齿和关节的皮肤,明日嘴一歪,竟将少恭的食指整个含在嘴里,柔软的舌面裹了起来。   昨日一番温存,今日只是些小动作也叫少恭心嘭嘭直跳,想要缩回手,却被擒住了手腕。   “看样子少恭很喜欢我的脸啊。”明日拿开少恭的手笑呵呵开口,果然少恭的脸泛起红霞,晕染开来整张脸都带着薄薄绯色,更显得可口,只是嘴上仍旧不肯承认,犟着说道,“一般般。”   “是么?”语气里满满的笑意,知道少恭只是面上有些过不去,也不介意,吧唧一口就亲在少恭发热的面颊上,“可是我很喜欢少恭的样子。”   少恭一愣,反应过来瞪了一眼,“凑不要脸。”   “要少恭的脸就好。”又舔了一口,语气更加暧昧起来,少恭终于推开明日坐了起来,匆匆茫茫穿戴完毕就要下床,结果触地脚一软还是被明日扶住了。虽然是明日出手及时免得他摔倒,但是一想自己现在这样也是拜他所赐,又剜了明日一眼。奈何在明日眼中,少恭生气的眼神更像是撒娇,怎么看都显得暧昧,于是脸上笑容更胜了。   跟着少恭穿戴好,慢慢站起。   昨日还是走一步摔一跤,这回走起来倒是好些,蹒跚学步,摇摇晃晃,扶到门框的时候还能看到少恭的衣角。   用过早饭,仍旧是少恭牵着明日慢慢学着走路,今日少恭倒不用刻意放慢步子,他本也走不快,现在带着明日刚好,明日本就心情舒畅,多走了几步愈发兴起,推着少恭就要到屋外走走。   少恭本以为明日在廊下走一圈差不多了,谁料明日起了玩心竟想着去踩雪。本就是湿滑的地,明日现在连平路都走不稳,走到雪上想不摔都难,原先以为是个知深浅的人,哪只玩心起了也像个孩子。故意冷下脸来教训几句,果然明日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努着嘴,斜着眼看向少恭,讨好道,“少恭你也不要生气,我就随口说说,你不喜欢,我不去就是。”   这还差不多,这才把人牵回房里,明日坐在案前捧起一本书,少恭眼睛已经飘到屋外。   “少恭想出去便出去吧,只是小心些,你身子还未恢复,遇到宫海澜花那些人莫要太拼。”   “你知道?”闻言少恭猛的一回头。   “我是镜阁弟子不便直接出面,少恭却是随心而为,你这几日,在外奔波的太久了。”明日看着他满身风尘便明白了一二,两人都不是会轻易放弃的,宫海澜花如此闹腾了一番,即便是祈月暗示他们不要再管,两人又怎么甘心就此撒手,况且与钟鼓一战,他们跟宫海澜花之间还有太多的债没清算。   少恭离去没有多久,便有女子捧着热茶进来,看到明日微微一笑,“公子,喝一口吧。”   “不必了,谢礼我早已收下,你既然连姓名都不肯告知,又何必待在我跟前?”明日与这女子并不是很熟,只是一年前在太湖附近遇到了女子被凶兽所伤,不愿看着凶兽为祸一方顺手收了,也为她治疗伤势,当时女子自称若无,现在想来,当初莫不是这若无打算将凶兽收服,结果法力不足反倒被起所伤。   要不是自己多管闲事,或许宫海澜花还能多一助力。   “明日公子,当日我便说了,奴家若无,虽然是宫海澜花的人,可是奴家对公子绝无半点隐瞒。”若无脸色平静,只是看着明日的眼里蒙着一层水汽。   “呵。”没有半点隐瞒?自己遇到的时候说话可是滴水不漏,若不是自己看出这女子气息可疑,还不知道若无缠着自己要做些什么。   “公子莫要怀疑,若无前来侍奉,一是表明我们绝无意与镜阁为敌,当日时新雨来此,也是为了确认二位平安无事,免得镜阁与宫海澜花伤了和气。”若无慢慢地说着,她的确没有撒谎,时新雨化名燕儿待在两人身边时,两人起了疑心也在怀疑,却发现燕儿并没有对二人下手的意思,否则两人露出数次破绽,她早可以动手。   “那她想要带走小烛,也是为了与镜阁和好?”   “明日公子,您明知道镜阁主人的宝物在灵界素来遭人争抢,当时情况已经危急,时新雨不过是想要看看镜阁主人的力量罢了。”   “是啊,当时只有三天,现在想必安禄山已经反了,你们也已经出动了。”前日陈钰曾前来告别,江都城内诡异查了个分明,但是附近山里却又闹腾起来,地脉还未恢复,附近又有凶兽,分兵的意图如此明显,但是陈钰和天墉城主人却不能视而不见,当下各自领人离开了江都。   若无低头抿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三日早过,江都却未闻战乱,大概过些时日,消息才会传来。”明日自那日时新雨离去留言便在算着日子,果然这几天夜间放晴,也能看到深远的黑幕中嵌着一颗颗深浅不一的星星,群星胶行,天下已乱。只是江都地处江南,安禄山又在幽云一带,便是起了战乱,也没那么快传来。   但是宫海澜花的人却来了,静静地,在少恭不再自己身旁的时刻,悄无声息的出现,即便是明日也摸不准若无到底是什么来路,就是空气中的尘埃,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纷繁乱舞,但是一旦没了光亮,却再也找不到身影。   若无就似这些飞尘,自一年前分别后,有几次看到她出现在自己面前,每一次都抵着嗓子说着话,但是静默片刻复又不见了,自己身边的人却是一次没看到,便是小烛,也只能嗅着空气问,“公子啊,是不是那人又来了?”   许多日子未见,明日倒似忘了,只是一见若无,明日就问,“你是宫海澜花的人?”   若无点点头,并不否认。   “那时见到你,该是你正在抓狻猊吧,可惜被我打断。”   “公子,那时我是真的敌不过,所以,我一直想着怎么样报答公子。”若无低着头。   “最后你们宫海澜花让钟鼓来报答我了?”   “公子……你与那太子长琴走在一起,我们不得不如此。”若无纠结着眉头,一如她的所作所为,一面说着要报答自己,一面合着同伴将自己往死路上推。   若无说的话很少,多是明日在问,她再答。   但是明日依旧看不出来,她要做些什么,她的话,几句真,几句假,若无倒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明日不理会她,她就安安静静站在明日身旁,便是明日开口赶她走,若无也只是叹着气,“公子若不是分了三分心思在若无身上,怎么知道若无还在?”   伶牙俐齿,却也是实话,有个人在身旁窥伺,他怎么能静下心来,无论如何也要盯着若无,便是如此,也不知道若无是何时离去的,   暗暗存了一口气较劲,也没有告诉少恭,只是每次若无出现时留心看着,可是明日叫她走时她不走,明日偶尔一走神,她又不知去了何处。   若无来到自己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如果如她而言只是为了报恩,明日权当是个笑话,如果是为了分散两人的注意力,没有理由只在自己眼前晃悠,少恭一直在宫海澜花的线索,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若无的痕迹。   若无探出手,果然明日立刻冷眼瞪了过来。   “公子。”若无眼里水汽似乎比别人重些,有时候一句话就要漫出来似得,只是伸出的手在明日眼前凝注,良久,轻轻一弹指,空气中便有一声琴鸣。   “太子长琴对你是真的上心,可是明日公子,莫要忘了,他的命,太子长琴的天命,注定是寡亲缘情缘,您与他,又能有几日欢好?”触到琴弦,绽出一朵银色的火花,火花撩到了若无的手指,若无的手明显颤了一下,恢复后却又穿过琴弦,已经附上了明日的脸。   明日手中天机线缠着手掌,食指与中指已经扣着铜钱,随时可以弹出,若无却似未看到一般,喃喃道,“公子,你若是愿意,我能为你离了宫海澜花,可是……我知道你心中已有了他……”   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公子,我是舍不得要你受伤,可是你们的感情,又怎么违逆的了天命?”   “我欧阳明日从来不信天命。”若是信了天命,他早该入土,怎么会在这世上挣扎数十年。   “公子,你明明知道,天定的劫数,避免不了。”若无将手收了回来,清清楚楚的穿过琴弦,再未触发机关,也没了那朵火花。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情敌出现~   ☆、有爱者(四十五)   若无转身,原本无色透明隐在空气中的琴弦却纷纷动了起来。   似是活了一般,扭曲跳跃起来,眼看着要向若无袭击过去,却被明日一手抓去,如吐着丝儿的蛇被抓住了七寸,瞬间僵硬,再无动作。   少恭设下的机关,万万不会伤了他,明日有着如此盘算,才敢徒手去抓住这些琴弦。果然,琴弦被抓,暂停了片刻,而后避开明日周遭,再度抖动起来,全部朝着若无冲过去,速度之快带起呜呜的响声。   若无只看着明日,失神间衣服已经被狠狠一抽,顿时打出一条血痕,若无被疼得一抽,看了一看冒着血珠的胳膊,仍旧看着明日,明日叹口气,“你走吧。”   “公子,我……”若无看着明日似有千万句话,最后却只是道了句,“明日公子,我还会在你身边的。”   少恭匆忙赶回,只看到明日坐在椅子上,嘘嘘地喘气,脸上全是汗,衣领也被打湿,不消说也是刚刚自己走了一圈。而地上还散落着丝丝缕缕的琴弦,某根还沾着嫣红的血珠。   “明日,谁来了?”自己布下的禁制断不会对凡人发动,一旦发动了,即便明日阻止,对方还是逃了,绝不会泛泛之辈。   “老熟人。”明日笑了,语气里云淡风轻,“宫海澜花的老熟人?”   蹲在地上,已将沾着血珠的琴弦拾起,手指碾过朱色的琴弦,便能感受到上面残留的力量,道,“除了春桃、时新雨,你在宫海澜花还有别的老熟人?”   并不是熟悉的力量,或许说都没有力量,琴弦残留的力量并不是在逐渐渐弱,而是时强时弱,有时候像是什么都没有,有时候又顺着肌肤渗入血脉直击心房的猛烈,对方到底如何留下这般力量?   “小烛提过她。”明日忽然来了兴趣,勾着嘴角给少恭一个提示。   小烛提过很多人,除了镜阁的情况,几乎将他们一路上的趣事都说了个遍,但是只是小烛随便提的,明日绝不会将他作为提示来说,在遇到自己,他们就遇到过宫海澜花的人,大概是在很早之前,就在防着明日,防着镜阁。   而在这之前,他们发现宫海澜花的活动痕迹后,明日并未提过,至少是当初小烛并不知道他们有遇过宫海澜花的人,能在明日身边出现却不被发现,宫海澜花的人必须要先掩去妖魔的气息,再者要隐藏好自己的目的。   少恭想了想,还是有些头疼,“小烛提过的人,很多。”   微微一抬眼,狭长的凤眸趣味盎然,“此人说过的某句话小烛不太懂,你答应解释给她听。”   自己答应解释给小烛听的话?   【“先生你不知道啊,公子可不喜欢被人缠着了,有时候救了人,那人说什么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当以身相许,公子好不开心的,对了,先生,这句话什么意思啊?”   “这句话的意思啊……以后我慢慢告诉你。”】   像是昨日才在耳畔响起的话语,如今想来,已是许久以前初遇小烛和明日,刚刚答应和明日一起行走的事情。   “以身相许,看样子他对你可是有兴趣的很。”少恭说着不去看明日,话里也是带着几分讽刺。   “嗯,她还说愿意为我脱离宫海澜花。”明日此话一出,少恭更是生气,不看明日也不答话。   “她说可惜有了你。”伸手握着少恭的手,手心还有些凉凉的汗水,果然,生气了,等自己说了这句才回过头。   嘴巴撅着,“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把人拉到自己跟前,两手将少恭连臂膀一起抱着,“宫海澜花没有蠢人,况且有了你,哪还有别人的位置?”   “胡说八道!”嘴里拒绝着,却在一瞥间看到明日温存默默的眼神,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倚在明日身上回味片刻才想起正事,“那你,为何要放走他?”   进来别说是他们,就连陈钰天墉城找宫海澜花也找得很辛苦,好不容易出现,明日为何阻止这些琴弦捕猎,为何要放走她?   “你抓不住的,你如果能抓住,便不会到今日才发现了。”若无来过很多次,但是琴弦对她如同虚设。“这一次,也是她自己主动触发的,而且触发之后,那么多琴弦挥过去,也只有一道,碰到了她。   明日此话一说,少恭面色顿时一变,琴弦到了少恭的手上,立刻化作光晕隐去。这是少恭为了保护明日特地炼制的法器,虽然不如凤来原身的琴弦,但是法力也是非凡,一旦发起攻击,便是金身上仙也难以脱身,这个女子如何能在明日身边来去自如,如何做到触发琴弦却不被捕捉?   “少恭可曾想过,是否是若无的原因?”明日知道少恭又拐进了死胡同,连忙开言劝慰,“宫海澜花里有着各式各样的人,很多不能以常理推断,便如那时的春桃,身为阴鲤鱼,集聚阴气,有吞噬阴气浊气之能,本身法力并不高,但是皮囊却可以集聚一方阴气煞气污染地脉;也如时新雨,本是凡人,对战妖魔无有胜算,但是身体却可以不断地恢复到鼎盛的状态,无论了受了何种伤害都不会死也不会降低机能,如果若无也是他们这种,自身修为并没有多高,却是自身有着常理之外的特质?”   “也有可能,”宫海澜花藏得太深,便是交手过的几人,他们也摸不清来路,那日接应时新雨的法力倒是每一个都比时新雨高得多,但是论起难对付,却不如时新雨怎么打都不会受伤,那些人攻击猛烈,但是一击能伤,再击能灭。“毕竟天地间,谁都不知道宫海澜花的底细。”   “我想,若无实在试验。”明日松开少恭,脸色沉了下来,“她似乎在试探我们的力量,大约是为以后做准备。”   “你是说这些琴弦本来捉不住她,只是她为了探察我们的力量故意触发,故意受伤?”难怪,难怪机关触动,她能走。   “她根本没有躲。”琴弦动起来的时候,明日一直在看,虽然伤不到明日,但是明日对少恭的机关也是很感兴趣,这才看着若无触发机关,看着她伸手,摸上琴弦,发出一朵小小的,刺眼的银色火花,看着美丽炫目的陷阱。   果然,火花过后,琴弦动了起来,如蛇,如雨,看似杂乱,实则围绕着方才被碰触的地方,对照着人体死穴展开攻击,有些若无仰仗着身形避开了,但是更多的却避无可避……那些避不开的琴弦打在若无身上的琴弦更像是溶了进去,溶在若无的影子里,悄无声息的化在若无的身形里,再若无其事的挥舞出来。   似乎,没有人在那里,似乎,琴弦自顾自的舞着,略过一片影子,力道不减的离开。   这些琴弦根本碰不到若无。   明日看懂了这点,立刻抓住了琴弦。   若无并不会被琴弦伤到,一点都不会,但是若无却受伤了。   胳膊上被琴弦划出伤口,鲜血淋漓。   本不该被伤到……若无也不在意她的伤势,只是看着自己。   她目的的是自己,是镜阁。   “她来过这里很多次。”   “你为什么不说?”如果之前不说是因为不知道她是宫海澜花的人,现在知道了,为什么还是不说?   “她来了这么多次,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就好像天上吹进来的风,就好像屋顶落下的灰,就好像水中晃动的影子。   这么多次,明日从来没有看明白她是怎来的,好像候在门外,准备好了就走了进来,但是除了自己谁也没看到,等到自己注意她的时候,又不知道什么就走了。   “你想看明白她的力量?”   “嗯,这么久了,我们才看清楚对方是谁,但是对方的能力,却还是一如所知,对方已经在探察我们的力量,与钟鼓一战,我们暴露的太多了,这样下去,对我们太不利。”所以宫海澜花把若无送来的时候,明日并没有费尽心思赶她走,反而是留了几分余地的观察着,看着她要做什么,能做什么。   “可惜,他们很会选人。”   “派去监视无瑕山庄的是完全溶入春桃魂魄的阴鲤鱼,派来卧底的是凡人体质的时新雨,现在,是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女人。”   “她叫若无。”想来竟然一直不曾提过若无的姓氏,“虽然来去无踪,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   “她的攻击力并不强,若无并不擅长主动攻击。”他早就见过,对付狻猊时的狼狈。喜烟好静的狻猊即便有着率百兽的威武,在一种凶兽中却不是最凶狠的,也不是最难对付的,但是若无面对狻猊,仅仅是狼狈逃脱,表现的并不比凡人强多少。   “或许她的长处就是能隐匿身形,即便只是将自己的气息淡化到琴弦捕捉不到,对我们也足够威胁。”可以在他们不知道时候搜集资料,虽然若无本身不能攻击。   “那也无妨,若是宫海澜花真有一战的决心的本事,也不至于费尽心计藏匿行踪,以至于你们找到今也无务线索。”明日捋着鬓发,提到宫海澜花,语气里已经带着不屑。   “线索倒是有一点。”少恭找到了线索却无喜色。   “什么线索?”   “无瑕山庄。”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前面的梗大家都忘了~   不要忘记哦~后面还有其他的梗会出现~小烛的话里许多暗示的~   ☆、有爱者(四十六)   无瑕山庄早已不是无瑕,与其说是瑕疵,不如说是沧桑。留下一片焦土,除却被烧掉的断瓦残垣,原本精致富丽的庭园也只有一片凄凄衰草,就连名贵些的花草也被人连根挖走,更不要说值钱的物什。   明日坚持要自己走,少恭只能在一旁看着。   官府已经出面把烧死的人安葬,清点人员的工作早已结束,现在只有烧焦的砖土,与一般火灾现场并无二致。   少恭没有多说,仍是扶着明日拐到后院,初来时分为了拖延时间,红尘也曾刻意将二人留在后院中,可惜他们并不为凡人所拘。   “无瑕山庄统共六十二人,起火后竟然无一人生还,统共六十二具尸首。”   “是陈钰托你来此调查的?”明日听着忽然插了一句。   “的确如此,陈钰监视了这里很长时间,只在起火那夜突然离开,为了救天墉城弟子,而后无瑕山庄无一生还,本来,陈钰离开的时候,还有人在救火,场面很乱,陈钰猜到对方是故意掩人耳目。”   “陈钰走的时候他们都还活着?”陈钰离开的时候,无瑕山庄尚且还有不少人在自救,陈钰走后,无一生还。   “六十二人,普通鬼怪惧于凡人的阳气根本不能靠近,能在一夜之间将六十二人屠戮殆尽,就算是宫海澜花,也一定是出动了不少人才能办到。”   “在陈钰离开之后,迅速处理掉这些人,还要让火势蔓延,焚去他们来过的痕迹……又或者,他们之中擅于使用火的人。”明日略一思虑,宫海澜花之中不乏各色妖魔,既然能收敛聚阴气的阴鲤鱼,自然也就可以接纳可以擅于用火的妖物。   “的确,这里有着火魔的踪迹。”少恭从地上捻起一块焦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级别并不高,但是用来焚尽这一座山庄足已。”   他们从深山回到江都时,无瑕山庄已经是一片灰烬,四天的时间足够宫海澜花事无巨细的将无瑕山庄一地处理的干干净净,所以他们并不着急,既没有去山洞也没有再来无瑕山庄,而是在客栈中好生休息了几日,养精蓄锐。   一面观察了燕儿,一面和陈钰他们联系,等到将燕儿处理掉,身边已经没有时刻监视的人才开始慢慢外出寻找线索。   宫海澜花很聪明,几度交手,都做到了不留痕迹,燕儿逃了,若无抓不住。   可是,凡是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有痕迹可寻。   “少恭,这该是你所长才是。”明日站着,看着一片焦黑的过火痕迹,却笑了出来。靠近少恭,语带轻笑地细细耳语着。   “我可不会玩火。”少恭回看一眼,声音不大,却有几分玩味。   “但是你很熟悉。”   “想不熟悉也难。”少恭丢掉手里的泥土,他并不擅长用火,但是他的父亲,祝融却是火神,掌管天下焰火的火神。“我去义庄看过无瑕山庄这些人的尸首,被焚烧得太彻底了,别说模样身份,就连性别也难以辨别,都烧成了碳。”   “普通的失火不可能把人烧到这个程度。”   “也许根本就不是失火。”留下的痕迹太过嚣张,像是认定了被看破他们也无可奈何。   “陈钰在的时候,他们不可能出来,出来了,陈钰也不会走了。”   “的确如此,陈钰临行前曾专程来找过我。无瑕山庄是宫海澜花在江都的联络点毋庸置疑,陈钰一直监控着无瑕山庄也是因为这里来往的妖魔太多……”   “于是,他找到了江都一带其他的联络点。”   “你猜的差不多。”陈钰可以放弃江都一带纷繁乱世只盯着无瑕山庄,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无瑕山庄真的有那么重要,重要的关系江都一带的安危,只是,抓住无瑕山庄,便可以找出江都一带这些妖魔鬼怪的全部行踪,所以陈钰必须要亲自来监视,道行太浅不消片刻就会被发现,阴鲤鱼也在这,宫海澜花也在防着。   “他们这次能在江都事发后直奔目的地摧毁那些源头,恐怕也是托了陈钰的福,只不过,既然陈钰找到了江都一带其他的联络点,为何没能发现大小扬山间的钟鼓所在?”明日一捋鬓发,陈钰不仅是没有发现,在他们出发前,陈钰说了很多,却唯独没有提起深山里的情况,而且似乎无情观都不知道。   “他的确是不知道。”少恭走了两步,“还记得我们在山里,张阿牛说的么?他们是在几个月前被召集的,自那以后,只有宫海澜花偶尔提供的用度,而且去的人都一样,前些日子通过时新雨,我们也问到了,他们早就做好了对付我们的打算。”   “恐怕我遇到若无也不是偶然。”明日皱起了眉,原来,一年前他们就开始准备了,“若无擅长逃生,但是攻击力却弱得可怜,派她去抓狻猊,本就不合理,宫海澜花的宫主艾枯荣可没有这么蠢,也是因为若无实在太狼狈,所以我只当她是被狻猊追杀的普通人,大约是想要叫她留在我身旁,或者是绊住我。”   “但是你丢下了若无?”少恭说道这里勾起了嘴角,当初小烛说他一直是一个人,若无想要留在明日身边,却被拒绝了。   “我不喜欢太弱的人。”明日面色不太好看,却十分认真,“当时若无只像个普通女子,被狻猊所伤,为我所救,尔后想要报恩云云,这样的女子留在身边太过累赘。”   少恭眉毛一挑,累赘?若是平凡人的女子,倒是真的有些累赘,“你连小烛都带了,留着她也好做个差遣。”   “小烛和她不一样。”小烛既不是凡人,更不是无用之人,相反,小烛是离开镜阁后最可信任的人。“不过,当初小烛倒是察觉到了她气息有异,只是辨别不出来。”   “哦,小烛已经发现她气息有异,你竟然没有问清楚?”虽然没有留在身边,但是看出来有问题,居然没有问个清楚?   “离开镜阁一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太多了,各色各样,没必要一一盘问根底。”在镜阁的时候也看的太多,早就不在乎对方的身份,既然无心留若无在身边,更就无意挖出过往,“你是例外。”   少恭听罢摇摇头,继续到,“虽然没有找到若无的下落,但是却有火魔的下落。”   “火魔性属火,性情暴烈,难以驯服,如果不是有主人的话,便只能容身在山野之中,依水而行。”凡尘间少有火魔,基本都是在魔界和妖界,万一来到了人界,除非是有主,寄居在主人的法器中,否则需要居住在水旁,借着水汽压制自身的力量,凡间不比魔界瘴气十足,凡间气息太杂,却不沉重,凡人受得起,火魔却受不起,在凡间失去压制的火气会灼烧火魔自身,如果不借水汽散去部分,会被自身法力烧死。   “在花阴湖。”少恭报出地名,明日“咦”了一声。   “怎么了?”花阴湖是长江支流上的一处湖泊,离河口太远,也因是一条小小的支流,水量有限,所以花阴湖并不大,占地不过百亩,又在野外,江都一带景点繁多,此时已是冬日,鲜有人迹。   “迷花谷中鲜花繁茂,李梦卿曾在花丛深处造一亭,名曰花亭,后百年而千,原本自崖上落下的瀑布积成湖泊,便命之花亭湖。”   “你的意思是花阴湖与花亭湖有关?”   明日摇摇头,“不过是听你提起觉得耳熟,除非是迷花谷弟子在此或者我能看到记载,也或许,是我多心了。”   “只不过,江都临水,少恭如何确定就是在花阴湖?”   “其一,周遭有向着花阴湖方向行进的痕迹,火魔不比常物,一路行走都会留有燃烧的痕迹,虽然被刻意处理过,但是我能看出来;其二,陈钰发现过他们在花阴湖活动的痕迹。”   “那我们接下来便是该去花阴湖,也许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不急。”少恭按住明日,“你才刚刚恢复,走路都有些勉强,花阴湖如果真是他们的地方,想必不会轻易攻破。”   “仅是如此?”明日语气里自然是有几分怀疑。   “陈钰他们才刚刚离开,若无也才刚刚离开。”少恭只说了这一句,明日便懂了。   陈钰和天墉城弟子此去是为了阻止那些凶兽为祸人间,他们一旦行动起来,宫海澜花必然要分出几分精神来对付,免得被坏了好事。   若无刚刚离开,多亏了那日若无刻意受伤留下的血渍,没有任何线索当然防不住她,但是有了若无的血,加以法术辅助,至少能知道她在附近,方才一番言语,一定会被看到。若无看到两人来到无瑕山庄,一定会去回报给时新雨和艾枯荣。   那么,接下来宫海澜花一定会有所准备,在这样的时候,他们留在江都按兵不动,虚耗宫海澜花的精力,正是当初宫海澜花使在天墉城弟子身上的计策。 作者有话要说:  某泽回来了……   好不容易今天不加班早点到家了,觉得机会难得打扫了一下卫生顺带洗了一下油烟机,所以就到现在了……   ☆、有爱者(四十七)   陈钰听弟子说起两人去过无瑕山庄时了然一笑,这么多天,他们也该动起来了。   但是他回到双欧阳居所时,远远便听到琴箫和鸣,箫声悠然,琴声笃笃,一片祥和安乐。少恭端坐于胡床上,一把七弦琴置于案上,垂落的流苏似乎在轻轻摇摆。一旁明日站在少恭身后,双手持萧,凝神一听,竟是一曲搔首问天。   本就凄然孤卓的曲子,在两人的合奏下居然还是一片萧瑟秋意,却又有着天地萧瑟的肃杀之情,唯有鸟鸣起伏不断,似是一片寂静清晨,万物将醒,鸟兽先唱。   寂寥,空旷,却又绵延起伏的生意。   陈钰听着,感受着曲子中的天地,也不说话,听着听着竟然闭上眼睛,似乎真的能感受到曲中突破节奏而来的勃勃生机。   “陈钰道长请进。”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曲声早已消散,明日朗声邀陈钰进门一叙。   “二位,好兴致,好雅致,好曲艺!”陈钰鼓掌夸赞道。   “不敢当,不过兴起随意而合,”明日面上带笑,如有春风。“不知道长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北边的事情已经解决?”   江都一带妖魔四起,顾丹枫仍旧是回去留守丹枫观,而陈钰却带人去了江都城北,沿江岸而上,一路斩妖除魔,避开城镇集市,专在山林野地的僻壤中行进。   “江都一带现在并不乱。”陈钰看着两人,眼中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   “道长的意思莫不是出动了天墉城和无情观的江都现在还很太平?”少恭也问了一句,平日里出动其一都是人间灾祸,现在二者并出,居然还说不乱。   “先生莫要取笑,你们明知道我说的不乱是相对。”陈钰摇摇头,着两人是铁了心跟他打哑谜?“相对前面经营无瑕山庄,污染地脉,将钟鼓安置在大小扬山中的计划而言,现在出现的这些虾兵蟹将根本上不了台面,其次是,比起幽云一带的烽火野草,江都还是太平的。”   “又或许,宫海澜花还有什么其他的计划也说不定。”明日微微一笑,宫海澜花本就是接了任务出动,谁也不知道雇主是什么意思,宫海澜花又是如何布置,天下大乱的确是妖魔四溢的时候,可是现在才刚刚开始,天下兵饥已久,一旦祸乱开始,后面便有溃败的趋势,与其此时出手,不如等各路反贼群起,天下大乱,才是他们的好时机。   “或许宫海澜花还有什么计算,不过魔界已经行动了。”陈钰勾起嘴角,两只眼睛放出精光看着明日,“门都已经开了。”   欧阳明日果然眼睛一抬,握着天际线的手攥到发白。   门开了。   他当然知道是什么门,四大守门人守的门。   迷花谷,凤台,无情观,镜阁,各有一扇的门。   与天地一起成就的六界路口,可以从各界到达人间亦或者转向他界的门。   门开了,便是四大守门人活动的时机。   只不过。   “他们还未行动。”天上没有对应四大守门人的星星,只是他们动起来的时候,天空会被一片片乌云遮住,偶尔露出星空,也会在顷刻间变换,亦真亦假。   “门只是开了。”陈钰依然笑着,“门经常都是开着的,尤其是战乱时分,从门里溢出来的瘴气会不断的从门里冒出来,这个时候关着门,下次打开会更难对付。”   每一次开门,都是一场劫难。   四大守门人都有封闭门的方式,或者永久的,或者暂时的,但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保留门,只做一个简单的开关,每每当魔界蠢动的时候都会把门打开。就连天庭也不敢轻易靠近的地方,他们就守在这边上,和门另一侧的妖魔鬼怪斗了千百年。   “无情观的门也开了?”欧阳明日看向陈钰。   陈钰点点头,“前些日子听离开无情观的弟子提起了。”   “北方战事已起,江都还只有流言,恐怕真正的大乱要等流民南迁才开始。”近来关于战事传言颇多,有人说北方已经连连失守,范阳一带弃城者颇多,也有人说安禄山不过是与杨国忠私怨,只是清君侧,更有流言,安禄山才是真命天子,胡人将成云云。明日只当耳旁风,但是听闻陈钰所言却有些奇怪,“门一开,便是群魔乱舞大举入侵的时候,此时无情观的弟子离开驻地,当真合适?”   “明日,你运气很好,也很不好。”陈钰看向明日,眼睛里多了分柔和,似乎追忆起了及遥远的往事,“你去镜阁时,天下已经大定,百年来几无战事,天下便是祸乱也少,也因此从未有过魔界猖狂的举动,所以这些年,门的里外一直很平静。”   “平静?”这些年虽然没有什么大事,可是隔三差五双方撸袖子上也是不少,他也多次随着镜阁弟子一同进入妖魔界中与之鏖战,从中才慢慢领悟到与妖魔的作战之法。   “你既然饱读史书,就应该知道,四大守门人落足建立四处修行场所之后,都曾有过全境被毁的情况。”   听着陈钰一提醒,明日立刻便想了起来,有本专门讲诉四大守门人的书籍,后半段几乎全是迷花谷、凤台、无情观、镜阁的过往,莫不是数次被侵数次被毁,饶是如此,还是被守住了,其中鲜血魂魄不知几何,本就是灵异之地,加上这些鲜血瘴气和灵气魂魄,四处的灵气非常人可入,寻常人便是靠近也会被这些沉重的气息压垮。   “而且,祈月真人不是已经出来了么。”陈钰在见到祈月的时候便知道这一次,一定不简单,祈月没有云岫的命令不会轻易出动,虽然弟子们不受限制可以遨游天下,但是千百年,谁还没有看透?红尘万丈,遭受过,经历过,也就淡了,最后多是选个常驻的地方,只有极少数还会六界之中散漫游荡,祈月并不在其中。   祈月喜欢的在镜阁弟子身边,很少会独自出来,此番出现在江都,必然是受着云岫的差遣,这才一人来到江都。按照明日所言,祈月此番出来,已经会过钟鼓,也有很有可能会过宫海澜花。   “陈钰道长莫不是来劝明日回镜阁开开眼界?”想起来祈月临行前也曾说过,镜阁的人自己怕是还认不全。   “在下是来辞别的。”陈钰很年轻,笑起来的时候就更显得小,掬起的笑容有几分少年才有的憨态,“我入无情观三百年,从未定下心来,此番事发,想回家乡看看。”   “道长家乡是在?”   “太原。”   明日少恭对视一眼,都说大难逃乡,陈钰却要在兵乱烽火起的时候回乡?太原是北方的枢纽,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此番战火一起,安禄山自范阳发兵,势必要夺太原,陈钰要在这个时候回去?   “二位不必多忧,我只是回去看看太原一带如今又是何种模样,”说道这里陈钰的脸上漫开一种淡淡忧思,应该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既然不喜欢,为何要回去?明日想问,却没有问出口,他见过太多人,怀着太多无法实现的梦想,都已焚成死灰,如果他们不愿提起,自己何必生生撕裂。   “临行前,特地来向二位告别。”陈钰看着两人,复又恢复笑意,“宫海澜花,还要劳烦二位。”   少恭莞尔,果然还是瞒不过,明日也是一笑,“道长如何认为我们会管宫海澜花?”   “二位虽然不愿意帮助天庭,却是心怀天下苍生的人,否则当初就不会管地脉被污一事,后来在大小扬山之中被钟鼓所伤,宫海澜花的这笔账想必也不会轻易略过,以至于时新雨亲自来到二位身边,少恭问起江都周遭痕迹,乃至前些日子亲赴无瑕山庄查询,如果真的打算放手不管,绝不会做出这些。”陈钰笑得淡然,他毕竟活了几百年,别扭的小青年见的太多,也太了解镜阁弟子。   有些是真的不在乎,有些只是不管。   但是两人睚眦必报的性格在此,与宫海澜花是必要有个结果。   明日一捋鬓发,“道长此言,莫不是要讲江都事宜托付与我们?”   陈钰摇摇头,“并不是,二位并不会在江都久留,只是江都周遭妖魔基本已经清理,唯有花阴湖一处,还望两位多加小心。丹枫师弟已经恢复,如果是些宵小,自是不必二位动手。”   所以杂碎妖怪无情观和天墉城已经清过场,后面再来的小妖怪交给顾丹枫就是,但是却把宫海澜花的主力给他们留了下来?   “道长为何独独略过花阴湖一处?”虽然大致猜得出来,将双欧阳算计进去,他们没必要硬啃宫海澜花这块骨头,也没有必要耗费太多力量对付宫海澜花主力,但是,如果花阴湖真的是他们的基地,一日不铲除,江都一日不得安宁。   “因为,花阴湖只是宫海澜花的地方。”   只是宫海澜花的地方,宫海澜花本身并不散漫,也没有那些杂碎妖怪。   所以留到最后刚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双欧阳之间的和谐的感,就应该像是琴箫合奏~   ☆、有爱者(四十八)   一片枯叶从树枝上飘落,刚刚好落入浅浅的凹印中,漂浮在水上。   少恭看着那出凹印,正是一个脚印。   小小的,不过五寸长的脚,纤细小巧,无疑是个女子。   可是,冬日雪后寂寥,怎么会有女子独自来到荒山野岭?这里是通往花阴湖的路,周遭并无人家,却有一处脚印突兀的出现在泥土地上,既无车辙,也无其他痕迹。   “大约是他们在邀我们过去。”便如那时在大小扬山之间,刻意安排那些无法伤害到他们的妖怪来打个招呼。   树叶都已经落光了,草木枯竭,雪还未化尽,一片苍凉褚色的天地间,明日与少恭两人却穿着颜色深沉的蓝,雍容华贵的出现在这里,徒步而行,与周遭似有些不合,但是神情怡然自得,似是欣赏冬日的阳光一般,面目上带着微微笑容。   艾枯荣远远地就看到了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花阴湖。   湖畔有着歪倒的树木,时新雨正歪在上面,一手支头看着,偶尔从两人身上将视线移回,看向最前方的艾枯荣。艾枯荣站得笔直,一声深红锦袍被风卷起,身形却依旧稳如泰山,一旁的若无穿着水色袄裙,柔柔弱弱,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却始终在艾枯荣身旁三步,像是一面飘扬的旗,在风中摇摇摆摆,却始终不曾离开过。   明日少恭走到花阴湖时,艾枯荣已经等了很久。   少恭看到湖畔一行人或站或坐,姿态各异。但是却一眼就能看到艾枯荣,一眼就能确定,最前面的年轻人就是艾枯荣。   艾枯荣很年轻,而立之年的汉子,似是有什么疾病,面色发黄,消瘦不堪,整个人也似冬日的树干,枯瘦干硬。但是艾枯荣的眼神却是生意盎然,眼睛里精光闪烁,像是期待已久。   周围的人大半看着明日和少恭这一对从外而来的侵入者,也有一些看着艾枯荣,似乎是在等自己的头领一声命下便要扑过来,只有时新雨是个例外,依旧是年轻女子的模样,只是倚在树干上,姿势慵懒随意,似乎随时都会晒着太阳睡过去。   还未等两人走到跟前,艾枯荣已经迎了上去,面带笑容,慢慢的走近,一步一个脚印,走得非常踏实。   “两位,恭候已久。”艾枯荣说的客气,脸上笑容也不难堪。   少恭勾起嘴角,也抬起了手,纯阳琴瞬间发光,琴弦如风,已经呼啸着划了过去。   宫海澜花的人都是一惊,纷纷拿出法器,若无慢慢退到了后方,站到了时新雨身旁,时新雨只是转了一下眼珠,在若无身上一撇,随机又看回去,依旧是倚着树干,神情慵懒。   少恭的攻击并未成功,艾枯荣一手抓住了琴弦。   粘稠的血液染着琴弦,顺着琴弦一滴滴落下,艾枯荣面上笑容如旧,“太子长琴好特别的招呼。”   “哼。”欧阳少恭冷哼一声。“宫海澜花的宫主倒是客气,先留了顾丹枫一条命,又留了明日一条命。”   顾丹枫的病,并不是包子所赐,而是在离开山洞的途中遭到了阻击,顾虑着江都形势,未曾明言,但是明日在离开江都之前,托着樵夫给他送过药,等到二人从深山中归来,顾丹枫这才说明,他遭遇伏击,虽然无法确定对方身份,却也伤了对方。   顾丹枫伤了那人的肺,叫他不停咳嗽,落在地上的体液带着一股异味,陈钰便是循着这些味道找到了无瑕山庄,可是无瑕山庄中有几个房间的脂粉味实在太重,后面便再无可循,只是确定了无瑕山庄,陈钰就找到了线索,静下心来监视着,等待着线索出现。   几乎是顾丹枫坦言的时候,他就确认了是宫海澜花所为,依照他的修为,普通的修行者根本伤不了,而那时将人伤却能逃走,逃入无瑕山庄,只会是宫海澜花的高手,即便不是艾枯荣本人,也是他手下的大将。   “两方交战,各有输赢,阁下何必如此介意。”艾枯荣一松手,那些琴弦如活物一般缩回了少恭手下的纯阳琴。   “如果是堂堂正正的交战,倒也罢了,宫主先是半路偷袭,后是借助玉萝苑消散少恭的力量,再借助钟鼓将我们逼入绝境,钟鼓战败后更是力量地穴清气浊气激扬意图将我们埋葬在深山之中,此种所为,也能称之为两方交战?”明日一挑眉,这些手段,未免太上不了台面,太过下流,为君子所不齿。   艾枯荣垂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闻得明日所言只顿了片刻,便接着说道,“你二人迎面而来,在下只是打个招呼便出手,如此不宣而战,与在下所为又有何不同?”自己做的的确不甚光明,但是少恭作为未必就不失礼。   “有宫主使计在前,我们还礼在后,不过是礼尚往来,宫主以为呢?”既然你不上道,也就别怪我们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明日在言辞上从不肯输人,遇到艾枯荣也是如此,况且艾枯荣先前作为下流如斯,现在却来说少恭不宣而战,明日心中更是恼火。   “镜阁弟子果然……”艾枯荣话只说了一般,因为说道一半的时候他已看见明日手中金线吐出,线头悬着一枚铜钱,正朝着自己心窝打来,艾枯荣顾不上说话,连忙侧身避让。谁知这金线竟如长了眼睛一般,半空中打个璇儿仍旧朝着艾枯荣袭来。   铜钱到了艾枯荣面门,却被一把伞打落,一把玄色的伞,深红色的把手握在一个汉子手上。果然,明日一出手,艾枯荣还未动手周遭的人便已动了起来,各色法器纷纷亮出。   玄色的伞打在扣着铜钱的金线上,离铜钱不过半寸。   被打落,铜钱被金线牵着,向上一拐,竟然缠上了玄色的伞,而后伞上冒起了白烟。   拿着伞的汉子下意识低头一吹,不吹还好,一口气吹下去,竟然在伞上吹起了火。许是着了急,汉子又接连吹了几口气,火焰越吹越旺,已经蔓延到整个伞面。汉子连忙撑开伞,很大的一把伞,打两三个成年男子都可以,但是现在伞却烧了起来,不止是黝黑的伞布,就连红色的伞骨也着了火,更有全部焚尽的迹象。   可是汉子舍不得那把伞,即将烧到手上还舍不得扔。   艾枯荣回头,拔出剑正要将着火的伞柄砍断,便有铜钱迎了过来,原本缠在伞上的金线似乎在伞打开的时候就已重新获得了自由,再度朝着艾枯荣袭来,大有不死不休的趋势。   若无并未参战,只是看着时新雨,“他要死了。”   他,当然是说那打伞的汉子,艾枯荣来不及救他,旁边的人也忙着对付明日少恭,并未注意到这火的异样。   时新雨眯起眼睛,“是啊,他马上就要死了。”   时新雨依旧倚着树干,并没有起身去救的意思,只是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淡淡说了句,“我救不了他,我谁都救不了。”   她只能救自己,不,她连自己也救不了,她会受伤,只是她的过去未来,已经被主人拿走了,她不会有回到过去的可能,也没有老去的机会,她已经留在了主人希望她停留的阶段,她沾了火不会死,但是体质依旧是凡人的她,也无力灭去那样的火。   “为什么。”若无低下了头,她来宫海澜花时日已不短,虽然她喜欢欧阳明日,甚至愿意为了欧阳明日离开宫海澜花,只是,对于她而言,宫海澜花其他的人也是伙伴,看到伙伴在眼前被杀,总有些难受。   “欧阳明日那根金线,叫做天机线,本就是人间至宝,后来在镜阁,云岫重新炼制过,欧阳明日的法力并不低,全是清气,而那把伞是魔界的东西,本就相克,欧阳明日的法力超过他太多,所以伞的力量也好,他的力量也好,都会被驱散。”那散去的青烟,其实是那把伞的魔力,力量被散去,打伞的人当然不甘心,而且是自己炼制的法器,眼看着被人毁去不甘心才会选择牢牢抓住吧。   可惜,艾枯荣看出来了,却来不及救他,时新雨也看出来了,却救不了他。   “我知道。”若无含着泪,他知道为什么打伞人不是明日的对手,也明白那火的来历,只不过,“为什么,没人去救他。”   明明都是朋友,为何,他们能眼睁睁看着打伞人被烧死,除了艾枯荣,都没有救的意思?   时新雨给若无递了一方帕子,道,“你来得迟,现在还看不懂。”   “因为主人说杀了明日公子能得重赏么?”若无接过帕子,并未擦泪,她的眼泪依旧含着,根本没有流出来。   “继续看吧。”时新雨依旧懒懒的。   若无本就不是主战人员,她从来就不需要迎敌,可是她很聪明,如果多些日子,总会明白的。   除了后方的时新雨和若无,宫海澜花几乎是全员都在参战,包括一直隐逸的火魔,各色法器不停地招呼着,明日和少恭渐渐地被包围在中间,似乎有些不敌。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战斗场面,某泽是个打斗废啊……   ☆、有爱者(四十九)   琴弦被夹断,天机线被缠,明日与少恭被围在正中央。   若无紧攥的手掌心发白。   时新雨看了一眼若无摇摇头,方才打伞的汉子已化作一堆焦炭,还在不住的冒着烟气,只是烟气被寒风吹散,几乎无人注意,偏偏时新雨看得兴趣盎然。   少恭明日几乎是一齐放手,原本无甚弹性的丝弦在被放开的一刹那似乎变得弹性极佳,嗖的蹦向来不及松手的另一端。   天机线,琴弦,带着法力呼啸而来,虽不是碰触既燃,却也叫那些人重伤。   艾枯荣面色本就不好,此刻更是阴冷得骇人,对方还未认真,自己这边已经死伤五人。   少恭放开琴弦,手下隐隐显现出一把古木七弦琴。   艾枯荣竖起右手,后面有细长的男子拖着一个口袋上前,其他的人反倒退下了。   那男子很高,艾枯荣并不低,八尺高的汉子却不到这男人的肩膀,男人高而瘦,两颊深深凹陷,眼睛血红,但是这些都不及他手中的口袋抢眼。   漆黑的口袋。   薄薄的口袋。   滚圆的口袋。   还在动的口袋。   鼓鼓囊囊的口袋,内里似乎是流动的液体,不停地晃来晃去,似乎随时口袋皮都会破裂,然后从中流出一滩水来。   看见瘦高的汉子走上前来,明日一只手拉住了少恭的手,这种东西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   那汉子腿长,走的却不快,一直到艾枯荣身旁才将口袋从肩膀上取下,抱在怀里,然后咬了一口。   就像吃包子一样一口咬了下去,可惜没有馅,咬了一口没有汁水流出来,看似很薄的一层皮也没有破裂,而是黏在男人嘴上,男人用力一吸,竟然将整个黑色的球都吸了下去。   宫海澜花的人已经四散,明日拿出了长萧,少恭没有后退,只是明日向前踏了一步,将将挡在少恭身前,少恭皱着眉,却没有甩开明日的手,也没有再度走到明日身旁,因为他感觉的到,与那日地穴中,钟鼓身下墨渍一样的力量,自口袋中不断地渗透出来,即便只有极少数散发到空气中。仅仅是些许散发在空气中的力量,也让少恭的皮肤在接触到的刹那毛孔紧紧缩汗毛竖起。   上一次的体验太过深刻,灵魂近乎崩溃,只是沾染了些许,便已无法维持人形,稍微用力便有溃散之象。   汉子一口就吞了下去,咬一口然后全部吸了进去,现在他再也不是那个瘦高的男人,而是又高又壮的男人,整个人都壮了起来,臂膀的肌肉鼓胀起来,就连脸颊也不想刚才那样干瘪。   明日放开了牵着少恭的手,拿起萧来短促的吹了一声高音,一道碧色的光芒随着箫音自萧管上发出,直击那男人,男人抬手挡了一下,却被碧色的光芒侵入体内,脸色一阵发白。   宫海澜花的人再次行动了起来,只是这次都离两人有些距离,一道火焰冲着两人直击过来,热浪扑面,本该各自分开躲避,明日却向后一退撞在少恭身上,两人一齐后仰险些摔倒,少恭站稳时看向明日已经有些怒色,方才明日执意要与自己一起躲避,已经被火焰撩到衣衫,尝尝捻起的鬓发有几根被灼烧发黄,有股淡淡的焦糊味。   看着少恭责备的眼神,明日只是微微一笑。   对方要把两人分开的意图太过明显,所以他就更不能离开少恭。   高壮的汉子已经拐到了少恭身后,火魔在旁吐着火焰,强烈的光芒闪得明日少恭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配合着各色法术的光芒,叫人有些眼花缭乱。   火魔一直朝着两人吐火,但是却只在一个方向,以至于两人停顿了片刻便再次反应过来,有意无意加重了火焰方向的防守,那高壮的汉子晃来晃去,却一直没有机会靠近少恭。   “焰,你怎么回事?”艾枯荣声音里已经带上愤怒,本来要杀太子长琴,必须要取巧,借助玉萝苑的力量,如同钟鼓地穴里那次直接封死太子长琴出手的可能性才是最佳,但是两人哪有那么好靠近?所以才会选择包围之法,用强烈的光芒扰乱两人视线,哪怕只有片刻,也足够他们围攻。   可是火魔却不动,只在一个方向喷着火,叫了一声,火魔没有回答,火焰却弱了下去,艾枯荣朝火魔看去,只见火魔趴在地上,嘴里冒着火焰,似乎没什么劲头。   不禁有些奇怪,虽然是个低等魔族,但是向来听话,今日竟然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偷懒?走到火魔身旁,却看见火魔脖子上有一条黑色的线,艾枯荣伸出手,却听闻一声琴鸣萧声,身子一震,手停在半空中,不待收回便有金色的丝线缠上,天机线!   欧阳明日在被包围的时候已经脱手的天机线!   火光大盛而周四各色光芒闪耀,不光扰乱了明日少恭的视线,也一并掩盖了周遭的景象,本就纤细的丝弦,原本是借着金色的光芒才被捕捉,可是在各色光芒交辉的战中,谁也没有注意细细的一根线,悄悄地避开众人,独独缠上这一只火魔。   果然,天机线一缠上艾枯荣,火魔的头立刻向前一滚,火焰也渐渐熄灭,火花伴着琴声无力坠落,落在火魔身下一滩□□上,燃起火来,到最后只剩整个头颅在燃烧,黑色的□□成为了最好的辅助剂,火焰落在上面,一并燃起火来,从头颅蔓延到尸身。   火魔早就死了,在吐出火焰之后,不知何时就被杀了,天机线绞断了它的脖子,却将头颅和尸身连在一起,让火魔可以继续吐着火焰,只等着有人靠近,然后缠上那人。   天机线弹出的一刻艾枯荣终于挣脱了琴声箫音的影响,探出的手就向后一缩,堪堪避开要圈住自己的天机线。   但是天机线却似活了一般,一击不成再次刺了过来,前端扣着的铜钱已经沾染了火魔的□□变得漆黑,只是势头不减,半黑半铜的金属钱映照着各色光芒诡异地追逐着。   长剑出鞘削在天际线上只有刺啦一声,长剑未阙,天机线也未断,只是被明日收了回去。   此事火魔吐出的火焰已经熄灭,周围的站立的人已经很少。   只在艾枯荣被纠缠的刹那,两人已经出手,箫声琴音共起,一声叠过一声,就连艾枯荣也是一愣。   琴声安静了下来,箫声渐低。   宫海澜花折损了很多人,艾枯荣冷冷一笑,执剑而行,大步向两人走了过去。   明日看到艾枯荣过来,却横起长萧朝两人身后一刺,碰到衣衫血肉趋势一顿,箫身的光芒却更加耀眼,青碧色的寒光似开出来的花,绚烂夺目。   明日回眸,果然是那高壮汉子,被长萧点住,又被碧色光芒所伤,立刻吐出一口血,吐出来的却是漆黑的液体,和刚才被他吃掉的口袋一样,乌黑无光,往少恭身上吐去。   明日抬手,旋起长萧将那些液体打落。   少恭正全神贯注的看着艾枯荣,看着有些干瘦的艾枯荣大步走来,宫海澜花的宫主绝不会像方才那些人一般好对付,饶是那些普通的成员,两人也是花费了一番功夫才清理掉。   少恭左手捧琴右手拨弦,却有一只手搭上了少恭的右腕。   纤长白嫩的手,搭在少恭的手腕上,少恭一斜目,正是若无,原本远远站在时新雨身旁观战的若无此刻就在少恭身旁,一只手搭着少恭的手腕,几乎在同时就将另一手上的口袋扣了过来。   和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的口袋,这次没人咬,而是被若无拿在手中直接扣了下来,在离开若无的手之后化作一盆水泼在少恭身上。   高瘦的汉子从来就是饵,拿着太过引人遐想的口袋,挡着他们的面吃下去,做出更让人可疑的举动,让人不得不在意。   若无的能力太特别,没有攻击性,所以很少有人会花太多精力在她身上,安排她从一开始在旁观战,只是为了让她选择最好的时机出现,抓住机会,争取一击必杀。   果然,一滩墨色泼在少恭身上,打湿了衣衫,更渗入了魂魄,少恭手上已经成型的七弦琴又如上次对战钟鼓一般瞬间破碎虚化,散落于地化作黯淡光芒散去,似乎从未有过。   明日回身,看着少恭跌坐在地连忙抽回长萧,向少恭身旁赶来,踏了一步却猛然回头,原来那高壮的汉子在明日一击之下本来已经伏倒,此刻却站了起来,大步向这边迈着,似乎并未受伤,他的目的,也是少恭。   明白这一点,明日将长萧在半空中舞了圈,碧色集中在箫身尾部,随着长萧转动,清灵的碧色在半空中画了个圈,然后被长萧一打直接打如身体里,碧色没入衣衫。明日却再不管,只是急急赶到少恭身旁,奇怪的是若无一击得手,却未再出手。   若无朝后退了两步,看着明日赶来,只是凝噎含泪的看着明日,明日一心全在少恭身上,艾枯荣已到少恭身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差点跳了一章对不住大家了   ☆、有爱者(五十)   长剑扬起,朝着少恭的脖颈刺了下去。   明日还在少恭身后三步,不及相救。   少恭跪坐于地,七弦琴碎块尽数消失,低着头,两旁刘海垂落,遮住面孔,无力的垂着头,似是无力反击任人宰割的羔羊。   艾枯荣的嘴已经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杀了他,自己便是能斩仙人的上等妖魔,主人也会更加看重自己。   时新雨在后方,此刻皱紧了眉头。   太子长琴和镜阁弟子不过如此?   即便再有一次机会,还是一样栽在同一个地方?虽然是玉萝苑的陷进太过霸道,但是一次又一次,落入一样的全套,未免,太过无聊。   长剑将落,艾枯荣却猛然回身,横剑一扫,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竟然是琴弦再次袭来。   被长剑破开却未收影响,纷纷调转劲头,依旧冲着艾枯荣扑过来。   剑如龙蛇,恢宏浩大,琴弦如雨,如水,被打断了不做停顿便扬首而上。   艾枯荣的剑法很好,一次次斩在琴弦上,无奈琴弦乃法力所化,一次被斩断法力未绝便蓄力而上。迫于无奈,艾枯荣也将自己的法力灌注到了长剑之上,赤色的花纹爬上来剑身,再度斩落琴弦的时候,被斩断的琴弦便做光芒散去,再也衔接不上。   少恭已经站起,纯阳琴发着浅金的光芒,夺目却不刺眼的浮在少恭掌下。   此刻少恭却停止了攻击,只是轻轻抚着琴弦,似乎抚着恋人的发,深情柔和带笑。   艾枯荣也停了下来,看着那把纯阳琴凭空而出再渐渐光华散去变得有了实体一般愈加真实起来。   明日已到若无身前。   若无看着明日走近,闭上了含泪的眼睛,仰起头,将人体最脆弱的咽喉摆放在明日跟前,面上一片决然哀意,却出乎意料地平静,似乎打定了注意就这样死在明日手上。   明日已经举起了长萧,萧尾对着若无的脖子。   若无闭着的眼睛里自眼角渗出一滴泪来,划过脸颊打在地上。   若无仰着头,只听到一声冷冷的滚。   睁开眼,明日已回到少恭身旁。   随即转身,跟上明日,拽着明日的衣袖,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毫无意义。”明日冷脸拽回了自己的衣袖,这个女人是有所期待的,期待死在自己手上,期待她的生命和自己绑在一起,产生某种联系,可是对于明日而言,现在看着她都觉得心烦。   “是这样么?你不喜欢我,你不愿意跟我说话,甚至不愿意杀了我。”就连那时的愤怒,也是为了欧阳少恭,是么?   若无咬了咬牙,既然你这么无所谓……   衣袖一震甩出一根软鞭。   明日抬了抬眼皮,长萧在手中轻轻敲了敲,自己本来不想赶尽杀绝,但是如果她敢对少恭出手,也怪不得自己。   若无仅仅是抖出软鞭,还未来得及出手,少恭已然回头。   明日一惊,竟然敢在和艾枯荣对战的时候分出心思看着若无?少恭不光看了,反手一弹,一声狰狞琴音化作琴波将若无狠狠弹出去,跌得老远,若无落地,再无气息,只是口角流出鲜红的血液。   少恭下了如此狠手,明日却牵起了一抹笑意,自嘴角蔓延开来,知道少恭是吃醋,没想到,“大敌当前,你还有心思吃这些闲醋。”虽是责备,语气里却带着几分宠溺。   “哼,她也配!”冷笑一声,连拨琴弦,艾枯荣以剑相抵,但是音波打在剑身上,反倒将艾枯荣推得更远。艾枯荣怒目圆睁,挽了几个剑花将法力集聚在长剑上,一并挥了过来。   有纯阳琴在手,少恭并不在意,一拍长琴,直接用琴身化去了法力,再一拨琴弦,艾枯荣被推得更远,已经站不住土地,一脚踏空,随即向后翻身,落到了湖面上。   “太子长琴,你莫要欺人太甚!”艾枯荣有些气急,集齐宫海澜花现有战力,竟然如此不堪,无论是计谋还是法力,都被明日少恭压了下去,死伤更是惨重。   “怎么,闹出这么多事来,现在却说是我欺你?”少恭冷笑,杀害阴鲤鱼侵然地脉的是他,伏击打伤顾丹枫的是他,联合钟鼓在深山中击杀自己和明日的也是他,此刻自己不过与之一战,便是欺人太深?“本以为宫海澜花行走六界,至少该有几个懂得规矩的人,没想到,一出手就是阴谋诡计,输了便嚷着被欺负了。”   看着少恭满脸的嘲讽之意,时新雨终于站了起来,方才被少恭的琴声牵连,她也在地上摔了几个跟头,如今人虽然没事,但是一声衣服在泥地里滚了一遭,任她怎么拍打也是灰扑扑的狼狈相。   “太子长琴说的不假,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对于宫海澜花来说,只要达成目的,只要活下来就够了,能够达成目的就是我们该选择的手段,其他人的以为,对我们而言毫无意义。”时新雨身上虽然狼狈,面色却是坦然,“阁下也莫要忘了,故作不知,各种试探,你们也曾做过,至于那次我杀了阴鲤鱼的时候,你可是教唆那只阴鲤鱼再三暗杀于我,为达目的,你的手段也不见得光明。”   “太子长琴,镜阁弟子,我虽然有伤了你们,可是你们也杀了我们不少人,大家彼此彼此。”时新雨的几句话似乎给了艾枯荣勇气,沉下脸来反驳了几句。   “我们虽然伤了你宫海澜花几人,但是你宫海澜花伤了天墉城弟子十余名,虐死了两只阴鲤鱼,烧死无瑕山庄六十二口,化作水怪掠杀无辜百姓数名,引起安禄山叛变动摇大唐根基,害得流民无数,对于你们这种人,赶尽杀绝才是上策。”   艾枯荣已经开始往下沉,原本踩在脚下的湖水已经漫到了膝盖,却还是笑道,“笑话!说的这天下大乱是我们造成的一般,如果李隆基他不是个耽于女色无视国事的老色鬼,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惜抢了自己的儿媳,为了讨个女人的欢心将国事交给一班小人,更是纵容那几个蠢货为所欲为,将大唐的底子败得差不多,单凭宫海澜花能做什么?要说天下大乱,要说流民无辜,该是怪在李隆基头上,天庭若是降旨记罪,这千万将士的性命,天下黎民的身家,当时记在他李隆基杨国忠安禄山的头上,落到我头上能有几分?”   “莫要忘了,凡是债有头怨有主,我宫海澜花即便有心,也是借着他李隆基刮起妖风顺手放了把火而已,这大唐的风气是他李唐皇室不要脸公然娶父媳、抢子媳败坏的,这李氏江山是他李隆基轻信胡人放出去兵粮之权崩坏的,这中原的财富是他为讨美人欢心自己奢华挥霍掉的,这天下的百姓军士,要生要死,都是拜李隆基所赐,他愿意以江山换美人一笑,怪得了谁?”艾枯荣面上露出一股狰狞恨意,“维护这种蠢货,你们才是不可取!”   湖水终于蔓延到了艾枯荣脖子,对方留下一个冷笑便一头扎进水里,再不见身影,时新雨早在艾枯荣之前潜入水中,早已看不见身影。   看到宫海澜花的宫主副宫主都已离去,明日这才扶住少恭,四下打量着,本来倒在远处的若无已经不知去了何处,果然那一击并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又是在不知不觉间离去。   此一役,宫海澜花看似覆灭,但是查看尸首却有小半不知去处,包括那吃掉口袋的男人。果然身为雇佣军团,逃跑倒是很有一路。   确认留在这里的几乎都已死绝,明日这才扶着少恭慢慢坐下。   “你啊!”明日语气里透着无奈,看着此刻少恭面无人色,苍白发青,便知道方才泼到少恭身上的那些墨渍发挥了作用,连忙把少恭抱在怀里,握着他的手将真气渡过去。   本来可以不用他强撑着,但是知道上次在深山里被钟鼓削了面子,抓时新雨的时候又被逃走,心有不平,明日这才在旁看着,只望少恭出了这口气,能心平气和地跟他回镜阁。   “明日,这是什么?”少恭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正是明日避开火焰时撞在他身上塞过来的,少恭虽然看到了,却来不及问,此刻向来,自己能在那滩墨渍下平安对阵,该是托了这锦囊的福。   “少恭你不认得了?”明日笑了起来,拿起锦囊,松开绳结。   “这是当时雁秋带给你的,总不会现在装着的还是神木梧桐。”当时里面只有一整块的神木梧桐,已经被自己炼化,是以能够析出体内部分玉萝苑埋下的魔力,但是那一块神木梧桐也因为化作灰烬。   “有啊。”明日笑得有些得意,伸手探入,居然拿出来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木片,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质地,现在早已是腐朽溃烂,带着潮湿将要烂掉的触感,似乎随手一折都能毁掉,“我在想,如果那些墨渍能够引发你体内的魔力,能否利用这个特质,让那些魔力离开你的魂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告诉大家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好消息,本文六十七章完结~某泽萌萌哒大修完结中~   第二个也是好消息,新文准备中,大家猜猜是少恭和谁的的CP呢~   ☆、有爱者(五十一)   艾枯荣坐在地上疗伤,看着宫海澜花众人陆陆续续回到基地,时新雨坐在床上,表情虽然不轻松,但是也不沉痛,似是见惯了宫海澜花的伤亡,只是偶尔看几眼若无。   在被推出去落地的时候选择装死,她也不是真的无所谓,不过能在此一役中活下来,日后或许能排上用上。   黑色的口袋已经瘪了,似乎是倒光了口袋里的东西,就剩一层皮落在地上,可是却还在起伏着,一下一下的似乎鼓胀着。终于,口袋像是打了气一般慢慢涨了起来,黑色口袋上高瘦男人的脸若隐若现。   艾枯荣脸上出现了意思笑意,可是他还没有笑出来就吃了一惊。   一只鸽子落在口袋上。   橘红的喙,眨动的眼珠,四下打量着。   宫海澜花的基地居然闯入了一只鸽子,一只不知深浅的鸽子精。   “什么东西,滚开!”口袋上浮出男人的脸,男人吼了出来。   鸽子似乎被这一声吸引了注意力,低头看着,然后用小巧的喙啄了几下……原本鼓胀起伏的口袋立刻瘪了下去,黏成一团的黑色稀稀拉拉的流在地上。鸽子的嘴巴依然是鲜艳的橘红色,梳理着雪白的羽毛,细长的爪子落在地上。   “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来到此处有何目的?”艾枯荣一抱手,宫海澜花向来注重基地,这里别说是平常人,就算是法力高超的修行者也很容易被困在门口的阵法中,这一只小小的鸽子却飞了进来,悠然自得的飞到宫海澜花的基地,在一众成员的注视下,轻轻啄着,又杀死一名宫海澜花的成员。   “主人要你们给玉萝苑带句话。”鸽子一开口,是清脆的少年嗓音。   “你的主人是谁?”   “我叫十三白。”鸽子没有理会艾枯荣,继续说道。   “他叫十三白。”明日从身后拎出十一二岁的男孩。男孩子两只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并不同步,左眼转左眼的,右眼转右眼的,有时候一齐向左看,有时候一只眼睛向左,一只眼睛向右。   看到十三白还在分神,明日敲了敲小男孩扎着双环髻的脑袋。   “明日公子。”男孩子说话并不利索,许是闷着气,话像是含在嘴里一样,被明日一敲打,这才看向少恭,双手仍旧是抓着衣服,“欧阳先生好!我叫十三白。”   “十三白?你也是镜阁弟子?”少恭看着姿势有些放不开眼睛却在到处乱转的十三白问道。   “嗯,是主人叫十三白来的。”十三白点点头。   “好奇怪的名字。”   “因为前面有一白、二白、三白、四白……”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一直排到我,第十三个,所以叫十三白。”   “镜阁养了十几只鸽子么?”少恭简直冷汗,云岫取名字取得真是……随心所欲。   “镜阁有好多鸽子。”十三白眨着眼睛,一脸认真的看着少恭。   “好了,你也别逗他了。”明日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一白是犬妖,二白是花精,三白到五白是三只鹅,七白八白是一对白孔雀,九白是只仙鹤,十白十一白是她的哥哥姐姐,十二白是条白鲤鱼,十三白往下是九白的家族。”   少恭听了沉默片刻,问到,“是不是还有十三蓝和十三青?”   “嗯,还有十三黄和十三紫。”明日点点头,淡定的喝下一口茶水,看着少恭面容隐隐有些扭曲,不着声色的勾起了嘴角。   十三白听着二人说话,仰头看着明日,看见明日的笑容撇撇嘴,又回头去看少恭,看到少恭脸色不太好,再转回来看明日,滴溜溜的眼睛不停地转着。   听到明日应下,少恭看向十三白,十三白还少恭一脸的懵懂无辜,少恭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了,复又问向明日,“镜阁这次派人来,是有什么事么?”   “十三白,你说。”明日并未回答,只是将不停往自己身上黏糊的十三白往前推了推。   “我来不是找明日公子的。”十三白开口的语气里有些委屈,“主人是叫我来通知顾丹枫的。”   少恭耐着性子继续听着,“但是被公子看到了,所以就被明日公子叫下来了。”略过弟控,看到朱砂公子冷冷一笑根本忘了挥翅膀,险些掉了下来,堪堪借用法力停下。   “不过主人也说了,如果看到了公子,就告诉公子洛阳马上要破了,公子在江都无事可先回镜阁。”   “这么快?”自祈月离开才三十天,这么快对方就从范阳直扑洛阳?虽然听闻北方诸多城池不战而败,更有甚者太守弃城而逃,但是也没有料到反兵来的如此猖狂。   看着少恭似乎在想些什么,十三白扯扯明日的衣袖,压低声音到,“明日公子,你为什要骗他?”镜阁根本没有什么十三蓝十三青,更没有十三紫和十三黄,十三白只是这些妖精和动物大多不是云岫收的,而是她坐下弟子收留,留着做个驱使,不少都取名带个白,以至于名字太繁多常有重复。   云岫知晓后将人召齐只说是同为镜阁众人,以排行为序重定姓名,众弟子皆从,至于其他的大多各有称谓,虽然有以排行论名称,却没有一路排到十三,十三黄之言纯属明日玩笑。   “等他去了,就知道。”嘴角带笑,心中是万分期待少恭与他一同回到镜阁的时候。   “明日,江都虽然地处南方,但是一旦战火燃起,不久便会有流民至此,只怕这一带也不太平。”少恭所想却是宫海澜花一事已经了解,没有必要继续在江都耽误下去,况且妖魔频出,他们若是留在外面一样还要四处奔波。   “那不如,少恭和我一起去镜阁看看?”等候多日,终于等少恭主动提了出来,此等机会,当然要抓住。   “明日公子你要回去?还是带人回去?”十三白一听明日打算回去就跳了起来,开心的说道,“公子,你们要回去,我要先回去告诉主人,主人一定很开心!”说着就舞起翅膀,挥着白色的衣袖化作羽翼,扑腾起来变成一只小小的白鸽儿,朝天空腾起。   “他这样就走?”少恭看着小小的白鸽在空中化作一点然后迅速的变小消失,问着明日。   “他本来就不是来找我们的。”明日倒是不意外,或许都不是来找顾丹枫的,十三白只是来送信的,只是到底给谁送信,送的什么信,既然是镜阁主人交代的,它就不会说。   “明日觉得他真的是来找顾丹枫的?”如今江都事了,余下的大多是些杂碎妖怪,镜阁既不会操心这些,也不在乎这些,对战宫海澜花都没有直接出面的镜阁,如今怎会为了这些杂碎特地与无情观弟子传信?亦或者为了北方的战事,还是为了其他什么?   “我不知道。”明日握了握少恭的手,“也不想知道。”   他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在镜阁百年,早学会了有些事不去放在心上,“知道了也没有用,我在意的一直都在身边。”   明日一边说着,一边含情脉脉的看着少恭,握着少恭的手掌温热有力,说话时更是将另一只手也握住,做到少恭身前,“我只希望,能与少恭平安度日。”   闻言少恭不禁低下了头,被明日握着双手的时候,被明日看着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将你放在心头上,温暖的感觉弥漫在心头,烧到了脸颊上有些热。等热劲褪去些才道,“明日,你的腿,真的没事了?”对战的时候还有些不稳,现在若是要回镜阁,又是长途跋涉,不禁有些担心明日的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少恭果然还是担心我。”即便嘴上有时候不承认,甚至要损上明日几句,可是到底心里还是在乎的。“我们可以慢慢地走。”   其实直接用法术飞回去也未尝不可,但是如果可以与少恭一同徒步而行,看遍大好河山,未必不是一件快事。   镜阁也在长江中下,只是按吏治归在江州治下,又在深山之中,常人难以行进,明日打算与少恭二人先走水路逆流而上,等到了江州一带再换陆路,按照寻常方式回去,虽说累了些,但是一路风光却也不错,正好缓解下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疲倦。   已到腊月,也有不少商旅急着返乡,加之北方战乱,船舱紧俏,提前三天也才订到了一间房,少恭有些不悦,明日却不在乎,虽然路上要受些罪,不过少恭就在身旁,于是心情大好的收拾着行李。   少恭和明日到江都时间都不长,二人又都是习惯漂泊的人,两人行李并不多,只是明日从之前寄居的客栈拿回了不少诗书,少恭正觉得这些东西带起来有些麻烦, 便听到明日叫店家取个火盆来。   “你要烧掉这些?”知道明日饱读诗书,平日里也是手不释卷,却舍得将这些书籍焚去?   “留些镜阁中没有的即可,太多的反而累赘。”明日看着少恭一笑的,便将绘着月老庙地形的画轴丢进火中,火舌舔着纸张,愈发猖狂,不消片刻就将画轴焚尽。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和少恭要回家见长辈了~   ☆、有爱者(五十二)   书籍大部分堆在地上,叠成一座小山,只有寥寥几本摆在桌子上,大约这些才是要带走的。   火盆里的火焰燃起一阵阵热意,暖黄的颜色打在明日睫毛看着有些叫人怜惜,明日将一卷画轴丢进火中,面带哀意,少恭将画轴抢下,打开,竟然是明日母亲的画像,旁书玉竹居士的字样。   待少恭看清之后,明日并不说话,只是又拿过画轴,复又丢进火中。少恭搭着明日肩膀,“多带一副画也没什么。”   “是啊,一幅画本就没什么,可是人都不在了,又何必留着一卷丹青徒徒增加负担呢?”明日浅笑,他当然不是带不走这一幅画,只是他已放下,放下了心中的牵挂,再不似当年初到四方城,一心一意,全部牵挂在亲人身上,如今,他除了少恭,红尘中已无牵挂。   少恭看着丢在火盆中的画卷,看着火舌舔触着纸张,将雪白的背景染上枯黄,再变为焦黑,最后将美妇人的脸烧成灰烬,这才注意到明日没有继续焚书,回头一看明日已经站起,叫来小二收拾掉火盆,让他把书籍送到书店卖掉,当即明了烧掉的不过是些可能留下隐患的文字,平常书籍,除了几本决心带走的都打算按常法处置。   “还以为你要将那些诗书一并焚尽。”   “怎么会呢,若是有人愿意,送出去也不错,况且这些书都还完好,日后遇到肯认真研读的人也不枉费写书人的心血。”虽然这些书他不要了,却也希望妥善处置,爱书的人,总是希望能好好保留。   两人处理那些不需要的东西也花了两日,还有一日便要离去,最后却不约而同的选择去西边山上,看一眼月老庙再去拜见一下丹枫道长,想来两人当初来到江都,插手地脉一事也是从丹枫观开始。   冬日腊月,天气严寒,上山的人就更少,就连那颗挂满红绸的神树也落尽了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树杈,那些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红色丝绦却把这棵树装点成了红色的树冠。   明日站在树下,看着满树鲜艳,不禁露出一抹怀念的笑意。   “怎么,想起了什么?”少恭看着明日心情不错,忍不住出言打趣到。   “我想了起来,你也该没有忘。”那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是从这里开始,两人才有这种姻缘羁绊。   “是说小烛丢铜锁么?那时候你还怪罪小烛,想要把铜锁取下。”   “其实我觉得她做的得不错。”明日看向少恭,眼角的纹路里全是笑容,“特别是她加注了法力将你我的姓名写在一起。”   “那你……”那你当时为什么要怪小烛还要拿下来?话说到一半少恭就明白了过来,“你早算计好了吧,怕我不愿意,所以先出身为难小烛,好叫我看不过去,同意这件事。”   原来,早就被算计其中了?   “不全是。”明日一拍少恭的肩膀,“我只是不希望你为这事难堪,况且……”   “况且什么?”顺着明日的眼神看去,入目是一树繁华,细细的丝绸也如绒毛般装饰了干枯的树干。   “况且,我也确实找不到我们俩的姻缘锁被挂到了什么地方。”只能说小烛扔的太有技巧,纵是明日看着小烛丢上去的,也找不到究竟挂在哪一个杈上。   两人进庙,又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佛像,冬日游客来的少,香火也不似从前旺盛,案前香炉上只有柱香燃尽的茬儿在香灰里。明日摸出五文钱在庙祝哪儿买了几柱香,点燃了,挥灭火焰,递一半到少恭手上。   “这是干什么?”   “烧香啊。”明日答得坦然。   “呵,我们还要拜神仙?”他本就是神仙!   “好歹也是月老牵了红线,送人家一炷香总是应该。”明日拿香并未跪下,只是于像前三拜在将香插好,少恭看着明日做了,也一并学着明日三拜上香。   月老手中的红绸依旧鲜艳,明日却再未触摸,只是上完香朝着少恭一笑,二人一同出了月老庙,离去时明日还用手拍了拍墙壁。   “怎么,想起来自己当初猜错了?”当时两人初次探察,明日少恭推断对方重修月老庙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结果此番事了也再无月老庙什么事。   “也许是我猜错。”明日脸色依旧坦然,“也可能不是。”   “是啊,也可能是我们来到江都之后,他们被迫放弃了这里。”少恭也是一笑,两人一路走来坏了宫海澜花不少好事,对方也曾经直言是他们让宫海澜花放弃了江都一带。   那他们本来想做什么?   这个念头冒出来少恭就摇摇头,他们想做什么都已经无所谓。宫海澜花就算没有覆灭,也是大伤元气,现在地脉已经清理干净,山水涵养,假以时日,这里还会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江都。   离开月老庙到丹枫观的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寂静的山岭与之前到此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少了个人,小烛。   两人都未说话,但是都想起了她,之前三人一起来此,小烛总是叽叽喳喳,明日还曾答应她,将来事毕再带她一起去枫林。   “小烛怎样了?”想起来之前十三白到此,他竟然忘了问,小烛被祈月带回到云岫身边,应该可以恢复了才是。   “小烛已经恢复了人形。”明日面色却不凝重,他问过了,祈月带走的时候就问过,如今十三白来了,他终于可以确认,跟了他一路的小烛台如今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到了镜阁我们还会见到的。”   少恭听到了也是放心许多,虽然当初离开月老庙无意间的碰触,小烛的反应叫他想起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但也是那时,那次,他才知道明日早就知道了他,才知道明日细心将他在衡山石壁的刻画全部用心铭记了下来,那时,他才开始相信明日。   知道有人了解自己全部阴暗却不会嫌弃。   大约,也是那时,会将明日与巽芳作比。   巽芳身为蓬莱公主,心地善良,遇到少恭后不嫌弃他的过往愿意真心待他,最后虽然出手阻止他,到底给了他不少温情,而明日。   明日是跟他一样,虽然身如玉心如火,却尝遍人情冷暖,一样追逐亲缘情缘无所得,一样屡次被弃,在此种命运下,明日依旧如故。高洁无二,不落凡尘中,总有磨难千种,不曾将眼前这人的赤子心磨灭。想着想着,少恭看着明日的眼神里多了一些温存,也多了一些爱慕,无论是喜欢上他,还是被他喜欢,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明日瞧出少恭眼神里的变化,却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拉过少恭的手,牵着他一前一后的走在山间小道上。虽然都在城西山中,但是从月老庙去丹枫观是绕路而行,后半段都是小道,崎岖不平,两人无法并行,明日便拉着少恭的手,缓缓走在山道上。   两人都习惯了大步流星,即便是道路崎岖,走路的速度也没落下多少,只是明日时而停下瞧着四周的景色,少恭含笑以待。不消多时便看到了远远地一片火烧深红。   已是寒冬腊月,草木凋零,本该在小雪过后落尽的枫叶居然霜红不减,反倒变得更深了,似是醉了一般,洋洋洒洒的深红,惹眼又绚丽,轰轰烈烈的烧着半座山   明日与少恭对看一眼,都有些诧异,却也都未曾说话,只是迈向丹枫观的脚步又快了些。   这次没有去后院,顾丹枫正在前厅招待客人。   客人一身深紫道袍,陵越到了中年英气更胜。   道童斟着茶水,顾丹枫含笑举手示意,陵越正欲饮茶。   两人到时前厅一片其乐融融,看到他们前来顾丹枫稍微愣了下,脸上露出几分惊喜的神色,“二位竟然有空过来,坐坐,快请坐!”   明日少恭也不客气,看到空座就坐了,那方陵越正端着茶,看到两个人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纠结片刻,终于将茶水放下,对二人打了个招呼,“两位欧阳大夫竟然有空过来,真是巧。”   “是啊,想着要离开江都,来向丹枫道长道个别。”明日是来对顾丹枫告别的,说话时眼睛却看着陵越,陵越看着少恭,眼神里还有几分戒备,但是感受到了明日的目光,低头喝了口茶水道,“没想到两位这么快就要离去,天墉城弟子的伤势还要多谢二位。”   “客气的是陵越掌教。”少恭不以为意,被气成这个样子还要笑着说感谢,陵越确实很客气。   自己从来都不是帮天墉城,只是不想明日累到顺手喂了几颗丹药。不过看着陵越梗着一口气向自己道谢,他当然是不客气的将这些谢意照单全收,也不辜负明日一番好意。   “两位这就要走?打算去哪儿?”顾丹枫一听说是来告别的,就知道大约是宫海澜花的事情已经解决,无意在此停留。   “我已许久未回镜阁,想与少恭一同回去看看,回去之前,在道长这儿,还有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尽管说,贫道一定知无不言。”   一听明日有问题,几人都竖起了耳朵,想看看镜阁弟子究竟有何疑问要问无情观座下。 作者有话要说:  差不多收尾了~   ☆、有爱者(五十三)   “我想问一下丹枫道长,”明日无视众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淡淡笑道,“不知这外面的红枫,为何到了冬日雪后也没有落叶?”   顾丹枫稍稍一愣,而后大笑出声,陵越则是有些不明所以,最后摇摇头继续喝茶,放弃了跟明日计较。   “镜阁弟子果然厉害,整个丹枫观,最为独特的就是那片红叶枫林,你大概听说过,红叶羽毛枫,这是树种就是红叶羽毛枫,但是在无情观种过,师祖将它们种在门旁,本就是吸纳灵气的树种在门边中了千百年,一代又一代,现在的这些枫树,已经能够主动吸取阴气浊气煞气,倒不如说,偶尔阴气煞气足一些,它们才能长得更好。”   “原来如此。”难怪原先樵夫说小雪过后枫叶会落现在反倒长得更加茂盛,原来是靠着宫海澜花搅乱地脉,阴气浊气都比从前更胜,自然这些吸纳阴气的枫林也长势喜人。   “真没想到一片枫叶林竟然有着这么多玄机。”陵越开口夸赞,他是真的没有注意到,“早先听闻无情观主善培植树木,今日一见,过不其然。”四大守门人的名头从来不是空叫的,见识过才知道这些人的确有资格独占一方天地。   “匆忙前来,却没想到能碰到陵越掌门。”对待陵越,明日虽是不喜,却也是敬重的,便如陈钰一般,天墉城弟子下山除妖,当然不是宫海澜花所言那般为了人间天子,恰恰相反,是为了这些黎民百姓。   “我也是来辞别的。”陵越微微一笑,虽然是清修道人,但是陵越无论书笑还是生气,都带着一股很强的感染力,笑起来总让人觉得此人无甚心机,看着他笑心情也不会太差。   “陵越掌门是要回天墉城么?”昆仑山顶,天下清气最盛之地,天墉城坐拥宝地,历有修行者飞升。   “并不是。”陵越放下茶盏,又有忧虑爬上脸来,“这些弟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们会先回天墉城,而岭南一带又有妖邪出没,我且去一趟岭南再回天墉城。”   听到陵越笑着说出这些,明日自心底生出几分敬意,点头说道,“陵越真人如此,当是苍生之福。”   “不比镜阁守住六界之门。”陵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谁都没有资格指责四大守门人如何,光是他们守住那四扇神秘莫测的门,让魔界妖界来到人间有所忌惮便是功德无量,凡是妖魔欲出,站在最前面的总是四大守门人座下。   “各有所求,各有所司。”明日淡然,虽是赞誉,明日倒也受之无愧,镜阁虽然不与外人相好,但是千百年来,总是护着人间无事。不知是为了天下苍生免受□□还是为了和魔界仙界争那一口气,镜阁总是把门守住了。   陵越还要赶赴岭南,并未多留,喝了茶便已辞去,临走的时候,陵越少恭对视一眼,少恭微笑着一抱拳,陵越也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还礼,两人间总算不是剑拔弩张。   看着两人有空,顾丹枫便带着他们去了□□的水池,当初道童一块石头一块石头跳过去的鲤鱼池。   池中水依旧清澈见底,各色鲤鱼巡游交错,少恭和明日踩在水面上,也有鲤鱼追逐过来,似乎想要咬住两人,将嘴唇凑向两人脚底,尾巴拍出一阵阵水花,看样子都是些修行浅薄的鱼妖。   顾丹枫踩着石块走到一半,便横过水面,走到东面水池中央,与水面上狠狠一跺脚,挥舞着浮尘,竟然让整池谁猛烈的卷起波浪,一波一波的穿过石块流到西面池中,而原本看似陷阱的一排石块,竟然将水全部拦在了西面,东面的水面已经低了西面一尺半,可是东面冲过来的水流还是毫无阻拦的穿过去,西面的高高的水位似乎被一道透明的幕墙挡住,水中几片水草的晃动清晰可见,水纹波动,却就是流不下来。   等到东面水池的水位继续降低,明日和少恭才看到水下竟然有一条水道,笔直的穿过围墙。   “两位,请。”水道里的液体似乎不是普通的池水,与残留的池水相碰也不会溶在一起,明日与少恭对视一眼,轻轻一跃从水面上跳下,榻上水道,便有一股阴气自脚底蹿上来。   少恭先行下水,这才发现看似浓稠的液体实则是夹杂着阴气的净水,因为阴气含量极高,反倒不与普通的池水相融。明日看了会儿,却又把目光投向顾丹枫,问道,“丹枫道长这里面是?”   从这条水道走,应该会走出围墙。而从丹枫观外面看去,围墙外是一片长青的竹林,或有松柏夹杂丛生,但是按着水道走势,应该是要深入地下,难道那竹林之中还有地下洞穴?   “这里面就是那两只阴鲤鱼原本的寄居之所。”提到两只死去的阴鲤鱼,丹枫道长面上有些憎恶,却也有着几分惋惜,“她们好不容易修成人形,如果肯潜心修行,或许日后在人间另寻一处安静所在,也可安详度日,不知怎会加入宫海澜花。”   “如此说来,这下面是那些修行成精的阴鲤鱼所在?”明日少恭都不傻,虽然是那两只曾经的修行之所,但是现在两只鱼已经离开,这里也不可能空着浪费。   顾丹枫点点头,“她们本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两只。”   “阴鲤鱼与常物修行不同,一般而言,修为越是高得妖精对环境的忍耐能力越强,但是阴鲤鱼在很长一个阶段,修为越高,越是惧怕阳气,必须寄居在毫无阳光的水下,而且所在水域必须饱含阴气。”明日慢慢补充道,他早知道丹枫观不会这么简单,阴鲤鱼的修行之术在书上有载,他自然是记了下来。   “既然是丹枫观的秘密,我们恐怕不太适合进去。”少恭静静听着明日说话,听完了便从水道中走了上来,暗自责怪自己大意。   “没什么,只是两位为了观中阴鲤鱼奔波日久,想让两位看看罢了。”顾丹枫摸了摸胡子。   “不必了,恐怕这水道里还有很长一段,我们还要早些回去,明日一早便要赶回镜阁。”明日微微一笑拒了顾丹枫,顾丹枫面色一凝,似是有些不高兴。   甩着浮沉背过身去,果然,右边的水稀里哗啦落了下来,溅起一阵漫天水滴,就像下了一场暴雨,可是雨中三人衣衫如故,就连鬓发也不曾沾湿。   少恭站在明日身旁,用手护着明日肩膀。   顾丹枫忽而回头,看着两人,恍然间大叫一声,“糊涂!糊涂!”   明日少恭不以为意,仍旧是含笑看着。   顾丹枫对两人拱手行礼,道,“在下糊涂,居然忘了阁下的伤势尚未痊愈。”   本就是受了妖毒,伤在经脉魂魄,尚未痊愈,再入阴鲤鱼据说这种阴气浓厚的地方,很容易再度受伤,但是顾丹枫只想着让他们看看这水下的妙境,却忘了明日的伤势,等看到少恭护着明日,开始还想镜阁弟子那还需要照顾,回头才明白,明日的伤,怕还未好。   钟鼓乃不周山之主,何等霸道,他的毒素,又怎么会轻易解除。   “钟鼓的毒真的有那么厉害?都不能叫公子回来?”十三白抓着云岫莲子青的衣衫,语气里带着几分撒娇。   云岫皱眉,看了一眼,十三白立刻放开双手,两只手成爪状弹回两颊边上,一脸害怕,他怎么忘了主人不喜欢别人碰呢,就连别人靠近也会不喜。   “那个……主人,我不是故意的。”十三白缩回了手,仍有些害怕,歪着脑袋看云岫。   一旁垂目的少女递出一杯清茶,暗色的茶水飘出袅娜热气,带着淡淡的茶香。云岫接过,端在手上,依旧望着苍翠山色,问道,“明日现在如何?”   “呃……”十三白吐吐舌头,他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但是主人问了,不敢不答,想了想,才说道,“能走能站,看着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云岫轻轻啜了口茶水,微微偏转了头,唤了声,“祈月。”   云岫声音不大,却响彻了整个镜阁,   不一会儿自远处奔来一团白色,边跑边喊着,“师父!师父你叫我什么事!”亏得这一路都是夯实的黄土地,祈月这样跑起来也没有扬尘,只是愈加显得一手提着下摆一手拿着扇子在半空中摇晃的祈月动作滑稽。   十三白看着祈月浑身都在颤,衣服飘飘摇摇的样子哈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发现只有他一个的笑声立刻捂上了嘴巴。云岫依旧饮着茶,一旁的女子眉如烟画,目若秋水,含着万千柔情,只看向云岫,嘴角凝着笑意,看云岫茶水喝得差不多,轻轻捧出双手接过,笑着问道,“还要么?”   云岫不答,直接从矮桌上取下一杯,递给一路跑到自己跟前的祈月。   祈月接过仰头灌下,然后吐出茶叶,仍旧是问,“师父,你叫我什么事?”   “明日的伤,怎么样了?”   “哦,我走的时候皮肉已经愈合,应该开始恢复经脉了,我看明日的样子是打算下地走路了,十三白不是去看了么,十三白,明日能不能走路了?”   “能啊。”十三白眨着眼。   “师父……您看?”祈月有些拿不准,看着云岫退在一旁询问。   “明日心里总该是明白的,祈月你回去吧,十三白,你也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留言越来越少?   全是养肥党等着完结么……你们有考虑过作者的感受么……   呜呜,我要留言!   ☆、有爱者(五十四)      冬日的江风吹得头发乱舞,就连眼睛也有些睁不开,可明日还是站在甲板上,望着两岸后退的郁郁苍色。   明日心情似乎很好,看着茫茫群山常常露出笑意。冬日江水虽然不如夏日充盈,水位也下降不少,胜在江面辽阔宽广,眺目远望,水色连天。   两人上时,看到码头搭着老长的木板,下面是江水落下留下的一滩软泥,行人走在不足尺宽的木板上摇摇晃晃,木板离地足有半丈多高,一行人战战兢兢地上船花去了不少时间,两人早已上船,便在船头看着码头上的人群。   开船时分船家将人全部赶进了船舱,等到船行到水中央,明日估摸着大约离码头有些距离这才出来,明日一出来,少恭自然跟着。   船头风大,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所以甲板上没什么人,大多聚在船舱内取暖,临近年关,很多人拖家带口的上了船,开船之后还有几个小孩子在甲板上玩着,可是风冷天寒,不消片刻又钻进了船舱,去找自己的父母了。   唯有明日,站在船头,看着不住后退的群山,笑容不减。   少恭站在明日身旁,看看青山,再看看明日,看到明日嘴角的笑容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双手搭在船舷上,却被明日紧紧握住相邻的一只手,放在身旁。   寒风凌冽,江面的浪却不大,一波一波寸高的清波撞在床头激起尺高的雪白浪花,而后留下些许泡沫被急行的船只抛下。   放眼望去,两旁是蔼蔼苍山,眼前是一片碧色江水,青色连天,直到远处汇成一道绰绰约约宛如折痕的线。   “少恭。”明日拉着少恭的手,双手温热,一如语气里含着几分柔情,“我真高兴,这个时候,你在我身边。”   明日说话的时候,与少恭相握的手放在身侧,双目一直望着极远极远的天际,在说完后,才转过头来,看向少恭。眼中全是欣然笑意,似乎在觅遍三千红尘后,寻得一处安乐。   在明日转头以前,少恭一直看着明日,看着明日放空的双眼,看着明日吐出话语的唇,在明日转过脸来看向自己的时候,却不自觉转开了眼睛,回味着明日的话。   “少恭。”察觉到少恭的躲避,明日语气更柔,抬起另一只手抚着少恭的面颊叫他看向自己。   果然,冰冷的手指触及柔软的温润,少恭便抬起眼来,有些诧异的看向明日,明日被看得心情大好,当即凑到少恭面前,蹭了蹭少恭的面颊。   “你!”少恭一时间气急,生怕叫人撞见,却偏偏听到一声懵懂童音。   “哥哥,他们在干什么啊?”   “我们在说这里风好大,冷得要挤在一起。”明日吃到了鲜嫩的豆腐,立刻回头,逗起了小孩子。   “怕冷你们可以回去啊,我娘就说如果外面冷了就回去。”幼童不明所以。   “是啊,吹吹风就回去。”明日依旧握着少恭的手,心中有着万千言语却不想说出来,只想拉着少恭的手,一直拉着。   “你们为什么要吹风?”幼童却不管两人是如何想的,竟然凑到两人身旁,看了看明日望着的青山碧水到,“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明日摸摸幼童的手,也不作答。   小孩子闹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仍旧钻回船舱去了,明日也拉着少恭手慢慢往回走,少恭一眼瞟到主舱内有个换气的窗口开在角落里,或许可以从里面看到两人,连忙挣着手。   明日斜眼看去,黑乎乎一片,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但是少恭挣扎的力道却是大了,冲着少恭微微一笑,“怎么,怕被人看见?”   “自然不是。”被明日一问少恭脱口而出,说完才看到明日得逞的笑容,牵的更紧了,“回去吧,免得被吹走了。”   先是有些后悔,一不小心又叫明日占了便宜,可是一听明日说要回去,也就跟着走了。   “少恭,下船之后我们要飞过几座山,但是到了行止山就要徒步走过去了。”明日想着将回镜阁,便打算将镜阁需要注意的事项跟少恭说了一遍。   “云岫的规矩?”本是谪仙,少恭当然明白敬神的礼节,神明在山,不可冒犯,云岫这种,恐怕六界中谁都要给点面子。   “这并不是师祖所定,师祖很长时间没有管这些了,只是大家都习惯了,到了行止山开始,都是徒步进入镜阁,一面是对师祖的尊重,另外也是为了习惯镜阁的环境。”   “环境?”   “师祖乃星辰一族,星辰一族乃群神后裔,上古时分,神明之力一是天生有之,一是为众生所予,凡此二种,在修行成神的过程中一定要吸纳天地精华,揽万物灵气,而星辰一族吸纳精华的能力太过霸道,直接将天地间的各类灵质凝结,所以,镜阁的灵气很淡,一般的修行者待上数百年都难以成仙。”   “整个镜阁的灵气都被云岫一个人吸走了?”星辰一族的霸道早就听说过,但是这样将一地精华全部夺走,未免太过决绝。   “师祖没有吸,师祖根本没有借用镜阁的灵气修行,师祖只是在镜阁。”就像呼吸吐纳一般,云岫只要在镜阁,“镜阁的灵气只是凝结了,不似一般山水风华的地方,清气充沛餐风饮露便可,镜阁的灵气全部因为师祖,变成一颗颗的,很多依附在他物上,真正散落在空气中的非常少。”   “所以从行止山开始,就是镜阁了?”   “行止山是凡人可以走到的最深处。”往里,修行越弱越加难行。   临近年关,大多人归心似箭,船还未靠岸,便已纷纷拎着行李挤在船头,大户人家多以早行,有一两户恰好错过此时才走的都留在后面,一众家仆连挑带抗也早在等候。等第一波的商贩行卒都下去了,做粗活的家丁也就一溜跟着,明日和少恭也不着急,安安静静在甲板上等着,看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下船。   下船的人大多各自奔去,有些熟悉的同乡在船上说得熟悉了,发现时顺路更是结伴而行,而之前遇到的幼童回头看了看两人,已经父母牵着往前走了,临走还回头咽了口口水。   码头上有着小贩摆着吃食摊子,炉子上的锅灶飘出一阵阵炊烟和食物的香气。船上的食物大多粗糙,两人都不需要饮食,因此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此刻闻着热乎乎的香味反倒有了胃口。   明日拉着少恭到一处羊肉汤的摊子前,一大锅的羊肉盖子并不严实,店家从里面舀出一碗碗汤汁下面给坐下来的食客平常,有些人在登船或者旅途劳累便坐下来叫一碗羊肉汤面,滚烫的汁水加些青葱香菜,诱人的味道和白色的烟气一起飘散开来。   “少恭,吃么?”海碗装的羊肉汤,才二十文一碗,不贵,却也粗糙,羊肉汤面上飘着一层油花,烫熟的葱花菜叶夹杂其中,依旧掩不住淡淡的羊骚味,而且店家并没有调味,柜子上摆着些盐和胡椒粉,让客观根据自己的味道来调。   露天的摊位总是有些简陋,少恭看着明日一脸的期盼,不知道他是真的饿了,还是想在这休息会儿,可是他没什么胃口只是摇摇头。   “那么,就来一碗吧。”少恭拒绝明日也不意外,仍旧拉着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桌椅都有些年头,长条凳已经有些不稳,但是泥地偏软,一条腿陷在泥地里勉强能坐。   店家端上一碗汤,里面还有不少白菜,明日倒是不嫌弃,用竹筷夹起羊肉片就开吃了,少恭坐在一旁,看着明日吃东西有些奇怪,两人在一起时日也不少了,虽然口味不尽相同,但是在可吃可不吃的情况下明日很少会主动吃东西,何况是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中,一心想着回去,下船后直接越到行止山一带或许更早就能到镜阁,何必在半路耽误这一回?   “少恭,你也尝尝。”明日一抬眼看到少恭在望着自己,略一思索也就猜了个大概,有时候想太多不是件好事,只是将自己的碗向少恭面前推了推。   “不用。”少恭顺手就推,看着缺了口的大碗,就已经没设么胃口了,更何况自己本来就没打算吃。   “尝尝吧。”明日直接从碗中捞起一块就往少恭嘴里送,少恭有些怀疑的看着明日,明日给出一个笑脸,想起来方才明日吃得挺香,也就张嘴接住了。   看着少恭接受了喂食,明日放下筷子眯着眼睛笑,还不忘询问,“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虽然比不上什么名厨,但是肚子空空如也,吃到嘴里味道尚可,没有一开始闻到的那么冲,甚至化作一股特殊的香味在嘴里蔓延,这才发现明日又把碗向前推了推,听话的喝了一口,发现明日笑得更开心了。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又是云岫?”   明日点点头,“师祖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才是一家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要看明日调戏少恭的?   总觉得明日时时刻刻都在调戏少恭啊……   ☆、有爱者(五十五)   镜阁是有一日三餐习惯的,因为云岫有,所以镜阁弟子也就跟着有了,小烛也是跟着她学到的。   少恭跟明日分着吃了一碗汤,店家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也无心多问,接过铜钱继续忙活去了,两人吃了点东西继续上路,却不往大路上走,不一会儿窜进深山。   似乎雪水刚化,地上全是被踩烂的稀泥,开始还好,可以仗着法术御风飞奔,不消半日便到了行止山,只是到了山脚还未来得及喘气便是脚下一软,少恭稳住身形,无需明日提醒也知道是到了。   空气比外面凉薄不少,更重要的是,放出来飞奔的灵气在到了这里的山脚,立刻就消散于无形,身子也觉得沉重了不少。   “要辛苦少恭跟我一起慢慢爬了。”明日心情大好,却依旧体谅少恭,虽然那时在船上,已经差不多将行进的路线说了一遍,但是镜阁的路,总要自己多走几遍才会。   “无妨,你能爬,我自然也能。”倒也想见见这位纵横六届无往而不胜的星辰族人,整个云浮,整个星辰都覆灭了,独独留下一人,也曾流落尘世三生,做了三世的凡人,最后还是恢复了星辰族人的身份,到底是怎样的人。   路上的稀泥本就软烂,两人穿着平底快靴走路是不错,但是走在烂泥地上沾泥不说,遇到踩得特别烂的路段还会打滑,好在山间草木茂盛,直接走在了草地上。   实打实的走在地上,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两人几乎是相互扶持着在满是烂泥的山间小路上走着,早上下船,上午就到了行止山,爬到半山坡却已过晌午,两人都累得满头大汗,明日给少恭擦着汗仍旧是满脸笑意,“少恭,我们歇会儿吧。”   半山腰刚好有个凉亭,亭子还有两层,中央旋转的木梯可以让人登上去。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会儿,平复过呼吸,明日便指着前方到,“不远了,去镜阁不需要翻过这座山,到高一点的地方就行了。”又拉着少恭说道,“你上去看看。”   少恭只看明日一脸神秘的笑意,却也不说,就是推着他上去,当然知道站得高些能看得更远,只是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被明日注视着仍旧是上了楼梯,二楼眼界更为开阔,看到了山下的小路,还有偶尔出没山林的野兽,就是没有人。   明日总不会让他来看这些,于是回想方才明日所指的方向,远远看着,林木纷繁,有些枝叶已经落尽,有些耐寒的树木依旧枝叶繁盛遮挡住了视线,定睛看了一会儿,有人趴在树下,晌午的阳光正是暖和,那人伸直胳膊打着懒腰,竟然穿着意见储黄的衣服就这样滚在青石台阶上睡觉。   “那是一白的弟弟,储黄。”   明日就跟在少恭身后,看着少恭找到镜阁的入口,自然也知道少恭在好奇那门口晒着太阳的年轻人。   “犬妖守门?”犬类本就是神仙上九天之前驯化出来的,失了野性成妖不易,一般的犬妖都极为忠诚,所以大多都会放在身边听用,镜阁竟然让一只可以修成人形的犬妖直接守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储黄喜欢待在门口,他认识镜阁每一个人,只要看到了人回来,就会跑的很远来迎接。”明日说着,一阵风拂过,原本懒洋洋躺着的储黄似乎闻到了什么,从地上打个滚忽然就直起上半身,然后费力在空气中嗅着,不一会儿嗷呜一嗓子叫了出来,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看着就要跑过来,终于从门里走出一个白衣男子,一手提起储黄衣领,将储黄整个人提溜起来,储黄手脚悬空,仍旧在不住得扑腾着。   隔得太远看不清两人表情,但是光从动作上也看得出来两人关系极为亲密,白衣男子似乎在管着储黄,而储黄虽然跟他要好却又不服管,仍旧要跑过来。   “一白也出来了,我们快过去吧,估计他们等很久了。”明日看着两人就知道迟早一白要认输,储黄就没听过谁的话。   刚刚离开亭子还没走多少,就看到储黄一路嚎着“明日,明日!你终于回来了!嗷呜!我好开心!”飞扑过来。   少恭摸摸擦汗,我知道你很开心,你还在镜阁大门口的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很开心了。但是少恭只是默默地在心底说着,并未出声。   不等明日上去,一路狂奔的储黄就到了明日跟前,双手一张直接把明日整个人抱住,不住得往明日身上蹭,嘴里还念叨着,“明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嗯嗯。”明日一边点头,一边将人从身上扒下来,这么长时间了,储黄还是每次都用尽全力在缠人。储黄又在明日身上蹭了蹭这才心甘情愿的被明日扒下来,然后搭着明日的肩膀,头向后一扭,“这是谁?”   说话间面色铁青如落霜,眼神炯炯如看贼,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是防备,就差龇起牙齿。   一秒钟变脸也是变得彻底。   “他是我朋友,欧阳少恭。”明日拍了拍储黄的脑袋,把犬妖一拖开始往储黄来得方向走。   储黄也是自觉,被明日拽了一下便自己开始走,只是时不时回头看一下少恭,眼里防备倒是少了些,只是满脸写着“我不欢迎你”的字样。   半山腰通往镜阁大门只有一条小路掩映在从林间,若是没有熟人根本想不到要走这个方位去镜阁,只是明日在前,储黄跟着,倒也不难走,穿过一片林子就是镜阁,简简单单的门牌不仅不如无瑕山庄,就连丹枫观也比不上。   只是,门前站了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白衣佩剑,扬眉入鬓,目若朗星。神采奕奕的男子站的笔挺,如一课松树种在门前,储黄看见此人立刻矮了一截,缩缩脖子带些讨好的凑过去,“大哥,我把人接回来了。”   听储黄如此一说,少恭也就知道这是一白,没想到同是犬妖,一白和储黄间简直是天差地别。   “明日早说过要和欧阳少恭先生一起来访,你路上怎对欧阳先生如此无理?”一白看了呵斥了一声储黄,才对少恭抱拳道,“欧阳先生,储黄他懵懂无知,还望见谅,储黄,还不快过来!”   储黄被一白训斥,也只是吐了吐舌头,然后满是委屈的说,“明日有说过么?可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啊,而且这个人……这个人……”   储黄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被一白冷眼一看愣是噎住了,“明日的朋友,你说呢?”   “哦,”似乎是意识到问题说在,储黄悻悻走到少恭面前说了一声抱歉。少恭本来就没有跟他计较,看到他过来道歉自然也就应了。   看到自家弟弟终于不那么失礼,这才转过身对明日道,“明日,主人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你进去吧。”   “师祖近来可好?”明日知道自家的师祖一定还是老样子,但是总忍不住问一声。   “师祖一切安好,只是有时候会很想念你们。”云岫在千百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过得很好,但是常常怀念某些人,某些事。   听出对话里几分暖意,少恭看向明日,却看到明日眼眶有些发红,遂一拍明日肩膀,走吧,进去了就能看到了。   进了大门就热闹了,有不少弟子在练剑,也有不少在修炼法术,看到明日有些仍旧是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有些却会停下来打个招呼,明日一一点头微笑算是回应。而后穿过前堂,有事一处陡壁,此时身上更是沉重,而御出体外的法力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在前厅众弟子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站在陡壁下,更觉得身上有些发软。   “少恭,爬上去就能看到广圆门了。”明日提醒了一下,然后理了理衣服,开始踩着石块慢慢往上跳着,少恭也学着明日,虽然法力有些不济,但是要上一面岩壁还是可以的。   等两人爬上去,眼前豁然开朗,十来丈的宽阔平地,中间是一条菱形青石铺就的丈宽道路,两旁各有十五座石雕,下面是方形底座,朝着青石路的一面刻着诗文,上面是依据天干地支刻着鼠牛虎兔等动物,形态各异。   青石路镜头是一座月牙门,两旁是白色的砖墙,看着无甚不同,但是门前却站着个女子,一次次跳起,举得高高的右手不住的排着浮在月月牙门半空的文字,似乎每拍完一次就会换一些字样,然后女子再拍其中一个,如是许久,原本看似无物的月牙门闪出一阵青光。   “来得真是巧,托师伯的福,能够直接通过这广圆门。”   女子闻言回头,漂亮的桃花眼瞪得溜圆,“明日,你来了怎么不早点过来帮忙,知道我跳得多辛苦么?”   “我是刚刚才爬上来,广圆门前,不敢狂奔。”明日依旧笑着,一面回答一面拉着少恭一起进了这广圆门。   少恭走到跟前才看到月门上刻着“地广天圆”四个字,却还没看清就被明日拉着拽进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终于回来了~   ☆、有爱者(五十六)   “你也别看了,地广天圆几个字是师祖随便刻得,就是拿来噎死天庭那帮子老顽固用的,没什么其他意思。”看出来少恭意犹未尽,女子嬉笑着补充一句。   “哦,多谢。”自觉有些失礼,连忙道谢。   “少恭,这是师祖三代弟子,花兼酒。”   “在下欧阳少恭,见过前辈。”   “太子长琴何必如此客气,论辈分我虽然长明日,但是你本是上古大神,在镜阁也不必多礼,直呼我姓名便是,我也会叫你少恭,就怕你不愿意。”花兼酒的眸子有着很漂亮的卧蚕,天生的桃花醉眼,有这样眼睛的人,本该是风流多情的。   “花兼酒……姑娘。”名字出口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仍是加了一个称为才觉得顺口。   “噗,明日,你带回来的人,真是有趣。”花兼酒盈盈一笑,眸子里似有星星在闪烁,“一回来就来拜见师祖么?”   “是的,不知道师伯这是?”花兼酒手里抱着一沓书卷,有些像是镜阁的东西。   “当然是来还书的。”花兼酒说着将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真的是没看够啊,但是要是不换回去阿黛一生气以后不让我借了怎么办!”说道后面已经近乎干嚎,“早知道我就把他们都抄下来!”   “师伯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明日在镜阁中可没少见花兼酒信誓旦旦说要抄书,只是每次都没有抄下来。   “啰嗦!”被明日说破花兼酒明显有些不高兴,冷着脸,哼了一声,又转头对少恭说道,“少恭,明日这小娃娃看着挺正经,肚子里不知道多少古怪,你可别被他带坏了。”   看着花兼酒言辞之间的贬义,少恭几乎是有些得瑟的看着明日,原来你在镜阁也会被人这样说。   明日耸耸肩,镜阁的怪人见的多了也自然见怪不怪了。   花兼酒抱着一堆书卷一路上还不忘跟明日斗嘴,只是明日大多数时间只是听着,眉眼间带着几分笑意听着花兼酒的教训,偶尔反驳个几句气得花兼酒接不上话,刚开始还好,只是哼哼几句,到后面就不住往少恭身上扯,“明日你这么坏,当心少恭以后不理你。”   “少恭。”明日一听花兼酒提起少恭,立刻回头看向有意落后的某人,“以后,你会理我么?”   “不理你,还能理谁?”当然明白明日就是要更花兼酒争口气,也就顺着说了。   “哎?怎么可以这样!”花兼酒一听不高兴了,眉头一锁,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可以合起伙来欺负我?”   “我们何时欺负了师伯?”明日与少恭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   花兼酒一咬牙,撇下明日跑到少恭身边,凑近少恭压低了声音说道,“少恭,要不,你理我不要理他,明日好多好多坏心思的,特别喜欢欺负人,也许你会被他欺负的。”   “师伯,我可是都听到了。”明日故意出声提醒,他们离得本来就近,花兼酒的嗓门就算压了也是别人正常说话的声音,况且本来就是闹着玩有意要明日听到的,他自然是要给些反应,“你放弃吧,少恭早就是我的人了,怎么会帮你?”   “怎么会!”闻言花兼酒叫了一声,“少恭你看清楚啊,我比明日好多了,别跟他,跟我一家吧!”   “不是我要跟谁一家,而是明日就是我家的。”自然明白几人话里的暧昧,少恭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但是明日的家人便是他的家人,自然也就顺着两人的玩笑走。   “什么,明日是你家的?”花兼酒冲着明日眨眨眼。   “是,我是少恭家的。”   “嘁。”看到两个人没办法离间,花兼酒也没了多少兴趣,“我去镜阁了,明日你去师祖到河边啊。”   “知道了。”看着花兼酒抱着书卷走远,明日笑着看向少恭,少恭果然脸上也是笑意,“花兼酒倒是很有趣。”   “其他人也很有趣,你在镜阁多待些日子就知道了。”明日脸上笑容更胜,“走吧,我们去河边,花兼酒师伯的性子有些像师祖。”   半山腰上,会有河?   远远地,有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后山横着一条河,不知从何而来,河边是绒毯似的碧草地。   便是冬日,水依旧漫出河床,在岸边铺开很多,浸润了一片繁密的草甸,走在上面稍微用力就会把草叶踩塌沾上河水。   离河岸远些的地上有三三俩俩的人,一个女孩子坐在地上玩着草叶,另一个编制了一个花冠,不知从哪儿寻来的柳叶,穿插着几朵野花,编好了扣在玩草叶的女孩子头上,女孩子被扣上花冠,扶着花冠抬头看向为她戴上花冠的人,然后两个一起嘻嘻哈哈的笑。   等两人进了,编织花冠的女孩看到他们似乎被吓了一跳,拍了拍玩草叶的女孩,玩草叶的女孩回过头,竟然是小烛。   “公子!先生!你们回来了!”连忙将刚刚拿在手上研究的花冠放回另一个女孩手上,朝两人跑过来。   “小烛,你没事了?”明日看到小烛,伸手摸了摸小烛的头,太久没有看到她人形的样子。   “小烛,你已经恢复了?”修为一旦被折损,恐怕要从头再来。   “嗯,好的差不多啦,我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在小烛看来,化成人形就差不多了,至于修为高低她反倒并不在意,仔细看着明日道,“公子,你的伤没事了么?”走的时候伤得那么重,还是中了毒。   “没事了。”若是不好,他也不敢轻易回来,镜阁内常有瘴气,即便没有瘴气,有师祖在,灵气太过单薄,伤重的他怎么敢回来。   “先生果然说道做到,把明日公子好好地带回来了!”小烛回来之后一直记得自己临走的时候央求着欧阳少恭要照顾好自家的公子,千万千万把自家公子带出去……她不放心,但是没有选择。如今明日与少恭一起归来了,她满心的欢喜。“要怎么感谢先生才好?”   拉着少恭的手,苦恼的皱着眉。   “你好好地修行,有时间再跟我一起出去就好。”少恭看着小烛这般模样,心中总是感动,虽然她在乎的是明日,但是,他和明日早就是一体了。   “对啊对呀,我还好多事情没跟先生讲。”说道这里小烛又揉揉太阳穴,“不过……好多的事情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好像过了很久。”   “没有关系,日后有机会,还会有的。”明日当然知道她不是忘了,只是伤了修为的根底,灵魂都受损了,那些记忆当然也残缺不全,心中虽然有几分遗憾,却也觉得来日方长。   “师祖呢,近来不在这里?”到河边来找云岫是习惯,镜阁诸人的习惯,这条河就是从门旁流过的,阴气十足,但是水也格外清澈,云岫没事的时候就坐在河边青石上,闭目修行,只是偶尔才会出去会会客人,或者回自己的书房。   “对了,主人昨天看到了本书,一夜都没有睡,说不定正看到兴头上,我去叫她!”明白过来的小烛一拍脑袋就准备跑,明日连忙将自己从江都带来的几本书拿下来塞在小烛手上,“这是我从外面带回来的,不知镜阁有没有,你且带去让师祖看看。”   “好。”小烛接过了书本,转身就撒开腿跑了起来,风风火火的性子倒还没变。   “少恭,我们去坐会儿吧。”方才小烛和编织花冠的姑娘坐着的座椅都还在,只是编织花冠的姑娘在小烛和他们说话的时间里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石桌和石椅都还空着。   少恭并不觉得累,但是从进入镜阁开始心头就似压了什么,这里的气息的确与外面有很大不同,刚从陡壁上爬上来简直一句话都不想说,但是走了几步反倒适应了不少,现在明日邀他坐下也自然而然的坐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便有一蓝衣道人自河流上游踏步而来,身后跟着五个神态各异的道人,领头道人手中拿着一个灰色浮尘,后面几人却各自拿着兵器,有两个拿剑,有一个空手,但是厚厚的铁青色手掌分明是功力不浅,还有一个那斧一个拿棍。   明明都是修行人的装束,却没有一个是清修者的模样,最前面的蓝衣道人即使拿着浮尘也掩不住满身煞气,约莫三十岁的年纪,剑眉星目,英气十足,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路上有人也要让开。   明日看见来人,连忙拉着少恭起身,走到道人面前,恭敬拜首道,“师祖。”   此人虽然和明日一般高低,但是一站到明日英气伟岸之感硬生生让他显得高出常人一头,就连少恭也觉得有些压迫。   “明日,你回来了?大老远的回来先去休息下,别急着赶过来。”蓝衣道人一抬手就把明日扶起,嘱咐几句便转向少恭,“这就是欧阳少恭?”   “在下欧阳少恭,拜见……”少恭行礼,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蓝衣道人一摆手。   “行了,知道是你就行了,别的我也不多说,欺负我家明日我可饶不了你!”言辞之中大有警告的意味。   “师祖。”明日语气里竟有几分撒娇的味道,“少恭他……”   明日想要解释几句,可是不等他把话说完,从一行人走来的地方就传来了叫唤,“这帮子作死的畜生竟然把守门石给撞断了!”   “什么!”蓝衣道人一听此言张口就吼,“艹,这帮子狗日的这么猖狂?”   蓦然加大的声音震得少恭眼前一黑,方才只觉得此人说话硬朗,现在才知道这人说话中气竟然这么足。   蓝衣道人已经回去,对着跟着他的五人到,“兄弟们,操家伙杀回去,告诉那帮龟孙子镜阁的规矩!走!”   “走!”后面几人不消说,手上的兵器还没放弃,纷纷跟着蓝衣道人原路返回,留下原地两人。   明日脸上依旧带笑,少恭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少恭,怎么了?”看到少恭的样子,明日也有些奇怪。   “云岫他……很是活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爱者(五十七)   “云岫?”明日先是一愣,然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是云岫师祖,这是我师父边疆老人的师父,镜阁四弟子,天狼。”明日想了想,“我是云岫师祖的四代弟子,论起辈分该叫云岫祖师爷,可是这样叫并不合适,加之镜阁大多只叫她师祖,却没想到叫少恭误会了。”   少恭倒是有些放下心来,方才以为天狼就是云岫,被这镜阁主人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主人,他们在哪儿呢!”小烛的声音自背后想起,原来明日拉着少恭沿着河岸往前走了一段路,现在回头,正看到一个身着湖蓝色衣衫的女子在石椅上坐下,一旁的白衣少女捧着茶水,跟着她一路走来,然后在湖蓝色女子坐下的时候从案几上取下茶杯茶壶,一壶热茶倒在女子面前,还冒着热气。   而小烛也站在湖蓝色女子的身旁,正朝着两人微笑。   三人一出来,少恭就知道那湖蓝色女子便是云岫。   云岫坐下,端着茶,转过脸来,朝着明日一笑,“过来吧。”   明日唇角轻扬,如春水遇风,眉眼都柔和起来,转身就往回走,少恭仍旧是在打量着,二十五六的女子,看着与明日一般大小,圆润饱满的鹅蛋脸,一双眼睛温润含情,似是个温柔的姐姐,又似主管家业的当家夫人,只是一头墨色长发简单的盘在脑后,带着一只珍珠簪花再无其他饰品,似是注意到少恭在打量自己,有冲着少恭招招手,“凤来,你也过来坐。”   凤来……   一声凤来,惊得少恭半响无话。   凤来,鸾来,凰来,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少恭,快来。”明日看着少恭仍旧站在原地,索性动手把人拉着走过来,两人坐下,一旁的少女也给两人倒下茶水,只是不曾言语。   “师祖,你叫少恭凤来?”明日也注意到了这个称谓,凤来,很少有人会用这个词来称呼少恭,若不是叫他这一世的姓名欧阳少恭,便是叫他更久以前的天界封号,太子长琴,但是,云岫却叫他凤来,凤来琴的凤来。   “在很久以前。”云岫端着茶杯,目光垂落,似乎回忆起了遥远的时代,“在女娲为你赋灵以前,我就去过榣山,奏过凤来琴。”   云岫的嗓音很柔,声音沉缓,带着几分娓娓道来的味道。   少恭更是震惊,在自己被女娲赋灵以前?该是多久以前?那么眼前这人,当是与父亲,或者说,至少是和祝融同生的仙灵。   “我本是云浮城的建立者。”看出来少恭的疑惑,云岫便介绍起来,“同为华胥所生,大约比女娲晚些时候。”   那么……她与伏羲是兄妹?   “说来也是天地初开,茹毛饮血的时候,都已经太远了。”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云岫摇摇头,“明日,凤来,你们在江都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好在你们能平安归来。”   “托师祖和祈月师伯祖的福,总算是有惊无险。”   “你这孩子……”云岫笑了笑,又道,“祈月也是,话都没跟你们说明白,你们在江都和宫海澜花碰上了?”   “嗯,宫海澜花似乎早就注意到了镜阁,弟子还在路上便碰到了宫海澜花的人,只是弟子疏忽并未详查,以至于后来在大小扬山中遇险,多亏了小烛舍身,少恭相救。”   小烛听到这里连忙插话,“主人,我其实没有做什么,明日公子叫我化回原型,等我发现的时候,明日公子已经受伤了,当时情况太危机,我只想着带他们出来,就给他们开路,这才用了主人的灵力。”说道后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的看着云岫,见到自家主人依旧是在淡淡的喝茶这才放心了些。   “说来,还是明日救得我。”想起当初的事情,少恭仍是有些惭愧,没想到玉萝苑留着这样一手。   “好了,你们也不要再推了。”云岫放下茶盏,看着两人说道,“大小扬山中对阵早有准备的钟鼓,你们三个能离开已是万幸,当年不周山倒塌后,钟鼓曾以身缠绕不周山,减缓坍塌,又有烛龙庇护,天庭这才只罚他在离渊禁闭,只是失去了不周山,失去了朋友的钟鼓,受的处罚也不轻,千年后,他从离渊出来,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钟鼓本就极为护短,尤其是对同族,当年悭臾朝他求救,他自然顾念同族情谊,谁知道后来会与水火两神大打出手,以致不周山坍塌,钟鼓所收的惩罚虽然不说有多重,但是失去栖身之所又失去了朋友的不周山主人究竟作何感想,虽不可知也能猜出来是极不开心的。   所以当云岫知道宫海澜花同时出现的时候,就预感到魔界的人一定要做些什么,这才叫祈月去查钟鼓的下落。   “师祖,祈月师伯祖去找钟鼓,是否,是您授意?”明日一直都在怀疑,如果祈月出动,必然是云岫的意思,但是,镜阁的主人为何叫祈月去找钟鼓?   “少恭,明日他从未和钟鼓打过交到,你和钟鼓却已经交过手,你以为钟鼓的脾性如何?”   “虽说是性情暴烈,却也是明是非,晓事理……而且,钟鼓应该没这么弱。”不光是身份尊贵,法力也尤为高强,当年一龙之力便可以与水火二神站个平手,在发现天柱崩塌后立刻以身体缠住天柱减缓崩塌,他的性子,怎么会甘愿为天庭所用。   云岫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明日,“明日,你觉得,钟鼓和太子长琴谁强谁弱。”   看到师祖忽然提出这种问题,明日有些为难,看了少恭一眼,少恭却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如实回答,“理应是钟鼓更强,他毕竟是烛龙之子,吸取了烛龙的力量。”   “当年或许如是。”云岫对明日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继续说道,“可是你们也不要忘了,自那以后,过了多少年,多少凡人登临九天,多少仙人被隔绝在九天之上,远离人间。”   “即便是成了仙,也不是一成不变,凡是都在变化的,天也好,地也好,人也好,仙也好,从来没有停止过,当初盘古开天地,只开辟了天地两界,天庭也是随着诸神飞升不断扩展的,一点点建设出来的天庭,而苍茫大地一直都是万物共栖的场所,地界后来由伏羲命后土阎罗所成,本是极地,却被几人法力慢慢隔离出人间,变成了地下的世界,专司六界亡魂,而现如今唯一能和人界匹敌甚至时有压制的魔界,却不是盘古所化,更不是诸神所为,它是魔界十元老在千百年征战后协商共建,魔界十元老就是魔界的天地,魔界十元老中每一个人都有覆灭天地的力量,这种事情伏羲在登临九天的时候恐怕想都没有想过。”   “您的意思,莫不是钟鼓并没有变弱,只是现在,我们都变强了,所以才能和钟鼓一战?”明日听着,也想着,六界演化他都知道,却从未如云岫所言这般想过,六界,本就是相互抗衡的六界,盘古所成不过天地!   云岫闻言微微一笑,“凤来,还记得当初龙渊一族,刚刚铸成焚寂是怎么说的么?”   “毁天灭地。”正是因为当年焚寂有着如此威力,所以女娲才要将他封印起来,以免危害人间。   “可是十年前,百里屠苏解放焚寂,与你一战,天地不也好好的么?”   “师祖,那是东海也掀起了滔天巨浪,吞噬海岸无数黎民。”听到云岫提起这些,明日不敢截话,却也有所疑惑,仍旧是说了出来。   “当年苍天阙漏洪水如灌,地上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也过来了。”云岫冷笑,“东海掀起几朵浪花不过是小事,云梦泽都干涸了,西海也变成高山了,几朵浪花,算什么?”   少恭听到这里才知道,四大守门人无情,或许只是习惯了,天下苍生劫难,他们已经见到了太多太多,多到都已不在乎了。   “你们或许还不知道,天地初成的时候,并不是现在这样,那时一会儿极冷,一会儿极热,有时候大地覆盖着几丈厚的冰层,有时候炎火滥地,繁华之所转瞬成空,眼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生物一个个死去,却也无能为力,偶尔会觉得天地将亡,可是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天地初成的洪荒时期,他们谁都没有经历过,只在书上,有些残留的言语,不曾想过经历过这些人的看法,竟然对钟鼓,焚寂,如此看淡。   “所以,明日,凤来,你们也不用太在意,多大的劫难,都有过去的时候,况且现在李唐气数未尽,不过乱一阵子,你们也在镜阁住几天,明日你暂时不要去门里了,凤来要是想去倒是可以,不过要先去找阿黛,把梧桐木拿着。”   “师祖是说要把镜阁的神木梧桐都送给少恭么?”本来还在回味云岫的话,听到了神木梧桐却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本来就是他的东西,自热是给他。”   “多谢!”   “一家人,不必说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_^   云岫可是正宗的好妹纸哟~不对,好家长才对~   ☆、有爱者(五十八)   “公子,先生,我带你们去镜阁。”云岫吩咐下来,小烛自告奋勇的领了任务。   明日先前也曾解释过,所谓镜阁,不过是以一座收藏物什摆放灵镜的屋子,后来环绕这座仓库建造了诸多房屋,后来将这一带统称镜阁,凤台,无情观亦如是。   传说中的镜阁真身,不过是一座仓库,只是建成一座三层阁楼的模样,外方还有圈围墙,远远看着,青翠枝叶里露出飞檐,挂着铃铛风中摇曳却无声响。   小烛只将人送到院门,便指了指进门的路转身离去了。   入了围墙,院里种着几行万年青,常常修剪的枝叶繁茂而整齐,茂密的顶层摆放着不少书籍物什晒着太阳。向里走有一女子穿着窄袖孺裙的女子坐在阁楼入口廊檐下,腿上摆着一个扁平笸箩,里面放着针线,正在绣花。   明日上前,恭敬道,“瑶光姑娘,我们得了师祖的命令,来拿神木梧桐。”   女子放下手中绣活抬起头来,看了看明日,又转向少恭,伸出一只手,握住明日的手,道,“明日你也是许久未回了,这位便是太子长琴的转世欧阳少恭?”   “正是。”明日点点头,冲少恭招招手,少恭连忙上前,明日拉过少恭的手,一并交给瑶光。   瑶光左手托着,右手抚在少恭手背上,慢慢道,“少恭,明日,你们都太不容易了,日后,都要好好的。”   “谢瑶光姑娘的好意。”少恭还有些不太明白,明日已经在道谢。   瑶光点头应下,起身将笸箩放到方才坐着的凳子上,转身凌空在阁楼门前画着什么,手指带起一片光晕,拖着一条条笔画,但是下一笔落成上一笔便消失了,最后也只是在一点上集中起来,大门慢慢打开,瑶光回过头来说,“神木梧桐在二楼,你们上去朝西走,阿黛会看着的。”   明日和少恭道了一声谢,进了门去,大门依旧开着,瑶光又坐了下来开始绣着花,并未回头看向进门的两人。   屋内光线很暗,从上方透下来几丝光亮勉强可以视物,明日拉着少恭直接上了二楼,踩在木制楼梯上吱呀作响。   阁楼中间放空,一楼可以从中央直接看到屋顶,但是光亮太暗只有黑漆漆的屋顶,二楼的架子上勉强看到各色奇奇怪怪的东西,等两人上了二楼,才看到一排排的架子上摆着各色物品,大小质地各不相同,也不知是按照什么顺序摆放,只是上到二楼,少恭愈发能察觉到那股熟悉的气息。   神木梧桐   无需多言,也无需明日带路,仅仅凭着意识牵引,就走了过去。   暗暗棕色的碎块,一共三片,屋内看不清花纹,但是手指触上便顺着皮肤直达灵魂深处的熟悉感,还有源源不断流淌到体内的澎湃灵力……自己最初的力量,女娲赋予的灵气,都还在。   明日少恭离开,云岫仍旧是坐在远处,闭着眼睛。一旁的白衣少女用法力护着水壶,免得水凉了。   忽然间云岫睁开眼睛,自上流走过来两个人,前面的是雁秋,后面跟着的玉萝苑,已经有很长一段距离,还是能感觉得到天狼的杀气,大约是玉萝苑从门里走来,天狼虽然拦不住,却一直在警告玉萝苑。   玉萝苑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的冷笑,他自然是不会在乎云岫的这些弟子,只是当初云岫叫十三白给宫海澜花带了一句话。   “主人请您去一趟镜阁,如果阁下没有时间,主人自当登门拜访。”十三白只带了这样一句话便扑哧着翅膀飞走,十三白不是雁秋,没有法力能从宫海澜花成员面前逃走,只是,杀了云岫信使这种事六界之中未曾有过。   云岫的前半句还是邀玉萝苑去镜阁商量,后半句完全是警告,君若不来,吾将往。   玉萝苑在魔界,但是云岫的确可以一个人闯进去的,但是就算愿意一个人去,镜阁肯定也不会让云岫一个人去,镜阁的人去了,其他三家一定也会有动静。对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几家也一定是热烈欢迎出现这种交流。   可是魔界不欢迎,魔界十元老太清楚这位星辰族人的特质,魔界中气息混杂,但是云岫一到,能让各种气息直接升华凝固,以至于让整个魔界气息凝滞,不少低等魔族直接化作烟尘。   既然没打算彻底闹崩,还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所以玉萝苑还是来了,虽然面色难看,但还是来了。   一袭黑衣,镶着深蓝色的边线,修眉俊目,慢慢走过来。   云岫依旧坐着,只是指着一旁的空位到,“请坐。”   玉萝苑也不客气,坐下来就端起杯子喝水,一旁的白衣少女皱起眉头目露凶色,但是云岫举起了手,轻轻一举示意少女不要妄动,少女的脸庞立刻柔了下来,带起了一丝微笑,重新取出一个茶盏给云岫倒上茶水,再不去看玉萝苑。   “你叫我来,总不会是喝茶的。”放下玉萝苑,自觉有些无趣,便开口问向云岫。   “当然不是。”云岫不急不缓的说着,“我来是想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天庭。”   天庭?玉萝苑眼睛一瞪。云岫想干嘛?掀了天庭?   四大守门人和魔界十元老一同上天庭,要是真的打算掀了天庭,是不是也得再找几个人?   “你要做什么?”云岫估计这边从镜阁离开,一到三重天就有天兵天将要火急火燎得要直奔天庭禀告了。   “你该庆幸少恭救了明日。”云岫朝着玉萝苑扬唇一笑,玉萝苑只觉得背后生出一层冷汗,怎么忘了云岫这货护短护得狠呢,谁不知道镜阁后来的弟子几乎都是曾经的镜阁弟子。几乎各种原因死了之后,轮回几世,再遇到,还是会成为镜阁弟子。   “这是要还太子长琴的人情?”因为他救了明日,所以云岫要还太子长琴人情,上天庭帮他说情。   “自家人,还什么人情。”云岫又是一笑,放下茶盏起身,在前走了两步回头一看,玉萝苑果然已经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南天门,果然两人来到南天门,迎接的直接就是四大天王,穿着铠甲结着红斗篷,威风凛凛得站在门口,浑身煞气震得一旁兵将一个个面色肃穆,执掌着兵器位列两旁。   看到来人托塔天王笑呵呵的迎上去,“不知云岫和玉萝苑两位到天庭来有何要事?”   云岫笑脸对笑脸,伸手一拨把人拨到一旁直接往里走去,话都没接。   李天王摸摸胡子,有些难堪,却又听到云岫的声音,“不过是太久没来有些想念,有几句话想跟玉帝说,天王不必特地为了我们二人在天门候着。”   转眼间两人已经进了南天门,身形愈行愈远,不少低级的兵将举起了兵器,却被几位天王拦住,要是对云岫出手,本来没什么事也会变成大事。   云岫没有去天宫,而是直接去了玉帝休息的后花园,花园中群芳争艳,含烨池中水汽渺渺,玉帝坐在亭中,手执黑子正在思索,察觉到来人,也只是问到,“浮云城少主许久未来,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和玉萝苑长老一同。”   两人也不客气,径自与玉帝同桌坐了。   远远地栏杆廊柱后面一群人偷偷看着,却又不敢冒出头,大多只留着眼睛以上部分朝亭子里观望着,偶尔被挤得摔倒立刻爬起来,仍旧是偷偷瞧着。   云岫望着棋盘,黑子攻势,白子守势,却又一处关口可以阻断对方的气,见玉帝手拿着黑子仍旧在苦苦思索,索性拿起一枚白子,看也不看落在了阙处,白白断了可以反杀的路。   玉帝对着棋盘又苦思了良久,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来云岫这一招还有什么后手,似乎只是随意一子,难道这浮云城的少主还会特地让自己一子半招?   “云岫你这是?”终于没能从中看出什么门道,还是要问云岫。   云岫一手摞起棋盘上的棋子,无论黑子白子笼在一手,“既然只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若是为他耗费了精神耽误了正事反倒不值。”   “的确,因为一盘棋而怠慢了浮云城少主和魔界元老着实不该。”玉帝摸摸胡子,并未生气,反倒对一旁的侍从说道,“还不快给贵客斟茶。”   也不知天庭用的是何种仙草,只是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自有一股清香入鼻窜入喉间,慢慢呷了一口,香味清淡却回味无穷,不觉露出笑意。   “既然阁下喜欢,来人,给浮云城少主包几包。”玉帝一挥手,自有人下去处理,这才看着两人,“阁下所来,断不会是为了这一包茶叶,若是为了宫海澜花地脉被污一事,天庭已在处置,不知两位来此更有何事?”   带着一个天生和天庭八字不合的魔界长老,云岫也真敢,但是有玉萝苑在这里,至少要先哄得云岫点头,否则两人联起手来,才是麻烦。   “我只是来提醒陛下一件事。”   “什么事?”   “自从理命司离开以后,陛下是否忘了修正那些错判?”   “你是说太子长琴?”   “我以为,陛下还记得凤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作者君来了~   新文求支持,蹭吃蹭喝蹭被窝~   ☆、有爱者(五十九)   三琴初成,陛下是听过的,那时宴客,三琴齐奏而引鸾凤和鸣。   那时候,凤来还是凤来,陛下喜爱至极,许诺日后若他化灵,必为天地第一乐师,可是,待凤来化灵,却做战神用。   “陛下莫不是忘了,他只是乐师,本就是去协商的,结果战败后,他的责罚最重,半途差错,天庭也就放任了这许多年,一错还要再错,难道把太子长琴逼成了欧阳少恭还不够?”   “理命司离去后,这些陈年旧案记得的的确不多了。”玉帝喟然。   “可是欧阳少恭毕竟还在。”云岫说这话的时候看着玉帝,玉帝也看着云岫,玉萝苑冷哼一声,说来说去,还是怕太子长琴有朝一日真的投靠了魔界,魔界里从来不缺想把天庭翻过来的主。   “这一桩怪谈,也是该结束了。”玉帝看着被大乱的棋盘,慢慢将杂乱在一起的棋子一个个拾起,重新收拾好。   还未看到玉帝召来判官,看着一笔笔落下才起身告辞,玉萝苑离了玉帝跟前,也松了一口气,老家伙那儿压抑如旧,也亏云岫能面谈笑风生,明知道玉帝根本不会忘了这种事,祝融共工都出来了,赤水女神也提过这事,可是玉帝明摆着耳聋,谁敢提?云岫心里必定是明白的,不是理命司走后玉帝忘了,而是玉帝根本不愿意为了一个魂魄不全的谪仙重审旧案,大约也是没想到能因为一把凤来琴招来一个浮云城少主。   云岫离了天宫,慢悠悠的在天庭晃荡着,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法力绵延在天庭各个角落,可惜云岫也不在乎,从九十九重天晃悠到三重天,玉萝苑斜着眼睛,天庭这种戒律森严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纵是仙境也是无聊。   “当年你也曾经他便天庭各个角落,如今怎生倦了?”看出玉萝苑所想,云岫索性问了出来。   “当年我是……”话说到一般反应过来,当年他还不是魔界十元老,而是海沉泪手下的一员大奖,想着掀翻天庭去找能治海沉泪的法子,心中盘算最多的莫不是何处下手,如何配置战力能够最快的掀翻天庭,将这九十九重天上的宝贝都拿走。   只是,未及行动,海沉泪便已亡故,于是他的一门心思都转到了如何摧毁云浮城上,想到这里忍不住打量着云浮城的少主,云岫居然没更他拼命,一次也没有,当年云浮城被毁的时候没有,后来见到他也没有。   “你看着我做什么?”云岫一抬眼,将目光从翻腾云海中收回。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为什么不杀了你替星辰族人报仇的问题已经问过了许多次,还要我再解释一遍么?”玉萝苑每次用这种眼神打量她,云岫就知道玉萝苑的疑心病又犯了,当初还是一心只有海沉泪的孩子现在已经有了和海沉泪一样的狠厉多疑。   “即便星辰一族注定要灭亡,动手的总是我。”云岫的回答从来没有变过,凭你,凭魔族还没有办法毁灭星辰一族。都已经被灭族了,还是那么大的口气。   “呵。”云柚闻言,终是摇了摇头,复又看向玉萝苑,“你知道天庭为何不许众仙婚配生子么?”   众神不仅是不许和凡人婚配,就连诸神之间的婚配在登临九天后也是不被允许的,他们的孩子也是诸神之子,或许会建立下一个浮云城,当年一众仙灵排斥星辰一族时有耳闻,星辰一族并不似其他先祖,以造化万物为任,恰恰相反,星辰一族只顾自己修行,认为凡人生老病死自有劫难,当枯当荣,自有命数。   当然知道是天庭不惜浮云城,却又拿星辰一族没办法,没想到有朝一日魔界的十元老会出手,直接倾覆了浮云城,大约唯一的遗憾就是留下了云岫。   “劳烦你陪我走这一遭,不如再回镜阁喝杯茶?”云岫举起手中的茶包,淡淡的茶香透着油纸包散了出来。   “不敢。”还喝茶,一个个看到他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虽然他不必在意这些人,但是去哪儿都比去镜阁自在,谁知道云岫是真不在意假不在意,自己当年带头灭了浮云城,差点和四大守门人结下死仇。   看着玉萝苑一溜烟离了天庭,云岫便面朝着银河看起满河银色,自袖中抽出紫玉笛,又是一曲《稽首》。   浮云之上,九重宫阙,稽首行礼。   云岫回到镜阁时分,人间已过了六个月,走时寒风瑟瑟,归时百花娇艳。白衣少女容颜如故,只是眼眶通红,看着云岫回来就落下泪来,云岫一笑为她拭去眼泪,少女却哭得更凶了,搂着云岫的脖子呜呜呜哭了起来。   云岫给少女拍着背的时候小烛凑到了跟前,碍着少女在哭只得在旁站着。   “小烛,怎么了?”少女依旧在哭,但是云岫已把人放开,一旁的祈月见状将人拉走,小烛这才走上前去。   “主人,你这次是不是去天庭了?”   “明日告诉你的?”云岫听了小烛的话,只是淡淡一笑。   “嗯……公子说主人应该是去了天庭,主人,你怎么一去这么久呀?”小烛没有像白衣少女哭得那么凄惨,但是语气里也有着几分埋怨。   “太久没去,忍不住多走了些地方。”如果玉帝直接让她离开倒也罢了,偏偏还叫千里眼顺风耳监视着,当年浮云城还在的时候,天庭何处是她去不得?有了如此想法,少不了多跑了些地方,可以去的也好,不可以去的也好,她倒是要看看何处还敢拦着她不许进门。   走了一圈才发现还是和当年一样,虽然畅通无阻倒也无趣,她也没有兴趣真的来个翻天覆地,还是习惯镜阁的气氛。   “主人,迹等你很久了。”小烛还想再说些什么,雁秋已经开口。   “我倒忘了还有她,来多少时日了?”   “主人去上天时,她便来了。”   “又叫她久等了,小烛,去把凤来带过来,走吧。”前面是对小烛的命令,后面自然是吩咐雁秋带路。   拿到了神木梧桐,少恭便一直在专心修行,初到镜阁的不适,慢慢转换成了习惯,再然后是利用,镜阁的清气的确不足,但是相对的,浊气更少,几乎是全部沉淀下去的一片空灵,这种氛围对修行初学者而言或许极为不利,但是时间长了却是能刺激自身法力运转,更为畅快的吐纳,修行起来也是事半功倍,况且有明日在,偶尔闲下来两人不管是下棋还是奏乐嬉闹,时间都过得极快。   一直没有再见到云岫,他只不过以为镜阁主人有其他的事情要忙,而明日也从来不提,只是偶尔遇到镜阁弟子会为少恭介绍一番。云岫有五个弟子,每个弟子座下各有数位弟子,三代开外便在广园门外,平日少有入内,而那些修行得道奉云岫和诸弟子为主人的小妖怪却出入不少。   这日小烛来请少恭,明日只道,“主人已经回来了,叫先生过去一趟。”小烛使劲的想着,既然叫了先生,那还要不要叫公子过去?先生公子一直是一起的,可是主人只叫她带先生过去。   “少恭,既然师祖叫你过去,你有要事,你快些去吧。”明日倒是没有让小烛为难,只叫少恭跟着小烛先去。   少恭随着小烛离去,临行还望了明日一眼,明日微微一笑冲他摆摆手,虽然不知道师祖要少恭去做些什么,但是他对云岫总是放心的。   明日不答,但是少恭心中依旧有着疑惑,便在路上问起小烛,“你说你家主人回来,镜阁主人之前是外出了么?”   “嗯!”小烛狠狠一点头,却没有再说,大约是云岫没有吩咐她不着地该不该说,所以只是点头,少恭看了出来也不为难她,只跟着小烛,这次去的却不是河边,而是一处半山凉亭,周围有着数块几丈高的巨石堆砌成山,山上坐着一黑衣少女,背靠着石块却坐得笔直,抬起一只手,有只白色的蝴蝶停在食指上,女子睁着眼睛,眼里确实一片茫然,白蝶落下,再飞走,旋绕,再落下,女子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迹姑娘!”小烛看到她,扬手叫了一句,女子终于眨了下眼睛,转过头来看着两人,小烛继续说道,“迹姑娘,主人已经回来了,正朝这边走来呢。”   女子听了之后放下手起身,几只蝴蝶仍旧飞在女子身边,随着女子一同隐在山石后面,而后出现在更高的山石顶上,定睛望去,高高的山石,在石头内部凿除了一块地方,留着一条缝在外,不仔细看还真不注意不到。   跟着小烛从山石间踏上,才发现入口做在一块大石背面,挡着风雨,等到入了内里,才看到有一条石缝放进光来,而头内部已被掏空,软榻桌椅一应俱全。   少恭进入石室看那名为迹的女子正皱眉看向自己,略一思索超后看去,云岫已经拾级而上,向旁两步将入口让给云岫。   “凤来,迹,都坐吧。”云岫招呼着大家坐下,眼眶依旧有些发红的白衣少女已经开始为几人斟茶。   “这位便是凤来,天界第一乐师,太子长琴。”对着女子一笑便开始介绍少恭,说完又指着女子到,“这位是云梦泽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  越到后来越安静的赶脚……   ☆、有爱者(六十)   “云梦泽主人?”云梦泽是上古水域,绵延千里,物茂风华,后为夸父所饮……   “对,她也是应龙。”云岫点点头,“钟鼓的朋友。”   黑衣黑眸的女子听着云岫介绍自己,只是默然不语地饮着茶水。   也是应龙?难道云岫叫祈月去找钟鼓是为了这女子?还是有因为这女子有求于云岫放了钟鼓?   “云梦泽成于天地初开,比起四海更为悠久,迹是在钟鼓以前的云梦泽龙王,论起尊卑,钟鼓或许该叫她一声姐姐。”大约猜到了少恭的疑惑,也是云梦泽在封神时干涸已久,反而有太多的人不知道这位早于四海的龙王。   “都已经消失那么久了,何必再提?”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表情,无奈又悠长的笑容,“云梦泽干涸的时候,我就只是一只普通的应龙,再不是什么云梦泽主人。”   呵气成雨,振袖为风的光景,早于云梦泽一同消失,何必再提什么云梦泽主人?“现而今,我在这里,也不过是有些怀念老朋友。”   在喝茶的云岫听了这话,嘴角牵起,露出有些调皮的笑容,“不知道迹说的老朋友,是我呢,还是钟鼓?”   云岫看着年纪本就不大,露出撒娇般的表情,语气里带着几分调皮,颇像个争风吃醋的少女。   少恭看着云岫的笑容只觉得有些奇怪,他不知道云岫上天去做些什么,更不知道此刻露出这种笑容意味着什么,只是云岫笑得有些撒娇,有些暧昧,两只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迹,迹方才露出笑容的脸却变得苍白许多,眉头也蹙了起来。   迹明显有些为难,但是云岫并没有放过她,反倒是凑得更近了,撒娇的语气更浓,“说嘛说嘛,到底是我还是他?”   像是抢着要糖果的孩童,又像是吃醋的恋人。   云岫脸上依旧是笑容,却不知眯起的眼睛里藏着何种情绪。   “你和钟鼓都是我的老朋友。”看出来云岫不会放弃,憋了许久,终于给出来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噗……”似乎是被迹的话给逗乐了,云岫抿唇一笑。   “师父,你是不是又在欺负人?”忽然□□来的声音,这才让人发现祈月也已经近了石室,看了在坐几人,想起方才走在台阶上听到的话,大概也明白了自家师父又在为难云梦泽主人。   “祈月你果然猜对了!”云岫回头看了一眼祈月,笑着把人招到身旁,“因为迹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逗逗她真的很有意思。”   祈月没有落座,只是站到了云岫身后,毕竟自家师父在此。   听了师徒两人的对话,迹自然是明白了云岫是故意的,也不生气,只是端起有些凉的茶水,说道,“云岫,这么多年,你好像一点也没有变。”   言罢才啜了一口清茶,待到茶水入口,熟悉的味道叫她想起了很多很多事情,“你刚才去了天庭?”   “是啊,这茶叶就是玉帝送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茶,我闻着舒服就给泡了,怎么,你知道是什么?”   “这是鹤衔草里的一种,春晓。”鹤衔草,顾名思义,仙鹤常常会衔着各种灵草,这便是其中一种。“春晓是只有仙界才有的灵草,千岁为春,自生到死,只在崖瀑旁,凝水性而生。”   “噢,这样说起来,倒是合你的性子,玉帝给我的还有些,你要那这么?”云岫一手撑着下巴,想了一下,玉帝嘴上说着给几包,结果侍臣只给了一包,当时云岫自然而然的问道,“我怎么记得玉帝说的是几包啊?”   于是侍臣脸上挂下一排汗珠转身进去,再出来的时候拎着三包递到云岫手上,云岫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收下,顺手丢到自己的灵质空间里。一方面是茶叶真不错,另一方面也是,能让玉帝吃亏她的心情总是格外好。   “都说你大方,到了现在也还是这样。”一听云岫的话,迹就笑了,这次笑得带着几分喜悦,总算有些生气,“这些年,你就剩饮茶这一个爱好,还舍得让给我?”   云岫摇摇头,“没办法,谁让临渊和祈月他们太能干,我除了喝几盏闲茶实在是没事可做。”便如这次去天庭,赏玩了半天,人间已有半载,可是镜阁依然如故,就连洒在青草地上的鸭蛋都只是改了位置,连数目都一样。她早就习惯了镜阁,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习惯的几乎不想要任何变化。   说道临渊,少恭是知道的,云岫虽然是镜阁主人,但是镜阁的大小事宜,几乎都是临渊在管,云岫只是偶尔下个命令。临渊和瑶光是很久之前投靠云岫的夫妻,这些年,镜阁主事几乎都是他们二人。   “可是让祈月掳走钟鼓的是你。”其实云岫放手的,不过是一些细碎的事宜,镜阁的行径,仍旧是她统帅着,镜阁的这些弟子,依旧对她惟命是从,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咦,祈月,你什么掳走了钟鼓?”云岫闻言,立刻语气一变,质问起了祈月。   “师父,我没有啊!”祈月眼里冒出泪水,满脸的委屈,“师父你叫我去劝服钟鼓,叫他好生歇着,我怎么敢对他动手?”   看着眼前师徒俩一唱一和,少恭几乎有些忍不住笑,果然谁都在镜阁讨不到便宜。   “那……”云岫似乎陷入了沉思,疑惑的问到,“迹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祈月好像没有力气掳走钟鼓啊,而且钟鼓那么大,虽然比你真身要小一点,但是我这个镜阁都不够他盘桓起来,我们掳走了藏哪儿啊?”   迹脸上原本因为质问钟鼓下落而冷下来的脸色,现在已经是一脸的心塞,怎么就遇到这么不要脸的师徒俩呢,云岫现在简直是在身体力行的诠释着装傻充愣。   “哼,钟鼓在大小扬山中受伤后,独自离去疗伤,你让祈月一路跟着,到了他暂栖的水域将他重伤,让他在人间销声匿迹,还不算掳走?”应龙似乎都有着护短的性子,只不过说起护短,云岫也不输。   “既然提起了大小扬山,我们也不妨说说大小扬山的结果,钟鼓的确是重伤,但是凤来魂魄近碎,明日重伤难愈,小烛灵力耗尽,如此三人,谁不必钟鼓伤重?如果只是两方交战也就罢了,可是钟鼓却是和玉萝苑宫海澜花联手,但凭着这一点,我们镜阁怎么收拾他都不过分。”云岫终于敛去笑意,杏眼圆睁,分明是动了怒意,“要不是顾及同为上古所生,念他为时事所迫,少恭明日也回来了,留他一条性命,你以为他还能活着?”   “呵,照你的说辞,莫不是我还要谢谢你?”迹接到镜阁消息的时候,立刻便赶了过去,看到被折断麟角的钟鼓几乎要落下泪来,应龙无一不是修炼千年而得道,都是心高气傲,畅游天下的天之骄子,现在却被镜阁的一个弟子伤到如此,镜阁还好意思说是留了他一条性命?   “自然,”迹在冷笑,云岫却笑得愈加暧昧起来,“你若是怪我们没能杀了钟鼓叫他活受罪,我叫人现在去了结钟鼓也是一样。”   她既然敢叫祈月去收拾钟鼓,自然也做好了和应龙闹翻的打算,况且,她和迹认识了几千年,在云梦泽干涸的数千年里,她一直将她当做云梦泽主人继续以礼相待,此番考虑同族的情谊才会让迹去接钟鼓,没想到对方倒以为镜阁好欺,竟然怪起了镜阁,如果明日在她眼前受的伤,就算是十条应龙她也一一拔裂爪牙,抽去龙筋剃了龙骨。   “师父莫气,”听出来自家师父动了真火,自然是要安抚的,连忙双手捧茶敬上,看着云岫接过,才继续说道,“云梦泽主人和钟鼓是多年的好友,师父您当初也念及此处才要我去通知迹姑娘的,镜阁和云梦泽主人自相交以来关系就很好,师父您既然知道迹会心疼钟鼓留了钟鼓的性命,何必现在要闹到这个地步?”当然是知道自家师父的火爆脾气从未收敛过,但是该劝的还是得劝。   “我是知道应龙同族的情谊,也知道失去同族的痛,但是现在,明日和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到了必要的时候,为了你们,有些东西必须舍弃。”即便她和迹是多年的好友,但是如果有朝一日,应龙一族对镜阁弟子下手,她们必将刀剑相向。   听着云岫提起同族,迹心中一动,浮云城不在了,几千年前就不在了,现在的云岫,只有镜阁。   “抱歉。”迹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是自己还有其他的同族,云岫已经没了,但是她知道失去同族的苦,所以给自己留了钟鼓一条命,如此,她总不该再生云岫的气。   “我知道钟鼓是还想找回当初的那些朋友,只是,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离开的人,变却的心,都是回不来的东西,与其沉迷过往,倒不如向前看。”云岫派祈月去找钟鼓,自然不只是重伤钟鼓为镜阁弟子出口气,也是为了确定,钟鼓为何会与宫海澜花同流合污。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是把前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欢迎大家围观新文《蹭吃蹭喝蹭被窝》   ☆、有情者(六十一)   “如果还有下一次,你就怪不得我了。”迹走的时候,云岫淡淡的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师父,你是不是怕日后应龙一族会看不惯我们所以留着钟鼓一条命?”祈月当然知道云岫这里把迹叫过来就是要做个顺水人情,如果什么顾念旧情想到当年浮云城被灭的切身之痛,或许有那么一点,但是绝对不足以让云岫做出退步。   “此其一,”云岫看了祈月一眼,慢慢道,“应龙一族都是护短,迹也有这个特点吧,能卖个人情给他们为何不要;其二,当年天庭责罚钟鼓,烛龙曾经有过反应,如果钟鼓真的死了,少不了又一个麻烦;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我们如果杀了钟鼓,天庭一定很开心。”能让镜阁和烛龙相互残杀,玉帝老儿恐怕开心的胡子都要飞起来。   欧阳少恭慢慢饮着春晓,没想到云岫这千年看似不问世事,其实从来没有消停过,恐怕和玉萝苑一样怎么让天庭不安宁怎么折腾。   “凤来,你也不要奇怪,四大守门人都能跟魔界十元老交好,还有什么不可以?”云岫笑笑,她跟玉萝苑比血海尸山深的仇都忍了,早晚要弄死对方,更重要的是保全自己。   不愧是与天地同寿的怪物。少恭忽然觉得比起云岫,明日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和明日这半年处的怎么样?”瞧着少恭眼神有些飘忽,不消说也能明白是又想到了明日身上,两人腻歪了半年,也不知道现在感情到了如何境地。   “很好。”被点名问道,少恭先是一愣,然后微微一低头,答道,“我跟明日,很好。”水□□融,已经不能再好了。   “哈哈哈,那就好。”云岫听了,似乎很开心,“也许你们会遇到很多事情,也许明日的性子会招你生气,但是你与明日,都太不容易了。”   “明日他很好。”少恭摇摇头,明日还是如旧,总喜欢开些不咸不淡的玩笑,在他生气的时候又甜言蜜语哄起来,叫他生气却不至于愤怒,偶尔闹得过火了,也会各种逗他,闲时或吟赏风月,或琴箫和鸣,或携手而游,与明日在一起,如梦般满足,却又如高山流水般自然,遇到了明日,似乎千年轮回孤寂的磨难都如烟云散。   “明日是个值得依赖的人,少恭我想也不用我多说,你且记着,既然你与明日在一起了,镜阁便是你的家,日后无论到了何方,若是倦了累了,都可以回来。”   猛的一抬头,少恭看着云岫,眼里有几分惊疑,她既然有半年不在镜阁,怎么会知道?虽然与明日在镜阁住了不少时日,但是现在留在镜阁,也是因为自己需要借助神木梧桐调理,如今神木梧桐已经被悉数化入了自己的魂魄中,也正打算与明日商量着离开,本以为镜阁众人会有所阻拦。   “你跟明日的情况,镜阁里也有不少,都还年轻,出去走走总是好事。”他们才认识不久,他们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做,他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一起走过,很多事情没有一起经历过。“你们可以去很多地方,经历很多事情,镜阁里,真正安定下来的两个人只有临渊和瑶光,凡人能经历的恩怨情仇,他们几乎都已经历过,所以他们只想要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你跟明日,都还是不归心的人。”   少恭有听说过瑶光和临渊故事,临渊姓王,本为中原望族,曾收养过一位义弟,谁知义弟贪图王氏的财富竟然残杀王氏一族,霸占了王家的产业,更是夺走了瑶光。瑶光和临渊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终究是夺回了属于他们的一切。   瑶光和临渊的感情太好,即便是老夫老妻,少恭也曾数次看到二人在花园中亲昵,似乎临渊格外喜欢将瑶光抱起,所以少恭曾一度以为他们一直都是青梅竹马和和美美,不曾想瑶光曾被霸占二十年,现而今临渊仍旧待她如故。   待少恭离去后,祈月才在云岫对面坐下,一旁的白衣少女也为祈月倒上一盏茶,祈月接过道了一声谢谢,可是白衣少女却像没有听到一般,都没有多看祈月一眼,祈月也不在意,只朝着云岫问道,“师父,你这样说瑶光和临渊,会不会让少恭误会他们是两个人?”   “他们可以说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两个人。”云岫倒是不在意。   房间里窗子开着,初夏的凉风一阵阵拂进来,明日正坐在窗前看书,镜阁藏书万卷,明日闲时总喜欢看上一本,时而易理,时而诗书,更有工匠之法。明日看得很投入,等少恭轻轻走到他身后时,还在翻着书页,少恭不觉露出笑意,看着明日专注的样子,也不说话,只是在旁坐下,静静地瞧着。   “嗯?”明日翻着书页不经意间晃眼,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仔细看去竟然是少恭,也就露出笑意,“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说话?”   “刚刚进来,望见你看得正投入也就没叫你了。”竟然翻着一本《皇帝内经》看得出神,只不过,明日认真投入一件事的时候,似乎整个人都散发出柔柔的光芒,虽不抢眼,但是看着就叫人挪不开眼睛,似乎整个人都扑在书上,聚精会神,他又怎么忍心打搅?   明日看了一眼天色,道,“怕是有些时候了吧,也不知师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嗯,”听到明日又说起云岫,他方才看明日也看得出神,险些忘了云岫的事,此刻被明日一提,眼睛一斜便说道,“师祖说了,要我好好待你。”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明日面前,一手捧着明日的脸,居高临下的看着。   “是么?”当然知道少恭嘴里说这话又是想叫自己让着他,也起了玩心,露出笑容,一手握着在自己脸上乱摸的爪子,放到唇边轻轻一wen道,“既然如此,少恭就该乖些才对,免得每次都要折腾许久。”   一听明日又占了便宜,少恭脸上有些挂不住,佯装生气的转身,却被明日伸手一拉,整个人又被拉回明日怀里。明日把人抱住,在脸颊上啄了一下,“你啊,总是口是心非。”明明很喜欢被他抱,到了床下总想着要分个高下。   “哼。”鼻子里哼一声当做是反驳,面上却飘起几丝甜蜜幸福,倚在明日怀里,“明日,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   “好啊,少恭想去哪儿,我都奉陪。”明日想也不想就应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回镜阁么?”在江都的时候,明日曾经数次提及要回到镜阁,如今回来了,看着明日在这里生活得那么开心,还以为自己想走他会舍不得。   “我已经回到了镜阁,而且已经待了这么久,少恭你也陪了我这么久,你想出去走走,我自然要一起的,镜阁总还在这里,等到我们都累了倦了的那一天,还是可以回来。”明日抱紧了少恭,“而且,我还想和少恭一起,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   曾经他也想踏遍山河,看遍秀丽大地,但是一个人,总是有些疲惫,若是能与少恭一同,无论多远,无论多崎岖,他都会开开心心的与少恭一起走。   “镜阁对我们从来未做拘束,要走的话只要和师祖说一声便好……我想师祖也希望我们多出去走走。”   “说起来,云岫一直待在这里,镜阁也一直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叫镜阁弟子多出去走走?”少恭仍旧是有些不明白,也曾听镜阁中人提起过,云岫常常会怀念一些事,一些人,似乎常常会觉得落寞,却又为何不叫她怀念的人留下来陪陪她?只要她开口,镜阁弟子总不敢违背。   “少恭,我想,师祖所喜欢的我们,正是会按照自己心愿活下去的我们。”明日握着少恭的手,他在云岫身边也快百年,终究是明白了一些云岫的想法,“师祖的怀念和寂寞,和他人都没有关系,就算镜阁所有的弟子都陪在她身边,也未必能让她开心,相反,如果我们都能过得开心,都能找到是自己的幸福,师祖也会为我们感到欣慰。”   不管有人没人,云岫总会露出落寞寂寥的神色,初时明日也曾怀疑,是否因为镜阁弟子大多不在她身边,后来才明白,云岫这样的人,注定是孤独的,能让她开心的只有她在意的镜阁众人过得幸福。   便如一位慈爱的长辈,一生历经无数风浪,当她老了,故人已去,曾经的生老病死,爱恨情仇都作浮云散了,必定会常常陷入回忆,但是会为晚辈取得的成绩感到由衷高兴,有着云岫在,所以镜阁才是现在的镜阁,镜阁弟子来来往往,时有离去,但是,镜阁总是大家的归处。   “或许,正是云岫这样的人,才能叫你有个家。”不似你父亲的狠心,不似你母亲的软弱,更不似上苍无情,如此温柔宽怀的镜阁,才能是你的家。   “也只有少恭所在,才是我的家。”镜阁是他愿意停留的地方,但是欧阳少恭在的地方,无论是停是走,他都愿意。   明日执起少恭的手贴在胸口,满目柔情的望向少恭,看的少恭低头羞笑,此番场景,叫门口探出来的脑袋又“嗖”的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应该知道来的是谁~   ☆、有情者(六十二)   “进来。”脑袋已经缩了回去,一头乌黑的头发还留着发髻在门框边上,会跑到这里的人,不用多想也知道是谁。   “公子?”小烛探出头来,眨巴着眼睛,“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好像自己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两人亲近,小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是两人和瑶光临渊一般大大方方大庭广众之下就一把把人抱起带走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偏偏两人私下亲密,有旁人在场总是一副清风白月的样子。   “没什么,你有何事?”小烛算是少恭在镜阁最熟悉的人,平日里有什么差遣也是小烛来得最多,可是几次撞到明日正跟少恭嬉戏,来得也就少了,明日叹口气,他何尝不想学学临渊,偷袭之后正大光明的把人带走,但是少恭毕竟不是瑶光,自己在外人面前稍有逾距,能黑脸好久,也只在小烛跟前好些,可是也会别扭,闹得小烛来的都少了。   小烛看着明日已经发话,便从门外迈了进来,少恭已经站到明日身旁看着窗外。无奈的叹口气,先生,谁不知道你跟明日公子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大家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当然在少恭跟前也不敢明着说出来,被明日点名直接开始说正事:“公子,先生,主人说你们也许要出去,叫我来跟你们说说外面的事情。”   云岫刚刚才回来,所以人间的事情她还不太清楚,天狼是一直都在,不过天狼关注的是门的另一端,要问人间事宜,熟悉的是花兼酒,而小烛和花兼酒玩得很好,所以叫她来通知再合适不过。   明日听后了,心中对云岫又多了几分敬意,却对小烛说道,“叫师祖操劳了,不过现而今天下大乱,安禄山业已在东都称帝,唐皇室也只能仗着潼关勉强守住长安。”他们离开江都以前,只用了三十五天,叛军就已攻破东都洛阳,何等迅疾,大唐又是何种狼狈。   “潼关已经失守了呀。”小烛眨着眼,仍旧是一脸的不解,“杨国忠教唆皇上,让哥舒翰领兵出征,结果大败而归,二十万人马只剩八千人逃回,现在潼关已经失守了。”   “什么?”明日闻此,脸色大变,慢慢又转回常色,摇头到道,“我早该想到!李隆基他既然能诛杀高仙芝封常清,又怎能全信哥舒翰?事已如此,还要留着杨国忠。果真,天灾不及人祸,大唐在劫难逃。”   “花兼酒说,长安也要弃了,公子,长安都乱了,我们去哪儿啊?”天下间战火纷飞,他们离开镜阁,还能去哪儿?   “是啊,长安乱了,天下乱了,我们留在镜阁,离开镜阁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唐军退败,必有叛军攻过长江的时候。”到那时,便是镜阁,也在战火中。   “公子,他们还会打到镜阁来么?”小烛并且见过战争,只是她从书上,从镜阁那些人的口中知道,打仗并不是什么好事,战火经过的地方必将是满目疮痍,虽然师祖说这些都是在所难免,但是,如果打到镜阁来呢?镜阁会不会被夷平?镜阁的弟子会不会被诛杀殆尽?   “小烛,镜阁并不一直都是凡人可以到达的地方。”千百年来,战火燎原太多次,镜阁所在的地方也换了几朝几代,但是,镜阁从未被凡间的战火焚烧过,几次镜阁重伤都是与妖魔作战,便如人间帝王如何也不能挥师上天庭一般,镜阁不仅是在深山中,也是在不同世界的交汇处,随时可以隐匿到另外一处天地。   “嗯……”小烛点着头,但是皱在一起的眉眼分明还是不太明白,明日上前摸了摸小烛的脑袋。   “可是公子,天下大乱,不正是群魔乱舞的时候么?如果人间的战火继续蔓延,魔界也一定会更加猖狂的,他们可以从人间战火中吸取更多的怨气煞气,或者为了制造更多的混乱,会更加拼命的从门里闯出来。”小烛懂得并不多,但是她从镜阁弟子那里听来了许多。   明日与少恭留在镜阁的这半年,也曾数次出入门中,几次来往各有损伤,两人也曾被重伤过。少恭去过几次才知道为何只要四大守门人守着门,天庭就不敢妄动,如果他们不是守着这些门,放任那些妖魔进入凡间,便是天兵天将倾巢而出也未必能庇护的得了天下百姓。   到那时,也许还要请出伏羲女娲这些上古大神才能平定下来,平定之后,那些门又要怎么办?谁来守?谁能守住?还是关闭,关闭之后一定会出现其他的交汇处,到时又将怎样处置?   四大守门人终究是“人”的身份,混迹在六界万物之中,不受天庭拘束,却也不畏妖魔鬼怪,能有这样四个人镇住四方,天庭怎么会放弃?   唯一的遗憾,怕是还没有见过云岫出手。不只是少恭,战事不急的时候,明日也会仔细观看镜阁其他人的招数,都是修行者,也同是镜阁中人,但是杀敌的方式却差着太多,比如花兼酒,初次在广园门外相遇,只当是个易亲近的女子,谁知道,花兼酒笑得最开心的时候是拿着长刀冲刺在第一线,斩杀对方的鲜血溅得她满脸满身,她痴痴地笑着,眼神纯真如得到糖果的孩童。   镜阁的人大多如此,出手各有特色,似乎平日里深藏的一面在厮杀中迸发,以至于他一直很想看看,明日那个师祖,说自己还是凤来琴时便见过自己的云岫,一旦出手究竟会如何。   “不是还有云岫么,如果魔界真的攻了过来,云岫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她绝不会看着自己辛苦建立的镜阁被妖魔踏平。   明日看了一眼少恭,他自然是知道这么久了少恭很好奇云岫的战力,毕竟星辰一族是战力不输上古大神的,而云岫身为浮云城少主,更该在其上才对,只不过,“少恭,你可知道,几次镜阁被夷平的记录都是因为师祖出手了。”   “云岫出手,破坏力那么大?”镜阁弟子中性情暴烈,法术托大的不在少数,前几次也曾见过一个又一个天雷不用停歇往外甩的天狼,砸的那些难得整齐一次的魔界军队顷刻间大乱,对方将军以剑占雷,谁知道天狼见他拔出剑来,不再一个个往外甩天雷,而是一扬浮尘,一道道雷光直接轰了过去,消失在不知距离的魔界深处,将气息浑浊不可远视的魔界愣是照出了一条路的模样。   “倒不是,诸多记载中,从无师祖出手破坏何处的记录,只不过,师祖一旦出手,魔界中人便会拼尽全力的挣扎,镜阁诸弟子光是防止那些妖魔四溢就已竭尽全力,自然遭殃的建筑也就多了。   “云岫她不会破坏任何东西,为何那些妖魔要逃?”   “先生是想看么?”小烛脸上笑容更胜,满怀期待的看着少恭。   “你这么说,云岫今天会出手?”   “嗯,主人今天的心情有点奇怪,说今晚去看看。”   “少恭,看样子我们不用急着走了。”明日听了也是满脸开心的笑容,“我也是从来没见过师祖出手,只见过她去门里。”   说是门,其实不过是一面山壁,隐隐约约似乎有着一层膜,里外全然不同的气息,在镜阁待久了也能保持精神清爽,但是进了门就被混杂的气息压得心口一闷,镜阁弟子大多在进入门后脸色都会变一下。   明日与少恭进去了,小烛却是远远躲回了镜阁的仓库,那里有瑶光和临渊,有他们在,即便整个镜阁被夷平,仓库也还是完好无损,也因此,成了很多修为太低物灵和小妖怪的避难所。   几乎是镜阁弟子出现最全的时候,几次加起来的人都比不上这一会,果然,不只是他们两人,镜阁弟子大多都期待镜阁主人能出手一战。   云岫今天换了一件浅绿色荷纹的外裳,配着缟色抹胸,愈发显得年轻娇媚,此刻腰间旋着竹笛,就站在众人前头,后方是五位关门弟子,再往后则是徒孙一辈。云岫不高,也不凶,但是她站在那儿,自明日少恭的方向看过去被一堆人挡着,就是一眼能看到她,好似有她在这些人全是点缀,三千士兵压不住的容光。   妖魔对站前都喜欢先放出瘴气毒气以减少损失,以往也有镜阁弟子中招,但是云岫在此,那些气息还未窜到面前,纷纷化作片状落下,整个战场就似下了一场灰色的雪,丝毫没有影响众人。   众人在战场上待了一会儿,看到远处气息翻滚似乎有所骚动,毕竟落了这场灰色的雪,似乎战场视野都要开阔许多,魔界终年不散的浑浊气息,随着那一场大雪清净了不少。   故而可以看到远方时有人影闪动,但是始终都没有攻过来。   云岫仍旧站着,原本双手收在身前,似乎是累了,一只手抬着放腰间,托着另一只手抚着面颊,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息仍旧在翻滚,可是却离众人越来越远,待到云岫一声叹息,已经自魔界深处传来清朗的男子语音,“没想到镜阁主人今天居然有空来我魔界,可惜在下这几日还要要事不能作陪。”   说完这一句只见云岫摇摇头便转过身来,一众弟子也跟着云岫的脚步往回走。   少恭觉得有些遗憾,但是明日却拉着少恭,蹲在地上看方才飘落的黑色雪花。   “这些大概就是魔界的瘴气吧。”遇到了云岫,被星辰一族强大的吸收力直接凝固成了固体。   “少恭,你看到了么,今天魔界有攻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让家长也间接显露一下实力好了~   ☆、有情者(六十三)   听闻明日所言,少恭再度回想当时种种,魔界的阵营中,似乎有好几次人影闪动,裹挟着浓浓的瘴气想要一起袭击到镜阁主人,只是,最后都没有来到他们面前。   “至少有三次,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冲刺,但是师祖没有让他们过来。”明日丢下手中的雪片,站了起来,“师祖在告诉他们,如果只是这些,不需要来到镜阁,也来不了镜阁。”那些人还未来得及出现在他们眼前,已经在云岫的法力下化作烟尘,与这漫天的雪花一同化作灰色的片状散落在天地间。   “星辰一族竟然如此霸道。”不过堪堪一人之力,竟然能轻松抵抗魔界这样的进攻,来过几次少恭也能明白,魔族并不如今夜表现的这般软弱,数次交手 ,诸多可以匹配自己和明日的人在,但是在云岫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只不过。   “少恭莫非是好奇星辰一族有此力量为何会被倾覆?”看出少恭所想,明日也是一笑,“此事,我也曾好奇过。”   “少恭可还记得那日师祖提起钟鼓,提起我们与钟鼓的一战。”   “当然记得,那是云岫曾说天地万物皆在变化,你我如是,钟鼓如是。”   “我想,大约浮云城也是如此,”明日眼里升起一股沉思,“当年,海沉泪也许只是与师祖不相上下,但是玉萝苑吞噬海沉泪,再吞噬离渊那些怪物之后,却一时法力大盛,而那些怪物的力量是星辰一族无法克制的,所以才会举城被灭,师祖幸免。但是,浮云城覆灭后,师祖几经劫难,方才建立镜阁,师祖在浮云城覆灭后到镜阁建立之间的时间,不可能什么都没做,现如今的师祖,早不是当年的浮云城少主。”   当年浮云城被灭后,一度让人以为星辰一族只是传说的厉害,其实不堪一击。以至于云岫在星辰一族身体衰落选择放弃以星辰一族活下去,抛弃躯壳投入凡人胎,却被觊觎星辰一族强大的夺取能力,屡遭迫害,最终仍旧是取回了星辰一族的法力,力战各路鬼怪。   世间万物仍在变换,浮云城如此,云岫如此,魔界亦如此。   “或许,这才是四大守门人不愿意关上门的原因,与其隔绝交流,让魔界在不知不觉间变强,选择了不停与魔界交流动手,让四家的弟子永远具备与魔界一战的力量。”一听明日分析,少恭就明白了其中含义,也许这种方式太过残忍,却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不停地战斗,让众弟子不停地磨练,这样才能一直拥有自保能力。当年星辰一族霸道如斯,但是千年不闻世事最后却被玉萝苑以一人之力倾覆,其中惨烈,云岫该是最清楚不过。   “嗯,所以我想,师祖大概是看的太明白,太清楚,所以很多话都不说。”也像是这一次,让两人离开镜阁,大约早就看明白两人现在感情虽好,但是往后千百年,仍有种种变数,与其让两人久在一处失去最开始的亲昵,磨去了热情,倒不如让两人去世间走走,两人同行,总要相互照料,相互扶持。   “明日,此次离去,是否只有我们两人?”虽然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镜阁,但是,这几日小烛来得太勤,而且少恭也希望有小烛在,明日能够收敛些,在江都的时日,这一主一仆要正常得多。   “我与少恭都曾应允过小烛要和她一起走,当然,若是少恭不喜,这次我们先两人同行,待日后有机会,再带着小烛一起走也可以,况且到那时天下可能已经太平,小烛法力更高,反而更合适些。”   “小烛不是已经恢复了么?”   “哈哈,少恭既然愿意,那么我去与师祖说一声,仍旧把小烛带着便是。”开始还以为少恭是希望两人独处,不愿镜阁有其他人在,现在看来却是自己想错了,不过有小烛在身旁,也不错。   “主人啊,公子和少恭才刚在一起,这时候他们离开带着我会不会不太方便?”最近听说公子和先生就要走了,想着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两人,小烛边想着多见一面是一面,这才跑得勤了,谁知道主人会问她愿不愿意再跟着明日一起出去游历。   “有什么不方便的?”云岫仍旧是淡淡一句,身旁立着白衣少女看着云岫,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先生和公子不是刚刚才在一起么?按照花兼酒姑娘的话说,应该叫新婚燕尔,春宵一刻值千金,要两个人偷偷的处在一起。”总觉得两人在一起时,别人的都进不了两人的天地,这个时候自己跟着一起出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俩都在一起多少时间了,江都小两个月,镜阁半年多,这还新婚燕尔,马上都快老夫老妻了。”云岫闻言看着小烛笑道,“你不用管这许多,只管告诉我,你愿不愿再跟他们一起出去?”   “嗯。”小烛低着头,拖着长长的尾音,“当初跟公子走过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东西,小烛很高兴,可是小烛受伤后,都忘得差不多了,还是想去看看外面,要是公子愿意的话,小烛也愿意跟着伺候,还像先前一样。”   “那好,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云岫吩咐完小烛,低头一看茶杯却还是空的,有些好奇的抬头看向一旁的白衣少女,谁料白衣少女正瞪着眼睛看向一旁,顺着少女的视线看过去,雁秋捧着一束草走过来。   “啊!”似乎在云岫看到雁秋之后,白衣少女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忘了给云岫斟茶,连忙倒上,那厢云岫却已经和雁秋说上了话,低着头暗自懊恼。云岫说着说着似乎有些口渴,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少女脸上有露出淡淡的笑意,也不管云岫和雁秋说着什么。   “师祖,此次出游,明日希望仍旧带着小烛一起。”明日坐在云岫面前,虽不拘谨,但总是恭敬有理。   “哦,为何?”   “一来,上次出游,小烛就在身旁,包括在江都开始调查的时候,与她同行要方便些,二来,明日与少恭都曾允诺过,日后带着她行走天地间,诺言尚未实现。”   “此事,少恭以为呢?”明日说完,云岫一笑,却又问向少恭。   少恭与明日交换了一下眼神,本以为明日提出云岫一定会应允,没想到云岫却问起了少恭的意见,看着明日眼里又几分惊疑却不紧张,少恭便回答道,“我也希望小烛能与我们一起。”   “那好,墨耳。”云岫唤了一声,便有黄衣镶着黑边的少年跑来,一路跑一路丢下手里的草叶,提着下摆应着,“主人我来了!”   少恭又看了明日一眼,眼神分明在问,“云岫平日里都是这么使唤人的么?”   收到少恭的询问,明日微微一笑略微点头,虽然在镜阁百年,但是明日也没看出来云岫唤人有什么规律,特别是叫唤那些传递消息的人员,大约是想到谁就是谁,也不管那人现在何处,反正轻唤一声响彻镜阁,只要在广圆门内,都会一溜烟的跑过来。   墨耳头发上沾着草叶,方才定是与同伴在草地上打滚玩耍,被云岫唤来却是一脸开心地跑来,还边跑边答应着,“主人我来了!”   等到墨耳跑到云岫身前,离云岫三步站好,又问,“主人,唤墨耳来有何吩咐?”   “也没什么,你去告诉小烛,明日少恭明天启程,叫她准备好同行。”   “好叻,那主人我就去找小烛了!”   云岫点点头,墨耳转身化作一只花猫窜了出去,果真耳朵上的毛发都是黑色,难怪叫墨耳。   “师祖,此次回镜阁,虽然住了半年,却一直没有好好侍奉您……”即将别离,明日心中有几分不舍,几分落寞,游子离家,大抵如是。   “不怪你,是我离开了镜阁,况且,就算是我在,也不能总是叫你来,抢了烟儿的活,她会不开心的。”一听云岫提起自己的名字,一旁的白衣少女脸上露出几丝羞红。小声说道,“云岫我来照顾就好,你们好好出去,日后有功夫再回来看她就是。”   “日后,我们二人一定会回到镜阁,到时候,再来与师祖饮茶。”云岫并不是话多的人,即使是,她现在也很少说,很少会和镜阁弟子说许多话,往往是事情说完,便就着一壶茶水,慢慢品着,或者取出竹笛来,奏上一曲,好在镜阁懂乐理的弟子不少,也能常常与云岫合奏,而后闲散谈上几句,便是一天过了。   云岫点点头,二人起身告辞,天色尚早,但是两人即将离去,总要收拾一下行囊,此次离开,不知何日得归。   “明日,这一次,你要去哪里?”少恭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那些曾经的家乡更已经无所谓,如果一定要说,那些地方正是他经历寡情缘亲缘的地方……亲缘情缘,念到如此,少恭便看到明日,眼里多了几分寂寥,几丝不舍,只愿此世能护得你周全。   “少恭,你怎么了?“   “没什么。”   夜深人静,灯火黯然。   云岫放下手中书卷,道,“凤来,进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是更新的第一动力阿喂!   ☆、有情者(六十四)   云岫语音刚落,少恭便从门外走近,却见云岫独坐在案前,往日侍奉在她身旁的白衣少女已不知去了何处。   “坐。”虽是无人,案上却有茶壶,云岫抬手给少恭倒了一杯,少恭双手接过,“多谢。”   “何必客气。”云岫总是淡然的,看着少恭眼里全是了然。   “云岫师祖,我来是想知道,你此番上天庭所为何事?”离开镜阁达半年之久,镜阁诸人看似如常,但是自云岫回来后,大家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不少,而且,云岫绝不会轻易离开镜阁。   “只是想起来玉帝他忘了几桩事,我去提醒他一下。”如果伏羲在的话,她也想提醒一下,不过自从镜阁覆灭后,她就再未见过伏羲,“你的父亲早已回来,不过,仍旧受着拘束,大约要过些日子才会来看你。”   “父亲他……”提起祝融,少恭语气不觉有些颤抖,当年父亲也是极为喜爱,才会请女娲为自己赋灵,奈何不周山一战,水火二神与钟鼓都是暴脾气,自己也仅是随着悭臾才躲过一劫。   “日后见到了,你再问不迟。”云岫虽然没有见到祝融,但是祝融面壁之后的遭遇却听闻过多次,被囚在数重天上,跟着玉帝怄着一口气。“今夜你来,大概没有告诉明日吧?”   “我只是,有些担心。”少恭确实没有告诉明日,有些话,太过在意反而不好开口,“蓬莱本为海外仙境,不为天庭管束,蓬莱人事,都与众生不同,本该……但仍旧难逃天灾。”   蓬莱遇难,恋人也被上苍强行夺走,那么,明日呢?   “若是依着天命,这广圆门内的人都应该死绝了。”云岫说着,忽然停顿,嘶了一下继续道,“现在广圆门里也有不少死人。”   少恭自然是明白云岫的意思,他忧心自己寡亲缘情缘的命格会影响到明日,只望有镜阁主人在,天庭有所顾虑,不像对待蓬莱那般残酷无情,云岫却道镜阁从来都是逆天命而为,该死的不死,死了的不去阴间。   “说来,这次去天庭,就是提醒玉帝你们的刑罚早就到期了,况且你魂魄投胎途中出了意外,他们却这么久都没有修正,这次既然去了,自然要一并提醒。”看着命理书上涂抹的大字冷笑一声,看了一眼玉帝,玉帝一叹,“缺他几世情缘,补给他便是。”   果然是什么都明白的老狐狸。   “欠他几世亲缘,又如何?”   玉帝仍旧是笑,“自然是一齐补上。”   “你是让……”   “凤来,理命司离开的太久,这些事如果没人提起,可能你的命格只能一直这样下去,便是玉萝苑为你重塑魂魄也是如此。”云岫眼中满是疼惜,“你和明日的命格,都注定孤煞,但是入我镜阁,都已逃脱天庭的法则。只是你们既然要离开,必定还会受制与天庭,本就是当时天庭的疏忽,才会叫龙渊铸就焚寂,女娲顾念苍生却没有顾念你。他们忘了,可是镜阁还记得,叫你们出去,自然要打点好。”   如果只是在镜阁,不管天庭给太子长琴怎样的命数都无所谓,这里并无天庭的法则,只是,一旦少恭离去,天灾人祸,都会顺着天庭的管束而来。   “师祖……”明白了云岫此番上天庭是为了自己和明日的安危,少恭心中百味齐生,这些天来,他一直忧心,和明日在一起,会不会,又被命格所束,到头来仍旧是好梦一场。   到那时明日离去,他又要一人在尘世间漂泊千载?   “你也要回去和明日商量清楚,明日生来便太过聪慧,他有大才,却又孤高,绝不会入世;他有深情,却注定被伤,给他这样的父母,是逼着他去死,”云岫叹口气,“我虽救得了他性命,却改不了他的性子,只能让他一点点去悟,遇到你,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凤来,你本重情,明日也是如此。”   “我明白,我绝对不会辜负他的。”   云岫又是摇摇头,“不是辜负,也不会辜负,你二人皆是聪慧深情,却偏偏心思太重,顾虑太多,只盼着你们日后,遇事能坦然以待,莫要想着一人背负,若是明日也如此,你又当如何?”   如果也是如此,遇到事情,都不告诉他……想到这里少恭忽然觉得很对不起明日,就如云岫所言一般辜负了明日,明日对他那么好,自己却从未将自己心中所想坦然相告。   “多谢师祖教诲,少恭谨记。”   “回去吧,别叫明日久等。”   少恭听了云岫的话,先是惊讶地抬头而后起身拜别,匆匆去了。看着少恭离去的身影,云岫露出一丝安慰的笑容,拿起少恭来时在读的书,循着之前读的地方看了下去。   少恭回来的时候,明日还没有睡,仍旧坐在窗前,似是在欣赏云翳中露出的隐隐月色,少恭看了一眼,天上的云彩并不厚,月光从云彩间隙中落下,在一片暗沉的云影中映出亮蓝色的诡异纹路。   “明日,你是在等我?”屋中没有点灯,明日独坐窗前,黯然的光亮落在明日脸上,看着少恭心中愧疚更胜,连忙上前握住明日的手,果然有些凉。   “嗯。”明日靠在了少恭身上,轻轻应了一声,再不说话。   “我去见师祖了,向她辞别。”抚了抚明日的肩膀,继续说道,“她去了天庭,提醒天庭改了我的命格。”   “师祖做事其实一直很周到。”只要云岫认定了是镜阁的人,便不会让他一个人承受。   “她还说,我该与你坦诚相见。”   “少恭觉得,我们之间,有些事还不可以说么?”明日说得很慢,听不出情绪,少恭想着是不是明日为自己今天私自去找云岫的事情在生气,便解释道,“我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命格毕竟是寡亲缘情缘,那些过往你都再清楚不过,天庭一日不改,我便一日如此,若是因此影响到你,我以为云岫至少能够护你周全。”   “先生这样,是担心明日在生气?”尾音上扬,似乎是在笑。   少恭苦笑,这不是已经生气了么,“明日,或许是我多心,我只觉得尚无定论的事情,还不必叫你徒增烦恼,况且我也是想和云岫聊几句。”   少恭说完,明日悠悠一声长叹,一伸手,把少恭拦腰抱着,仍旧是拉到了自己怀中,噗嗤一笑,“先生这个时候真是可爱的很。”   嗯?少恭被明日的笑声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明日究竟打算做些什么,只问到,“明日,你没生气?”   “我怎么会生少恭的气呢。”把人抱在怀里,明日将脑袋抵在少恭肩膀上,缓缓说道,“或许现在还不到时候,有些事,你还不愿意跟我说。但是我相信,只要少恭愿意,总有你对我毫不怀疑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如果有些事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强迫你。”语气放的更轻,满满的心疼,将人抱得更紧了,也能感觉得到,少恭的手附在自己手上,已经紧紧握住。   “明日,或许我遇到了你,便是这上苍对我的补偿。”云岫说是要修正,却不是叫自己再去做个必须要忘却私情的神仙,难道是天庭许自己做个凡人?有着太子长琴的法力在身,自然不会是个常人。   少恭本就是侧坐在明日身上,却能感觉明日凑近了自己,温热的呼吸扫过脖颈,终是化作软软的亲吻落在脸颊上,“那么,遇到你大概也是对我的补偿。”   同样是无亲无故,同样是所爱离去,可是,他们终究是遇到了彼此,漂泊孤苦,终是找到了可以停留的地方。   “明日,”倚靠在明日怀中,少恭唤着爱人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你这样信我,还有什么不可以说?千言万语积在心头,堵在喉间,最后开口,只道,“遇到你,是我之幸。”   听着少恭说出的情话,也拉着少恭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头,明日凑在少恭耳边说道,“遇到你,也是我欧阳明日最大的幸运。”   捂着明日的心头,沉稳有力的心跳自手掌传递到自己身体里,似乎连着自己的血脉都在一起跳动。明日就这样抱着少恭,堵住了少恭的嘴唇,耳鬓厮磨到一发不可收拾。   “等下,明日,窗子……”窗子仍旧是开着。   “别担心,这里别人看不到。”这个时间,没睡的不是在修行就是去了门里,可是少恭仍旧在挣扎,不住地看着窗外。   明日暗叹一声,起身一手搂着少恭的腰,一手关上了窗户,将人抵在自己和窗子之间。   两人的呼吸都已灼热,两人的心跳都已剧烈,明日深深吻着少恭,修长的手指探入衣内,一路煽风点火,只叫少恭更为动情。   皮肤因渗出汗液而细腻润滑,手指却深深掐在皮肉里,唇齿交错纠缠,将少恭双唇吻得微肿才顺着曲线吻到优美的脖颈,轻轻咬着突出的喉结,一路向下。   脖子以下的和谐大家要体谅作者,后面请自行脑补。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想炖肉啊,可是又好怕被锁……   ☆、有情者(六十五)   地广天圆。   三人出了广圆门时,明日小烛都附身对着门行礼,少恭在旁瞧着,进入许多次,他渐渐明白入了广圆门才是到了镜阁,而进入的方式,便是依次敲打门中悬浮的字样,每次进入字样都不同,镜阁中人并未告诉过少恭敲打字样的规律,少恭也没有问过,甚至不曾研究过,他出入几次都是随着明日,或许有些麻烦,却能理解镜阁众人的固执。   仍旧是徒步下山,仍旧守在门口的储黄,一路缠着三人,到了山脚还扒着小烛不放手,“呜呜呜……你们去哪儿啊……”   “我们出去一趟,会回来的。”小烛揉揉储黄的头。   “明日,少恭,你们一定要记得回来看我!”初次还深深防备着少恭,结果没几天就开始粘着明日一般粘着少恭,好在两人在广圆门里待得多,否则真要被储黄蹭的一身犬毛。   “会的。”   “有好吃的肉带给我一点。”   “好。”   “一定……要回来……”   “储黄你够了,再不回去一白不给你留饭了。”   “呜哇,我不是舍不得么!”   小烛无奈,两只手推着储黄,储黄不时回头找机会再扑上去,见小烛拦着,明日一拉少恭的手急忙施法遁去,小烛看着明日少恭走了,猛的把储黄往外一推,转身化作流光。   “嗷呜,你们一定要回来啊!”发现几个人已经走了的储黄仍旧在原地徘徊,对着天空大叫。   “他这样没事吧?”已到了江边渡口,明日少恭停下等着小烛,少恭回味起储黄送别时的样子有几分担心储黄跟着他们走了那么远,又那么舍不得,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他一直这样。”虽然已经修炼成妖,法力也不低,但是仍旧是改不了本性,一白也是如此,但是一白有着守护广圆门的责任在身,几乎从未离开过镜阁大门,而储黄本身就是在大门负责迎送,但凡镜阁弟子离去,都要哭着长相送。   “只要是镜阁弟子,他都会这样么?”   “从他还没修炼成人形开始就是这样,也是托着父母都是犬妖的福,生下来便是妖族,否则凭他着性子,怕是修炼不成人形便寿终正寝。”储黄来镜阁倒是比明日早得多,但是储黄的事情也常被镜阁众人提起,故而知晓,储黄的性子并不是和修行,甚至说不适合留在镜阁,可是偏偏就留了下来,“他对谁都好,对谁都喜欢。”   他与师祖一般,将镜阁的全部,都当做了自己的家人,所以镜阁中人,看到储黄,就知道回家了。   “公子,先生!”明日和少恭才说几句,小烛便寻了过来,明日远远看到小烛微微一笑,少恭招了招手,小烛便直接落到了两人身前。   “储黄他还在哭么?”   “没有,他转了几圈就回去了。”小烛依旧是眉眼弯弯笑,大约早就习惯了储黄的性子,也不在意,“回去之后大概又要缠着一白了。”   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一白对储黄也真如弟弟一般,就算不愿多说也会听着储黄唠唠叨叨,储黄知道镜阁诸弟子需要修行,一般也不会去打扰,无聊之极当然就会去找同样是守在门口的一白。   “公子,这趟下山,我们怎么走,还是先北上再南下么?”   “不,我们还是去江都。”   “好呀。”明日既然决定了,小烛只管应和,初次离开镜阁跟随明日的时候便是,明日说如何便如何,小烛只管跟着,也不多问,反正只要是镜阁外面的地方,她都不知道,只要听明日的就好。   明日朝着少恭一笑,去江都小烛并不是知情,确实他们早已商量好的,当时在江都相遇,也在江都结下情缘,最后也是在江都与宫海澜花一战,此番重游,当还是从江都开始。   “公子,不过这江都,随时会有可能被攻破。”有了云岫的吩咐,小烛自然对外面的战事上了心,潼关被破,长安已弃,江淮一带全凭睢阳固守,但是,七千人的守军,又能支撑几时?从正月至六月,早已兵困马乏,一旦睢阳被破,叛军便会南下,到那时,江都又会如何?   明日听了面色凝重,睢阳战事他自明了张巡与许远仅凭一城之力苦守睢阳与数十万叛军抗衡,歼敌数万,此等人才却落孤立无援么之地,可是,他也只能看着。   少恭拍拍明日的肩,自己叫明日出来是否勉强了些?虽然他流离尘世千载,早已见惯战争杀罚,何种屠戮都已不放在心中,当时在琴川更是不惜将一城百姓便做焦冥,天下的战火烧得再厉害,终究不会烧到他心里一分。可是明日不一样,明日本就是四方城主之子,当年忧心着天下,现而今,恐怕嘴上不说,心中也牵挂着战火中的黎民百姓,在镜阁中不染尘世烽火,与门那侧的妖魔相斗尚能不顾,如今来了这万丈红尘,若是见到了百姓流亡,他是否能置身事外?   不比来时坐着船与凡人同行,此次出来二人无甚顾忌,三人直接去了丹枫观,大半的山坡仍旧是艳艳的红,满山坡的红枫叶在风中乱颤,洋洋洒洒的一大片红,看着叫人赏心悦目,小烛更是看的有些痴了,两只眼睛怔怔的看着。   先前不知道小烛为何如此喜欢这片枫林,但是少恭如今却能明白,镜阁弟子万物之气比常人看得更分明,小烛是镜阁法器,感受也自然灵敏许多,那一片的枫林,清气祥和,清灵的气息随着微风飘散在山间,站在丹枫观门前,更能感受到山坡上成片的红枫呼应着丹枫观前几株,竟有清气往来循环,果然顾丹枫也是擅于布置之人。   “小烛,那时答应你事毕就带你去枫林瞧个究竟,现在有空,我们拜会了丹枫道长就去吧。”看出来小烛有些迫不及待,也还记得当时的允诺,只是丹枫观属于无情观下,镜阁弟子若是踏入丹枫观的范围,必定要招呼一声,否则无情观的无情也不全是反话。   一行人并未在门前站多久,明日报出镜阁的名字,小道人一听立刻进去禀告了,小烛却仍旧满心欢喜的望着那片竹林,不曾回头看过丹枫观,直到顾丹枫出来,这才恹恹地转头。   明日看了小烛一眼,小烛一愣,反应过来立刻低头走到了明日身后,自是明白了自己方才失礼,抬头看一眼明日,明日已经不再看着她,抬头对顾丹枫说着话。   几人寒暄一番,明日提出要去枫林看看,顾丹枫笑容一凝,只道容他考虑一番。   枫树就种在山上,若是他们直接越过丹枫观去看,自然也是可以,但是一来于礼不合,镜阁与无情观关系尚可,镜阁弟子也不至于闹出这些不愉快,二来也不知道这些从无情观里出来的枫树中是不是有设下什么法阵,万一闯入事发,无情观计较起来,当属镜阁冒失。   顾丹枫对两人也是心有感激,不管是观众弟子还是自己都曾受过两人的医药,且江都地脉一事也多亏两人出手与宫海澜花一战,庇佑了江都一带的生灵,可是这三人要去枫林,他却是犹豫的。   红叶羽毛枫就种在山上,四季常红,凡人也能远远看到,也曾有人央求着顾丹枫进去一看,但是大多畏于道路崎岖放弃了,少数也只是匆匆观看。可是凡人看的,只是红色枫叶,美丽的枫林。在镜阁弟子这里,自然是不同,他们知道这些是无情观所出,可以吸纳浊气煞气化作清气的灵物,无情观耗费千年培育出来的枫树。   知道顾丹枫的犹豫,明日少恭也未强求,只是应着顾丹枫的话去观里一坐,这次倒是没有其他的客人,只有三人入座,小道人奉上香茶便退了下去,而顾丹枫大约还在考量着。   明日少恭还能坐得住,闭目养神,间或呷一口茶水,可却苦了小烛,本就没什么耐心,现在心中记挂着那片枫林,又担心顾丹枫会拒绝,想要出去看看,但是明日少恭坐在这里,她也不好一个人跑出去,想要问下,却看到两人神色安详的闭着眼睛,猜也知道大约是利用这里的清气修行,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小烛哪有心思修行?着急的咬着茶杯,牙齿在瓷质器皿上嗑出一片水渍。   听到磕牙的声音,明日一看便知小烛又是耐不住了,她一盏烛台,吃饭只是觉得味道好,喝茶,无事的时候还能尝尝味道,现在心中想着去玩,也品不出什么。   小烛被明日一看,吐吐舌头,将茶盏放下,生怕明日又教训她仪态不佳。   “小烛,你要是无聊,就出去走走吧。”把小烛硬留在这里,只怕闷坏了她。再说小烛虽然很多事情不知道,但却是个乖巧的孩子,在不熟的地方,绝不会乱动,心中想着去玩,可是没有自己的许可,绝不会乱跑。   果然,听到明日的准许,小烛眼睛一亮,“那么,公子,我去外面瞧瞧,就在大门外,不走远。”   明日点点头,小烛便欢快地起身跑了出去,门外的道人望着女子的背影,有些不解的摇摇头,却仍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往回搂了~大家也要积极留言哦~   ☆、有情者(六十六)   枫叶飒飒,交错纷纷。   一片枫林,千万红叶在风中飘舞,飞扬。   祥和的气息从脸颊上拂过,莎莎轻响钻进耳蜗,盛夏六月末,翳翳枫树林。   明日与少恭进了树林,只觉满心平静安宁,小烛在枫林里跑来爬跑去,偶尔站在属下看着,偶尔拾起地上的落叶,也有时会手脚并用向树上爬去。   小烛如此放肆,明日看到了也只是笑笑,能聚敛清气的枫树林,小烛本身带着云岫的法力,只要在这里她就受益颇多,所以明日只是看着,任由小烛玩乐。   顾丹枫应允他们来看,却让名道姑在旁候着,明日认出来正是那日锅底的女弟子,只是对方安安静静站在枫树林旁,间或望向林中三人。明日与少恭也只是在树林中站了一会儿便退了出来,在外等着小烛。   小烛看着自家公子先生都走了,也没多留,揣着几片红叶就蹦到了自家公子身边。   “小烛,你拿这些要做什么?”小烛离开时,手里还捏着几片鲜艳欲滴的红枫叶。   “因为好漂亮,我想夹在书里。”小烛在镜阁的时候,看到云岫有这个习惯,会在某些书中,夹着干枯的花朵树叶,所以看到漂亮的红枫,也自然就想着留下来。   “小烛,你喜欢看书?”小烛根本没有看书的习惯,之前拿着明日的书在翻只在偶尔看到图画的时候兴致勃勃翻着。在镜阁的时候云岫从未叫小烛看书,所以离开镜阁后,明日依着云岫的管教方式,也不曾对小烛做出什么限制。   “不啊,”小烛用清清亮亮的眸子望着明日,“但是我可以把这些夹到书里,到时候公子和先生翻书,翻到这些可以看着玩。”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小烛大概没注意到,她是自己喜欢看着玩,就觉得其他人也会喜欢,也不点破,只是笑笑问道,“玩够了么?”   “嗯,公子,我们晚上在哪儿吃饭啊?”仍旧是同过去一般,在城中找一家客栈?   “今晚丹枫道长愿意收留,我们就在丹枫观歇一晚。”   这次来两人直接奔着枫林,顾丹枫也没有再让几人去看阴鲤鱼的居所。三人本来不需要饮食睡眠,只是小烛贪恋口腹之欲,尝了几道丹枫观里的饭菜也没什么胃口。   镜阁是因为云岫偶尔会吃饭,所以平日里会准备些不错的吃食,云岫不吃还有猫猫狗狗,但是深居山中,鲜有外人的丹枫观,食物都粗糙得很,本来就是为了好吃才要的食物,既然不好吃,小烛自然也就不动筷子了。   明日看着小烛的举动也不说话,现在小烛或许还能如此,一喜一悲,单凭心意,不懂俗世,对她而言,其实很幸福。   次日清晨,一行人便向顾丹枫告辞,之所以先到江都,先到丹枫观,也是因为当时答应小烛的事情,接下来,几人打算徒步向长安走去,一路上自然不会太平,但是避开了城镇人群,漫游于山河之间,他们又怎能历经红尘?与在镜阁的时候,又有什么不同?   虽然只是离开数月,但是数月后的江都,比半年前的江都已不知凋敝了多少,叛军尚未攻来,却能看到流民,长途跋涉的贫苦流民,不少身上都带了病,亲人离散一路乞讨,多是形象狼狈,常有乞者见到三人衣着华丽便上前来。   有些尚且顾忌尊严,只将破碗放到几人面前,看到三人没有施舍的意思也就收了回去,有些却是一上来便要扑到几人腿上,又或者冲着跪在几人面前不断地磕头,脑袋在地上砸得啪啪响,直把小烛吓得躲到明日身后,扯着自家公子的衣服,探出半个脑袋。好在每逢此时明日都只是快步走开,不去理睬那些乞者,小烛也就跟着明日的步伐走,而少恭却总能避开那些人的纠缠,淡淡看着明日小烛脱身。   “先生,为什么他们都不找你呢?”明明是少恭看着满脸笑容看着更好说话,但是基本都缠住了满脸寒霜的明日。   “大约是因为,明日看着更有钱。”   “哼。”明日冷哼一声,也不作答。   后来小烛也只好跟在后面瞧着,既然问不出来什么,也只能自己想了,看着两人,每次都是明日走在前,而少恭稍稍落后半步,眼睛不停地朝明日望着,如此看来倒像明日才是主人。   等到有人缠上来,少恭总是不动声色往明日身后一避,原本要扑倒少恭面前的人,也就自然而然扑到了明日身前,每逢此时明日都会斜斜一眼看向少恭,少恭便露出更为温润的笑容。   瞧了几日才发现是少恭将那些麻烦都推给了自家公子,小烛心中有些替公子不平,便是在公子斜眼看少恭时候都会有些哀怨的努起嘴,先生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公子?公子怎么就应了少恭这些推诿?   似乎是注意到了小烛的不满,少恭只朝小烛一笑。   小烛被笑得莫名其妙,却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仍旧是跟着两人仔细瞧着,又看到明日每次斜眼看少恭后,面上似乎也有一点笑容,而且有时遇着流民乞丐也会上前查看一番,若有需要也会施以援手,两人都是医者,看到病患自然会出手帮助。知晓流民的难处,即便是给出诊金两人也会拒绝,偶尔遇到强盗土匪只能算是他们倒霉。   两人走走停停,遇到城镇也会有人过来求诊,遇到豪富之家明日三千两白银的诊金更是一分不少,战乱时分或者真金白银,或者金玉珠宝,各路客栈酒楼也趁火打劫,住店饭食费用都比平日涨了十倍,如此仍旧是生意兴隆,发得虽是国难财,但也是你情我愿。   好在三人只是想沿途边看边走,人太多无人提前打点,明日也就懒得再进饭馆客栈,明日不进,小烛与少恭自是跟随,一路露宿郊野,偶尔才住店沐浴梳洗。   途中若有镜阁弟子常驻,也会寻去,只是十室九空,镜阁弟子在外的本就不多,就算有,也很少常驻一地,所以大多留在记载里都只是曾经的居所,寻不着同门,明日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几人向着长安徒步而行,走了两个月还只在湖州一带,也怪两人路上不避人群,遇到流民要去帮助一番,遇到传说中镜阁弟子所在也要寻觅一番,自然走得也就慢了,只是这回两人本就是出来漫行人间,也不着急。   出行还是六月初夏,现已是盛夏时节,午后管道人已看不到人影,远远有座茶棚,里面挤满了人,有过路小贩停下来歇脚的,有附近居民在此闲谈的,还有一队官兵坐在茶棚里灌着茶水,在外的都是些汉子,贩夫走卒也不在意,都将上身的衣服脱了,光着膀子,有些甚至将裤子也脱了,要么就是裤脚卷起,闷热的天似乎多层布都会蒸熟,坐在茶棚里什么都不坐也是满身的汗。   就连茶棚也是将茶水搁凉了再加给挤在茶棚里的人。   此时路上一行人就更觉得显眼。   年纪轻轻的两男一女,衣着华丽仪态万方,大热天也不停歇,缓缓地靠着树荫循着官道往前走,最前面的贵公子眉间一点朱砂,雍容非常,身后跟着模样相似却笑容温和的男子,最后是个娇俏的少女,穿着鹅黄色长衫,边走还边玩着头发,骨碌碌的眼睛四处乱窜。   官道上常有富贵人家,只是这三人看着不像平常人家,却又没带什么奴仆,若是最后一位算作丫鬟,前面两位公子却只要一个丫鬟服侍?炎热的天气烤着管道冒着热气,远远看到几人样貌身形都被热气熏得歪歪斜斜,但是等他们走近一看,三个人不仅衣着得体,脸上更是没有汗渍,只是慢慢地走着,藏在枝叶落下的荫凉里。   茶棚里的众人都被这三人勾起了兴趣,不论是过路的还是附近的,都在瞧着,自然,那队官兵也不意外,眼睛盯着一行人,尤其是领头的,直勾勾地盯着也不怕被发现。而那厢几人却像没有注意到茶棚里的这些眼神,走的离茶棚近了,最前面的年轻公子仍旧是目不斜视朝前看着,仿佛就没看到茶棚,后面年长些的公子也依然嘴角含笑,默默跟着,眼珠转过来笑容不便又转回去;最后的少女表情倒是灵动,一会儿摇摇脑袋,一会儿侧耳听着两边的蝉鸣,一会儿瞪眼看向茶棚里的人,看着茶棚里的诸人,面上露出几丝不悦,却也不说话,殷桃般的嘴巴一会儿抿着一会儿翘着。   等到走近,最前面的公子才冷冷一眼扫过来,只叫看着的众人脊背一凉,等他们走过,茶棚老板过来添水,客气道,“军爷,您喝茶,这大夏天的出来也是辛苦。”   带头的官兵才像是想起来一般,推开茶棚老板,急匆匆跑到三人面前一抱拳,问道,   “阁下可是人称赛华佗的欧阳明日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最后一章就要完结了~   ☆、有情者(六十七)   “阁下可是人称赛华佗的欧阳明日公子?”   明日少恭听了都有些疑惑,一路上也偶尔会有人认出来明日的身份,但是两人素来不与朝廷往来,怎么会有官兵找来?   “正是在下。”犹疑不过一瞬而逝,明日仍旧捋着鬓发从容答道。   “明日公子,我们副将想请您前去一叙。”此处应该还未到唐军与叛军交战的前线,只可能是预备或者负责运送粮饷的部队,自长安被弃以来,朝廷一直依赖着江淮赋税支撑,从江南征粮也是常事。   “抱歉,在下从未与官府打过交道,也不知你家副将是何许人也。”明日既然没打算参合到两军中,自然也要避开两方的势力,也能猜到或许是军中某些人听闻了自己的故事,想要招安。   “副将说了,旧友重逢实属难得,这才遣我们出来寻找明日公子,这是我们副将写给您的书信。”领头的一摸胸口才想起来,方才已经脱去了盔甲,书信也放在包袱里交给专人看管,一时间有些尴尬的回头看去,好在看管书信的小兵也是机灵,一看到领头的眼神便从包袱中取出书信小跑着送到自家老大手上。   明日展开信纸,看着看着脸上露出笑容,小烛把脑袋凑过去,看着落款呀了一声,“公子,是那个书生!”   “恐怕他现如今早已不是当时的书生了。”明日看完,仍旧将信纸折好,与信纸一并交给小烛,小烛拿在手上瞄了几眼放回信封揣在怀里,只听明日道了一声,“走吧。”   “请!”   少恭站在一旁看着一主一仆,大约猜到了又是遇到了某路故友,明日在外并无限制,几人一路走来,也会遇到些故人,只是明日愿意过去一叙的并不多。   “先生,先生!”明日在前,小烛紧跟,看到少恭落后几步自然唤了起来,“先生也一起来啊。”   “是什么人,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愈发没了正形,欢乐到边走边跳,显然是高兴极了。   “是个书生,当初我跟公子在昆州遇到的,当时他还是昆州……”小烛还要继续往下说,就看到前面明日回头冷冷一眼,小烛被明日瞪的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双手交叠捂着自己的嘴。   少恭有些奇怪,却也知道明日不喜小烛不敢再说下去,只是上前几步走到明日身旁,笑着对明日说道,“你总是这样,会吓到她的。”   明日摇摇头,“我不是要吓她,只不过她不懂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究竟是什么人,你居然愿意去跑一趟?”通常遇到官府之人,明日会有意避开,但是现在对方一封书信,竟然会叫明日主动前去。   “先生,我跟你说过的。”听着两人对话,小烛跟在后面还是不住的插嘴,“先生你还记得么?”   少恭翻个白眼,从之前在江都到现在出来游历,一路上说的人可不少,只是有明日在,小烛还不是太敢靠近。   “你去了,就知道了。”明日淡淡一笑,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调皮的神色,似是藏了一件好东西叫少恭去找。   随着一众官兵到了客栈,对方带到二楼的门前推开门就作出请的姿势,对内里喊道,“将军,你找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房中人已迎了出来,明日上前,小烛躲在门口,少恭本欲在外面等着,却被小烛推了一把挤到了门里。   “明日,好久不见。”眉目清秀的少年一手拍着明日的肩一边准备引着来人入座,只是看到少恭动作一滞,少恭见到那人也是如此。   太像了,与明日和自己,容貌实在太过相像。   “这位是?”少年显然先一步反应过来,指了指少恭问向明日。   “这是,我最亲密的人。”明日翘着嘴角,笑容里意味深长,看着秦风呆滞后哦哦的样子,又指他对少恭说道,“少恭,此乃翼国公秦琼后人,现在朔方节度使的副手,秦风。”   “久闻。”少恭瞬间想起初见时小烛那一句,“哇,公子,又一个跟你长得像的”之前的一位,大概就是这位秦风吧,“在下欧阳少恭。”   “哦,原来是明日的兄长么,在下秦风,两位请,小烛呢?”说道这里朝外张望着,果然看到小烛站在门口探出个脑袋朝里看着,“小烛姑娘也请进来。”   本来只想看个热闹,没想到秦风傻乎乎的就以为少恭是明日的兄长,小烛还在懊恼,就听到对方点了自己的名字,也就进了房间站到明日身后,小声道,“先生不是明日公子的兄长。”   可惜小烛说的声音小,明日也没有辨别的意思,对着少恭笑笑便随着秦风的邀请入座。秦风也如先前小烛所言那般,举止投足带着一股儒雅,便是穿着官服,也掩不去满身诗书味,想来是名门之后现如今在军中任职。   三人落座,小烛在一旁伺候着,秦风言谈间自然是有些顾忌,少恭也就寻了个理由出去,临走时顺带叫上了小烛。   秦风既然言明了是奉命来督查江南赋税,言辞之间又露出几分忧心,少恭一听也就明白了,出了门不必开口,小烛已经先问了出来,“先生,你干嘛要拉我走啊?”   “你知道秦风要说什么?”   “知道啊,无非就是天下局势,现在唐军失去了长安,肯定在想反攻的计划,当时见到了公子,秦风就是打算上京,希望入朝为官,造福苍生,和我家公子聊得可投缘了……嗯……我不太记得他们聊了些什么,反正书生对我家公子很佩服。”   “既然是这样的话,秦风现在和明日说的,必定是如何攻破叛军,收复长安。”少恭看着背后来往的人影,也不在意,仍旧是解答小烛的疑问,果然小烛听了,眨了眨无辜的眼睛,仿佛再说“对呀,所以才要听。”   “此事关系李唐国运,秦风纵然是个顽固书生,却也知道兹事体大,自然是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小烛点着头,晃着脑袋,“也就是说,秦风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只跟公子一个人讲。”   对着小烛求证的眼睛,少恭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小烛便开心的笑了起来,“果然公子还是让人放心。”   “自然。”自觉退出去,少恭心中却不在意,本来他也没打算管,不过对方如此信任明日,倒是更让他觉得明日可贵,面上不禁露出几分笑容。   “嗯?”回过神来竟然看到小烛笑眯眯的瞧着自己,少恭不觉有些奇怪。   “先生一定是在想公子吧?”小烛笑得得意洋洋。   “是啊。”   “哈哈,就跟以前那些姑娘一样。”   果然,小烛说道这里少恭脸色就黑了不少。   “先生别生气啊,我说的不是假话。”   少恭的脸色更差了。   “呃……”看着少恭脸色越来越差,小烛想了想不明所以,也不敢在说话了,默默躲到一旁去,蹲在地上等自家公子,没想到左等右等,眼瞅着午饭时间来都快到晚饭时间了,人还是没出来。   先还是在地上蹲着,后面在院子晃晃悠悠,再后面就是不停地往回张望,可是少恭只是寻了个地方坐下,少恭不走,小烛看了一遍又一遍也不敢回去,仍旧是蹲到少恭边上。   “先生,我刚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没有。”   小烛撇撇嘴,什么没有,明明就是还在生气。继续瞧着走廊,总觉得自己快要把墙壁看穿了,就是看不到自家公子出来。   小烛无聊之极拖着下巴咬着树叶,她只是物灵,不会犯困也不需要睡觉,要是没人倒是可以安心打坐专心修练,但是在这里旁边还有若干闲杂人等只能干坐着,看着少恭只好奇这个小院子有什么好看的,先生居然也不无聊。   “少恭,小烛。”不知过了多久明日终于出来了,见到两人,小烛便如点燃了一般重新蹦到自家公子面前。   见到明日,少恭缓缓走到明日跟前,又打量了一下。   明日看到少恭的眼神,斜眼看了小烛,小烛立刻低下头吐吐舌头。   “走吧。”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多言,带着两人就离了客栈,寻到另一处客栈用了晚饭,期间小烛数次想跟明日说几句,却觉得明日少恭两人间氛围有些不对,直等到饭后明日回房,才端着水去明日房中。   “小烛,有话就说吧。”小烛是藏不住话的,硬憋着也能一眼看出来,从离开的时候,就一直时不时的看向明日。   “公子,先生好像生气了。”   “少恭为什么生气?”   “今天我跟先生在外面等着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要退出来,先生说是因为这事不需要太多人知道,然后边说边笑,我就问他是不是想公子了。”   “他怎么说?”   “先生说是的,我说和那些姑娘一样,然后先生就不高兴了,然后我说我没讲假话,先生就更不高兴了。”   “小烛,你啊。”明日无奈的摇了摇头,难怪今晚少恭看着自己一脸的别扭。   “你可知男女殊异,不可同论?”   小烛摇了摇头,她是因为最先有灵识的时候,主人和侍奉主人的都是女子才化作女子模样,若是叫她化作男子也是一样,也会照着男子的举手投足来学。   “你是物灵,当然不知,只需记住,男女有别,日后切莫将男子与女子作比,还说些相像的话。”   “先生是在生气我说他像女子?”小烛终于是明白了,一拍脑袋,“我去跟先生道歉!”   “不必了,我去同他说吧,你回去好好修炼,明天我们就入山中行走。”   “去山里,好啊。”   小烛自然是不疑,可是明日对少恭如是说道,少恭却讶然相看,“明日,秦风都跟你说了什么?”   竟然改变了计划,原本该是继续去长安才对。   “没什么,只是我想通了。”握着少恭的手,“此次出来,虽然是你的意思,却顺着我一路走在官道城镇,这绝不是你想走的路,只是迁就着我罢了。”   “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少恭也回握着明日的手,“你觉得自己尚未看破,需要多来看看红尘,那我也陪你。”   “我早已看不破红尘。”说着此话,眼睛只看向少恭,“此前是我执念太深,不肯放下这俗世,现在想来,本就是修行之人,既然无意普渡众生,又何苦看着他们受难?徒增了自己与他人的不愉快,也累的少恭和小烛。”   本是游历天下,现在却觉得,自己何须叫自己看淡,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少恭与师祖尚且随他自由,他又何苦为难自己?想要走一趟俗世,可是,兵荒马乱的年代,人民离散,他既然没有入世的打算,何苦看着这些疾苦在救与不救之间徘徊?唐王室的兴衰,他从未关注过,现在何必游走其间?   “我并不介意,小烛也不会。”   “说来今日下午小烛说的那些话,叫少恭生气了。”   “我没怪她,她大约不懂男女有别。”   “她是不懂,你也不教她。”   “应该你教才对。”   “好吧,日后我们寻个地方落脚,我来教她。”   “去哪儿?”   “去找个我们都喜欢的地方,就像那座山上的木屋。”   “那里可没有小烛。”   “你既不愿教她,也不想留下她,那我叫她回镜阁吧。”   “我没这么说。”   “嗯,那就留着,一家三口。”   “谁跟你一家三口。”   “你呀。”   也不待回答就堵住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解惑   秦风到底跟明日说了啥让明日死心抛却尘世做个世外高人呢~   这话要从唐军收复长安说起,唐军兵力不足,为收回长安向回纥借了五千兵力,条件是收复长安后,仍由他们在长安行动,结果赶走了叛军,五千回纥兵在长安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在下觉得实在太恶心就没写了,历史上黑暗的岂止一件两件,张巡许远守睢阳也是可歌可泣,但是他们守城和其中的故事,又太让人心寒和不齿,极端情况下激发出人性中种种恶劣,怎能忍心叫明日公子同流,故而略去。   秦风不过是劝明日加入唐军,为国效力,明日自是无意,秦风急了就骂明日,你枉读圣贤书,身怀大才,却不为黎民祈福。   明日道,大唐国运,自有帝王将才匡扶,结果如何,自由天命,明日一介布衣,何德何能救济苍生?   秦风怒斥,既然无意救济苍生,何必行走世间,难道是为了看百姓受苦?   一言反倒点醒了明日,他有自己的原则,既然不愿出手,又何必勉强自己看着苍生受苦,于是露出笑意,拜首道多谢公子点明,在下已知当何去何从。   啊哈哈哈历时三月,吾辈追终于又规规矩矩完结了一个长篇~   亲们,看完记得留下脚印~   新文《蹭吃蹭喝蹭被窝》求支持求鼓励~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